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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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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落送速达阿翁同其他的小厮出了听风轩,原本还算得上热闹的院子倏然安静了下来。
钟绮想到自己不久之前同母亲和大翁之间闹出的那些许龃龉,想到身后摆了满院的各色花草,一时心里的一股情绪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如鲠在喉的骨肉亲情,叫她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
“小姐,你怎么了?”
阿落把速达管家连同一干前来搬送花草的小厮送到门外,看着人走远了些便转身跨过门槛儿,回身关上听风轩的大门。
阿落关了门往院儿里走的的时候,想着老阿翁和夫人差人送来这许多花,应该是同小姐赔不是的意思,这下小姐心里也当开心了些,这么想着,原先堵在她心里的那股难受劲儿便先散去了七分。
心里松快了不少,笑意在不觉间也爬上了红润的双颊,脚步也一改之前的沉重,阿落才走到钟绮跟前却发现自家小姐表情怔愣,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小姐?小姐?”阿落心中不解。
钟绮不想为着自己的心思反转,再叫阿落也跟着不快意,于是装作十分喜欢的样子,笑着说:“还能怎么样,不过是叫这满院的花朵儿看怔了。你这丫头,一天院里的活计还不够装满心肠的,还有余暇揣摩自家小姐的心思呢?”钟绮说着说着,倒抛开了心里的那些思绪一日而九回,起了促狭意,打趣阿落道。
“小姐欺负我!”
主仆两人笑闹着进了主屋。
***
傅瑾之前脚刚踏进锦云居的门槛儿,广白脸上便挂着十分得意的表情看向他。
“得了确信儿了?”
“是。”
虽然自从住进十里梨花栈,平日里这锦云居所住不过就是傅瑾之、广白、扶桑和寒山子四人,加之一早钟兰便嘱咐速达管家知会底下丫头小厮,为了傅瑾之一行如同在自己家里一样便宜行事,少些拘束,丫头和小厮非唤不要随意出入。
这也是傅瑾之一行在十里梨花栈住了这么久的原因之一。
但眼下所行之事,十分紧要,关乎蜀侯府及整个锦官城的生死,他们大意不得。
广白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于是等进了抱厦,扶桑在门外如同寻常那样值守以后才将他与兄长扶桑再三查访来的消息一一述来。
“主子,那行六是城中南家酒肆掌事的南洵的胞弟,他父亲南以仁和母亲刘氏现在住在城中六福巷里,不过问家事。但每每行六缺金少银,那南以仁便少不得找大儿子南洵。”
广白说到这里,自己先替南洵不值上了。
“既不是亲父,亦不是胞兄,收起你心里那些小九九,莫要打草惊蛇,惹出祸端来。何况你何必愤愤,那南洵我见过几回,看起来倒也不像是个唯唯诺诺的人。”
“主子的意思是?”
“你是主子,我是主子?叫你二人查访了这些日子,就寻摸来这些我都知道的消息?”傅瑾之见广白又换上了平时那副大咧咧的样子,有心敲打一番。
“主子,你听我细细说来。”广白见傅瑾之变了脸色,手上俨然已是在十里月色时的那副将要发作起来的动作,于是收了那份玩心,事无巨细道,“这南家除了行六这个第六子,其他五位兄长,个个有志气,都在烟州城中靠着看家本领吃饭置居。常言道,儿肖父,可是据我看来,就行六一个儿子像这个南以仁。”
这倒是奇了?难道其他五子个个不是亲生?
