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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章叁 ...

  •   众人便纷纷起身。

      庞益便笑道:“冯县令,本官已将你县讨贼之功报与相国,他老人家很是高兴,没曾想今日又添一功,你当居功至伟啊。”

      “不敢不敢,”冯延陪笑道:“托承刺史大人抬爱,举我至县令,又出良策教下官募人讨贼,方才如此。”

      庞益呵呵一笑,并未说话。

      他一双锐利的眼,扫了一周堂下一直沉默站着的人,方才又含笑道:“怎还有两位少年人,上前我看。”

      黄兴与许凉纷纷一愣,对视一眼,几步上前,又对庞益拜了一拜。

      这凭州刺史常日里最爱提携青年才俊,如今见到二年轻人,来了兴趣,叫上前来便问:“是何人家?可曾读过什么书?”

      “……小民不识字。”黄兴咬唇,支吾答道。

      庞益听此便是一愣,又问许凉道:“那你呢?”

      许凉也拜道:“小民虽侥幸识得几个大字,然兜内空空,不曾有钱买什么书。”

      庞益登时便无了兴致,收敛了眼中笑意。冯延方才见他提了两名青年到跟前如是问,不由心下一紧,他知这刺史手里有一明年的孝廉名额,待听到那二青年的答话,方才放下心来,见缝插针地提上一嘴:“下官有一劣子,倒是读过不少书。”

      “哦?挺好。”庞益敷衍地回了一句,方才又面无表情地与那二位说道:“也罢,退下吧。”

      许黄二人这便又拜退。然却只见许凉抬首之际,那刺史又放下茶碗,出急言道:“慢着。”

      二人便顿在原地,不知他又有何意。

      他指了指许凉,道:“你且再上前来,抬头我看。”

      黄兴听闻他叫的是许凉,便恭敬退到了后头,与魏乾挨着,堂上二人也不好窃窃私语,便只互使着眼色。

      许凉遵命的走上前去,仰起头来。

      “你姓甚名谁?”庞益问道。

      “小民叫许凉。”

      “籍贯如何?家住何处?”

      “……小民曾是边郡锦城人,南下以后,居无定所,一年来居于此县。”

      “……”庞益沉思片刻,复又问:“家世如何?父母亲族何在?”

      “家父家母皆寻常百姓,而今暂投了南方亲戚。”

      庞益听闻,又拿起茶碗,微抿一口,又厉声问道:“你说你姓许?可识得先安平候许迁?”

      许凉微不可察地颤了颤身,面色却如常不改,他恭敬回道:“小民家世不显,如此贵人,如何识得?”

      “如此……”庞益上下打量着他,见他回复地得体,又无什么纰漏,面色亦是如常,便只挥了挥手,道:“退下吧。”

      许凉拜下。

      庞益与冯延又叫了魏乾上前,问了些关于剿匪的别事。待庞益没了别事,才挥挥手叫他们下堂。

      “那个叫许凉的,可是有什么特殊?”冯延瞧见庞益神色有异,方才又不舍地追问他的身世籍贯,待到人后,便趁机问道。

      “冯县令,县衙里可有此人入城登记的信息?拿来我看。”庞益吩咐。

      冯延一愣,他不知这刺史大张旗鼓要调查此人身世究竟是为何。但他也不敢不遵他言,便吩咐手下小吏,拿来了名册查看。

      一对名册,果真与许凉今日堂上所言一致,庞益面色凝重,皱起眉头道:“怎会如此?”

      “究竟如何?”冯延小心问道。

      庞益方才解释道:“日间观此子面容,与已故去的安平候年轻之时颇为相似,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怪哉怪哉。”

      “或许真当是巧合?”冯延斗胆进言。

      “也只该是如此了,”庞益叹道。

      他复又正色,言:“冯县令,我今来此,可不只是为叙些家常。”

      “不知刺史大人有何相告?”冯延听闻,当即便恭敬求教。

      “非是我言,”庞益回他,“今年北方战事虽歇,但因北方征战南下的流民遍地,山匪贼子横行,有害社稷安康家国安定。今石邑县北接灵眠山,便更是身负抗贼之重。丞相亲口嘱托,叫冯县令不可稍松懈。”

      “下官明白,”冯延抹着汗道,“承蒙丞相惦念。”

      “明白就好,”庞益笑,“你先前说你爱子饱读诗书,引来我看看。”

      冯延心中大喜,连连道好,便引来他的小儿子,介绍与庞益看了。

      天色已渐沉,天空泛起霞光。正是秋日里,秋风萧瑟,卷起道上的沙尘,满目皆是橙黄。

      近年来因战事,北方愈发不景气,往日繁葩之景不再,倒已尽显凋敝。因山匪强盗横行,城中居民早早回到家中锁好门窗,故而往日繁华的市集也早早罢了市,只余一片空旷寂寥。

      黄兴推门入院。

      许凉正挽着袖子练刀,见他回来,便收了刀,放了袖子,迎过去问道:“回来了?”

