《天命》剜痴心

1、第一章

　　我昨晚从破庙捡回来了个臭乞丐。
　　捡到他的时候，他浑身血痕，腿断了一条，容貌被毁的已经辩不清原来的长相，恐怖狰狞的疤痕交错在脸上。
　　我本来不想捡他的，但是他一直迷迷糊糊的喊：潇儿...潇儿...
　　潇儿是我的名字。
　　我知道他肯定喊的不是我，而是和我重名的某个人。
　　突然觉得他怪可怜的，我犹豫了好久，拖着他的破衣烂衫，把他放在我的牛车上，驾着牛车把他带回了家。
　　我掏出钱袋子倒个底朝天，数了数一共四十文，不知道够不够给他看个大夫。
　　我闭着眼跷着腿倚在牛车上，过了一会，我转身去了巷尾陈掌柜的铺子。
　　陈掌柜拿着一块朱色玉佩举在脑袋顶细细端详，左看右看，扔给我一句：“十两。”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夺走玉佩往兜里揣，转身就走。
　　陈掌柜连忙在我身后叫住我：“十二两，不能再多了！”
　　我重新走到他面前，胳膊肘撑着木质柜台，直视他，一字一句：“二十两，爱收不收！”
　　陈掌柜咬牙：“成交。”
　　我将臭乞丐带回了家，又给他请了村里最好的大夫看伤，大夫将他身上新旧交错的伤痕处理好后对我说他的腿断了已经接不上了，这辈子只能依靠着拐杖走路，脸上的疤痕已经时间太久，基本上是无法恢复到原来的容貌了。
　　我向他道谢，并送了一小筐鸡蛋作为谢礼，付了酬金送走了大夫。
　　晚间，我煮了点青菜粥端到他那里，等着他醒了吃。
　　他又开始迷迷糊糊潇儿潇儿的叫，我摸摸他的头，有点烫。
　　我慢悠悠去拧了毛巾敷在他额头上，手撑着脸打量他。
　　话本子里一般都是女主在路上捡了男人带回去照顾，然后洗完脸发现是个绝世美男子或皇孙贵族，两个人恩恩爱爱甜甜蜜蜜永远在一起。
　　不过这个人毁容成这样，不把人吓死算好了，和绝世美男子不沾边。
　　我该不会是捡了个遗落在民间的皇孙贵族之类的吧，我眯着眼做美梦之际，臭乞丐醒了。
　　他深褐色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我，微微嘶哑的声音问我：“你是谁”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我叫潇儿，是我救了你。”我笑眯眯的和他说。
　　他神色突然变得很激动，布满伤痕的手颤抖的抚向我的脸颊，一滴清泪从他眼角滑出。
　　他这么激动，潇儿该不会是他旧情人吧，或者是...他的妻子？他看起来这么难过，该不会是他的妻子已经...亡故了？
　　我接着和他说：“我知道你也认识一个名叫潇儿的女子，但我是我，她是她，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我想了想，接着又和他说：“我也不知道你认识的那个潇儿是生是死，如果她还活着，你更要养好伤去见她，如果她已经亡故了，还请你...节哀。”
　　他缓缓垂下手，低头猛的咳嗽了几声，我转身去给他倒了杯水，他捧着杯子一口气喝完，对我道谢。
　　我将大夫说的话原话讲给他，他垂着眼，有几分落寞和呆滞，不知在想什么。
　　我不太会安慰人，却还是试着安慰他：“...你别难过，我之前还死了丈夫呢，村里人都以为我活不下去了，可我就是要振作起来，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更要好好活，如果死去的人还在世，肯定也希望我们活的好好的。”
　　他抬眼，带着几分探究：“你嫁过人？”
　　我答：“对啊，十五岁的时候，嫁给了我们村的私塾先生，他比我大九岁，之前中过举人，但他不愿与那些狗官同流合污，所以一直只当个教书先生，不愿做官。”
　　臭乞丐嘲讽般的勾勾嘴角，并未接话。
　　我自顾自接着讲：“可惜康昭六年的时候，那时我们成婚才数月，匈奴人来犯，他就被官府发布的征兵令强行带走了，我再也没见过他。又过了三年多，当初被征走的村民陆陆续续回来了，还有很多没回来的人，他就是其中一个，我为他立了个衣冠冢，就这样成了个寡妇。”
　　我对着他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啊，你原来是做什么的，是什么人把你弄成这样，你是有仇家吗？”
　　他缓缓道：“我的名字...是...夜雨...原来是大户人家的侍卫，为了保护主人，与主人的仇家厮杀，才落到这副田地。”
　　原来不是皇孙贵族，只是个侍卫。
　　话本上讲的故事都是假的。
　　我饶有兴趣的继续问他：“你说的那个潇儿是谁，是你的妻子吗？她现在在哪？她是与你走散了吗？”
　　他看向我的眼睛，说：“潇儿是我的妹妹...”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