这个念头在傅瑾之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傅瑾之将捉到的这个念头先揣回了心中。
“继续。”
“这南家原本在烟州也就是一靠小买卖为生的人家,远无贵戚可投,近无高眷可靠,没来由这行六在家里一不主家,二不像诸位哥哥有些个本事可以傍身。于是,我便循着这条线索查了下去。”
傅瑾之听着广白话入了正题,抬了抬半阖着的眼,伸手拿过了小几上的釉青梨花壶,倒了杯茶递给广白:“难为你终于说到了有用的地方。”
广白讪笑着接过了自家主子递过来的茶。
傅瑾之的这杯茶水对于广白来说恰如旱季逢甘霖。说起来他今天可没落着什么便宜,和扶桑卯正时分便出了门。
要是同别的谁一同出门办差事倒还好,可惜这次陪主子来烟州能示于人前的左膀右臂就只有他们兄弟二人。
难得的是哥哥扶桑是个最老实不知变通的人。以前在锦官城的时候,每次得了主子指令的时候,出门办事他就不喜欢同扶桑一起出门。
一则两个人虽然是兄弟,但脾气秉性向来不同。广白性子活泼,出去办事灵活讨巧,广白则稳扎稳打,讲求事无巨细,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不今天出去,两个人从早上到下午只在城中僻静处吃了碗三合面,说起来广白今天唯一喝到嘴里的还是那三合面的面汤。
原本还不觉得,这会儿喝了一杯泡的浓淡适宜的桂枝香,顿时觉得口渴难耐,于是喝完了这杯,腆颜问自家公子又讨茶道:“公子,实在口渴的紧,能不能再续一杯 ,我喝完了也好一口气把剩下的话都讲完。”
“你……罢了,尽够。”
广白虽然素来看着办事不着调,但傅瑾之的手下岂会有那等白吃饭不干活的主。
何况广白只是一向性格跳脱了些,但办事能力便是父亲近前的二等侍卫也比不得的。
说起来父王虽然将自己从蜀侯府中安置到了城外的十里月色,且这么些年来对他不冷不热,但不管是吃穿用度还是伺候的仆妇管事,比之在蜀侯府中并没有降格,很多方面反而比之从前在府中顶着那个尊贵的小侯爷的身份的时候所享的荣宠还要精细。
傅瑾之心里明白,从前的荣宠是承蒙朝廷顾念父王当年追随先帝打天下的辛劳而子孙沾光,至于搬出蜀侯府以后,都是母亲的不忍心和父亲不愿意叫自己让外人笑话了去的缘故吧。
毕竟,骨肉至亲不是说抛就抛得开的。
往事不堪看,傅瑾之缓了缓心神,看广白茶也喝了,原本的那几分灵精样儿又回来了,便正了正衣襟,端坐了身子是叫广白说下去的意思。
“这行六自从少时便成了这烟州地界上的一霸,顺着这条线索我们去查了查。城中凡事被欺辱过的百姓,小到孩童,大到六旬老人,还有其中些个民夫民妇,提起行六这个名字都忍不住脸上变色,两手发抖,或怕或恨,或愤恨不平又奈何不得,个中感情,却是复杂。”广白说着说着也恨得牙痒痒,似乎那些被行六欺压过的人里有自己的至亲至交。
“想必行六背后有个大靠山吧?”傅瑾之倒是没有急着打断广白,也没有催促他赶快往下说,反倒是不疾不徐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公子,神了!”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行六依傍的人跟烟州城中的大官有关,说不定还跟某位官宦的二郎亲如兄弟。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只是没想到,这有朝一日,畜生也不问主了,只要有权有势,管他是什么……”
广白原以为自家公子只是猜测,听着听着倒像是公子对这一切早已知晓,今天叫他和扶桑出去打探消息,倒像是……验证,对,验证!
“公子,你都知道了啊?”广白像是不死心一般,还是问了一嘴。
“倒也没有全知全觉,先前只是揣测,不过现在都确切了。”
话虽至此,广白却没有懈怠分毫,依旧把查到的桩桩件件,事无巨细都禀给了自家主子。
等广白从抱厦出去,傅瑾之顺着半开着的花窗看去,外面已是日头偏西,时至黄昏了。
这些日子过得散淡,每日里左不过是喂喂鱼,看看花,倒是有日子没有这般辛苦了,傅瑾之一时之间竟有些白驹过隙,今夕何夕的感觉……
傅瑾之正凝神看着窗外的花,想着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所查所思,正欲将这其中的关节串联起来,却隐约听到似乎有不属于这院里的人在外头说话。
“公子,是阿绮小姐的侍女阿落姑娘送了茶点过来。”傅瑾之才待要唤人来询问一番,便听到扶桑在门外通报。
原来是……
是她的丫头。
“收下吧,记得回礼。”
阿绮么?
傅瑾之舌尖轻抵了抵牙齿,在无声中咂摸着刚刚听到的那个称呼。
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亲随竟然跟听风轩的那一主一仆这么熟悉了……
傅瑾之原以为只是寻常自己的亲随和听风轩的丫头来往的多了些,自然熟悉了些,直到隔了几天后在后院的花台上看到两盆在春风中摇曳轻舞的幽梦来,听广白告诉自己说,那花是那天傍晚听风轩过来送茶点时一并送过来的。
广白不怕死的还加了句:“阿落姑娘说花是阿绮小姐送给我和扶桑的。公子,你知道这花叫什么吗?还挺好看的,在咱们花城倒是从未见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