      “嗯。”黄兴闷声答道。

      “怎么样?”

      黄兴深深叹了一口气,掏出一个小钱袋抛回给许凉,回他道:“那小姑娘本就奄奄一息,我们离开不久便死了,那白日里拦在路中的女子原是个寡妇,如今女儿也丧命了,便也跟着去了,官兵怕染上病,已将他们的尸体处理了。”

      “如此……”许凉也叹,“倒是悲哀。”

      黄兴想嘲讽地勾起嘴角,却笑不出来,闷闷道:“老魏说的对,我们尚且自顾不暇,天下苦命人何其之多,怎能谁都管的到。”

      “别想了,”许凉拍了拍他的肩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今你我不过平民百姓,就想着天下苍生,未免眼高手低,只能得到满心困惑难过。”

      “也是。”黄兴释然,忽又想起日间之事,便又问道:“白天在县衙,那刺史怎么对你的身世如此关心?”

      “不知,见他所言所行,怕是因我长得像他所说的那位侯爷吧。”许凉耸耸肩。

      “长得像?”黄兴歪歪头瞧着他。

      他笑着捏了捏许凉的脸,被许凉用胳膊挡开,嗔怪问道:“作甚么?”

      “我想着小凉你这长相也算得上俊俏,居然也是个大众脸。”他笑。

      “你真与那安平候无关?”

      “不然呢?”许凉失笑,“黄小爷,您瞧着在下的样子,像是认识什么公侯的人么?”

      “这倒也是。”黄兴思索起初见的时刻,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初见许凉,是在一次讨匪时,待他们追上去时,许凉早已和那伙人的头目缠斗在一起,打的难解难分。

      他们不过是帮着杀死了其他的小卒,就看到他浑身是血地走了过来,肩上还抗着那头目还在淅淅沥沥滴着血的已断气的尸体,挑眉看向他们。

      黄兴本以为许凉和他们目的是一样的,却不想在他们交涉时,这人笑盈盈地感叹:“居然还有银两可拿?”

      黄兴方才知此人不是为了剿匪而来,于是便问他为何要来惹这群山贼,他只叹了口气,随即道:“他要抢我的马。

      “什么?”魏乾问。

      “他要抢我的马,”许凉摸着身后一匹瘦小的劣马,笑道:“这可是我的命根子,在下兜里空空,就剩这匹马了,来日走投无路时将马卖了,也能迟做几天饿死鬼。这群山贼要抢我的马,岂不是要拿我的命吗,故而怒从中来,下手重了一些。”

      黄兴这才开始打量着眼前这个穷困潦倒的小子,他长得颇为秀气,笑眯眯的样子甚至有些像个女人,只是声音沉沉的,他身长玉立,比他还要高上一些。

      他武力很高,刀法很好,他们这群被县令募来的杀匪之人中,甚至没人能单对单打得过他。

      听闻他们讨贼尚有赏钱可拿,他面上一喜,便问他们如何才能加入,赏银又有多少。

      “这可是要命的营生,”魏乾抬眼瞧他,劝道:“赏钱虽有不少,但是总会饥一顿饱一顿的,全看各位山匪老爷给不给面子。”

      “要命无妨,”许凉便又笑道,“讨匪被人杀了总比肚子空空成街边一具饿殍来的强。”

      于是他便加入他们一起,他居无定所,而黄兴的父母故去前给他留的一间小屋恰还空出来一间房,于是便住了进去,在石邑县安稳下来。

      为了答谢黄兴借一处屋檐给他,许凉便教了黄兴一些自己所学的武艺,以及教他识字做报答。

      黄兴的父母是被强盗所杀,又举目无亲,一个人存活在世,要养活他自己。魏乾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他,便多了一粘人的跟屁虫。

      他抱着把短剑跟在魏乾身后,大喊着自己也要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的时候才刚过十六,如今也才堪堪十九。

      这支平民剿匪队里就黄兴和许凉两个年轻人,又住在一处,故而关系很好,常常黏在一块,黄兴话多的很,很会逗趣,他们总是笑到一处。

      若许凉真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后代,该不会如此穷困潦倒,黄兴如是想,便不再深究那刺史莫名其妙的举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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