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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章壹 ...

  •   灵眠山脉南麓,河内郡石邑县。

      县城的北侧靠着山里,在城郊外靠近山脚下的地方,常年生长着一大片落叶林,宽广无边,一直绵延到深山之中。

      正是正德八年的九月初十,大楚此年正会逢多事之秋,因而山匪强盗极其猖獗,扰各地郡县不得安宁。

      尚是日头正盛之时,那石邑县郊外林中,隐约出现了一队人马。

      其中之皆以麻布蒙面,身后背着弯刀,前面的纵马慢行,后面的快步赶路追上。他们正向着上山的方向,在林中穿行。

      人群中的为首者,虽以布遮盖,看不清下半张面容,但他露出的双目便已尽露凶恶之相,额头上两道不浅的刀疤看起来更是可怖至极。

      更莫说他身材魁梧非常,高八尺有余,比寻常人要宽厚一倍,骑在马上,犹如一座小山。

      此人便是两年以来作恶于石邑县及周边的贼伙之首,人称“刀疤虎”的吴德。

      这吴德本是北方边郡人士,操的是杀猪的营生,于一年多前北方战乱时南下,流窜在河内一带,后来他在灵眠山脉中扎下根基。

      他虽是个杀猪的,祖上也留有几分薄财,因而识得几个字,说起话来看上去颇有几分威望,因而手下很快聚揽了一群无处可去的凶恶流民。

      他们占下了灵眠山的几座低矮山峰作为大本营,原只是在周边劫些富贵人家,惹得那些个富豪士绅颇有微词,石邑县县衙的几个大小官员叫苦不迭。

      此处的前任县令钱钊,原是个只会秉笔的书生,仗的剑真就只是为了君子礼仪。他本只是要来做一主簿,结果还没到任上,老县令作了古,郡府里又临时换了一帖任职文书,他便阴差阳错做得了县令。

      高堂之中,楚朝天子与佐政丞相剑拔弩张的紧,连带着整个郢都都弥漫着不安的气息。他从郢都来,也曾是个低职京官,就因闲聊时错说一句话,被人捉住了大做文章。他只是普通家世,身后又无世家大族做靠山,顿时便被抛到这里。

      他治理尚还可以,只是本就是在寒门低官中广为流传的“无为教”的信徒,又因错事遭贬,愈发谨慎小心,面对县尉的问策,竟异想天开,欲用怀柔来两面讨好。

      结果尚不到三日便暴毙于官邸之中。也不知是山匪见他软弱,顶风作案,还是士绅贵宦不满,想趁机换一个好为他们做事的,暗下杀手,再祸水东引。

      只晓得刺史奉命途径此地,与当地士绅们好一通推杯换盏,便盖棺定论是山贼穷凶恶极,痛杀朝廷“命官”。

      于是上表,调任了个强硬些的县令,如今正大肆剿匪,那贼众见富宦之家不好抢来,便打起普通百姓的主意。吴德学过一两页兵法,带着人跟官府打起了游击,在石邑县内及周边各县烧杀抢掠,愈发无恶不作。

      就在近前,城中正奉州郡下的令收揽南下流民,秩序一片糟乱,吴德等贼人便趁此机会,下山扫荡,夺走财物,掠来女人,而今正满载而归。

      以他为首的几个头领,骑着以前掠来的马先行,后面的喽啰们,或推着木车或用肩抗,带着收缴来的战利品,喜笑颜开地跟在后面。

      自从县令换了人做,他们兄弟几个好久没痛快开过张,如今一下劫掠了个爽快,往后一月都不用愁生计,自是心情愉悦。

      喽啰们中间,还围着两辆笼车,笼子里瑟缩着几个衣衫褴褛头发凌乱的女人。她们本就是南下逃难来此,又不幸遭遇了强盗匪人,被掳到山里来,多般不幸之下,有人已绝望地发出了轻微的啜泣声。

      弱者的哭泣声吸引了那群贼匪的兴趣,几个离得近的,正看守笼车的贼人,笑嘻嘻地抽出刀耀武扬威地比划着恐吓她们,更是惹得她们惊叫连连,声音惊起林中飞鸟。

      “安静点!”吴德听闻飞鸟声,不由得被一吓,当即就叫他们噤声。

      他警惕的环顾四周,四面满目都是光秃的树干,廖无一人,空旷的林子里寂寥无声,便也卸下了警惕。

      “老大,”身后喽啰喘着气报告他说,“行路许久,兄弟们又渴又累,现已经深入林中,断无人能追上来,不如歇息一会,方便继续赶路。”

      吴德一扯缰绳,叫身下的马转身。

      此时正当晌午,虽是秋日,但仍有太阳高挂,行了很久的路,不少人已汗流浃背,撸起了窄袖。

      吴德见此,便答:“也好,便在此休息片刻。”

      于是众贼便放松了下来,三三两两赶着些树荫坐在一起。

      “老大,喝水。”身旁有人递过来一个水壶,吴德正好口渴,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接过水壶欲饮。

      却不知他身下的马却不知受了什么惊,忽得超前一个小跳,壶里的水尽数撒在了他的胸前。

      “这畜生玩意……”吴德张嘴欲骂,却听嗖的一声,身后骤然响过一道凌冽的爆鸣,一枚尖锐的箭矢正堪堪从他背后略过,没入一旁的树干。

      与箭矢声同时响起的,是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一声轻叹,似是在惋惜没有料算到吴德忽如其来的动静,让本该命中的箭矢落了空。

      吴德骇然大惊,他当即策马回首,大喝一声:“戒备迎敌!”

      他话音还未落下,便又有一轮接一轮的箭矢袭来,每轮粗略十来支箭的乱射,半数冲着吴德而来,他大喝一声,拔刀挥舞,将射来的箭矢尽数拦住。

      手底下的喽啰们却未曾披甲,到底是一群没训练过的杂牌兵,才在休息之中,还未来得及反应拔刀,顿时就被射翻了好几个人。

      余下的倒是都反应了过来,纷纷拔出了刀,照着命令排布,聚拢在一起,四周呈防备姿态,警惕环顾着。

      “什么人!”吴德怒喝,“出来说话!”

      他话音刚落下,便又是一阵响动,从林中四面冒出十来个人来,皆是一袭黄褐色蒙面衣袍,与秋日林中的颜色极其相似,若不细细辨认,倒真像是与背景混为一色。

      他们一手牵着马,身后都背着弓,腰间挎着刀,此时早已收起弓箭,纷纷拔刀。

      “尔是何人?”吴德拽动缰绳,操使着身下的马原地打着转,他怒目圆瞪,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如是发问。

      “爷爷我叫黄兴,”那群褐衣人其中一个冷哼一声,持刀道,“乃路见不平之士,特来取尔性命!”他说完,便翻身上马,挥刀向吴德冲了过来。

      剩下的几位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上马冲刺过来,他们将吴德聚起来的阵容冲散,喽啰们难敌轻骑,只得四散落荒而逃。

      “不准慌!不准慌!”吴德骑着马迎敌,却还有闲心抽出空来安抚乱做一团的手下。

      他确是勇猛,只见他又夺了一把弯刀,双手皆持一把刀,立于马上,大力挥舞着。

      他天生巨力,一人与三人周旋,竟还隐隐占了上风,打的黄兴为奋力抵抗,直不起腰身。

      他弹刀打向黄兴身下坐骑的腹部,那匹马顿时一顿嘶吼,将黄兴甩落于马下。

      黄兴被摔的七荤八素眼冒金星,正甩着脑袋时,吴德就挥着刀居高临下向他劈来,他一惊,敏捷地向右一滚,堪堪躲过这一刀。

      尚才数十人而已,吴德心里已有了些不屑,能乃我几十人何?

      他才如此想,便又听闻一阵箭矢齐射声,愕然朝四面瞧去,又有一队人马涌至,他不由大喊:“是官兵!撤!”

      黄兴此刻已趁机捡起甩落的刀剑,直起身来欲再与吴德周旋,却发现他已无心恋战,正和与他奋战的几人且打且退,一个破绽之间,却是叫吴德找准时机,一个疾冲溜走。

      “不好,他要跑!”有人高声喊道,他砍倒身前拦着的喽啰,大喊,“快追上去!”

      众人一拽缰,绳欲策马相追,却被吴德还存活着的几个手下,持刀拦住去路。

      此时一转攻势,那群手下欲拖住他们,奋力挥刀,将众人与吴德分隔开来。

      “他要跑了!”黄兴气冲冲地扭断身旁一人的脖颈,快步欲追,却又被一人相拦,他看到吴德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林中,不由得心急如焚。

      吴德在林中几个转弯,转眼就逃离了“战场”,他对周边的路径极其熟悉,以为已经逃脱,不由放下心来,转而又怒极,已然开始想着回去之后如何率领众人去复仇。

      不料,峰回路转,自他右前方的林中,又杀出了一人一马。

      他不由得一惊,这一惊之间,凌厉刀锋便已至身前,他凭着本能挥刀挡住,刀剑相碰,发出剧烈的“当”声。

      吴德与来人打了个照面,那人一袭黑色袍子,戴着兜帽,帽檐的阴影将上半张脸都隐秘进去,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双眼睛,闪着明亮炽热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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