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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他总是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 ...

  •   *
      体温是在升高吗?
      沈怿不知道,他又陷入了那个反复而冗长的梦境。熟悉的葬礼,空气里是腐朽的味道,沈怿看到沈东升一边哭一边和身边的人客套,他心里犹生一阵恶心。
      当时照顾他的保姆阿姨被沈东升叫到一旁,沈怿听到沈东升小声地命令道:
      “今晚把沈怿送到我那,你知道该怎么做……”
      保姆阿姨慌张的点头。
      然后沈怿就感觉到自己体温升高,他无力地在那个隔间里,掐着自己的脖子。
      去死……
      去死啊……
      所有人都想要我死,为什么我还活着……
      这个安静而压抑的世界,没有情感没有触碰的世界,有什么意义……
      沈怿想起心理医生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对自己说:“沈先生,您需要和外界接触,如果长期这样封闭自己,即使是服用药物也很难治愈。”
      时光带着难以察觉的沉重敲打着沈怿,八岁,十八岁……沈怿想,也许到了八十八岁自己还是这样,抑郁又彷徨地生活着。
      幼年时缺失的那部分情感,像是尖锐的刺,藏在沈怿世界的褶皱里,然后在不经意地步伐里,刺向他的指尖。
      这个梦像是定时炸弹一样一次次地提醒沈怿,他一直以来遗忘不愿意去回想的,终于在今天被掀开。
      沈怿还在发高烧,他蜷缩在角落里,有人在一杯一杯地给自己喂温水。他因为干燥而龟裂的嘴唇颤抖着抿尝着,他看不清这个人的脸,他只能努力地保持清醒,试图在这个梦里回忆起一些什么。
      终于,一直以来戛然而止的梦映射了后面的画面。
      保姆阿姨跑进来,对着他们喊:“孩子,快躲起来!快躲起来!”
      抱住他的人松开了手,沈怿听到了他说,“那你怎么办?”是个奶声奶气的男孩子,听起来和自己一样大。
      气氛变得混乱而焦灼,门外有脚步声逼近,沈怿感觉自己的心跳很快,他整个人都在冒冷汗。
      他一定是遗忘了什么……
      遗忘了那些让他变成这样的记忆……
      沈怿努力集中精神,他听到保姆把小男孩塞在自己旁边的柜子里,余光里有人冲进来,扼住了保姆的喉咙,沈怿听到了那种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嘶哑又痛苦的呼吸声,他看到保姆的身体剧烈地扭曲着,他忽然觉得恶心,他喘不上气,然后保姆的身体突然停住不动,像是提线木偶的控制线断掉了一样。
      身体砸向地面的声音……
      咚,咚……
      沈怿看到一只手伸向自己,苍老而满是茧子的手,指尖带着一股油腻的腥味,沈怿猛的睁开眼睛。
      梦醒了,梦里的那只手有没有掐住自己的喉咙他并不知道。他捂住脖子大口大口地呼吸,身上的冷汗在体温恢复后干巴巴地粘住他的后背,像是些冷掉的虫子粘在他的衬衫上。沈怿脸上带着眼泪,抱着被子无力地呼吸。
      颜子尧没有回来。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这么需要一个人。沈怿不知道,但他现在很想闻闻那人的味道,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向旁边的衣柜,然后神志不清地打开柜子坐了进去。
      微弱的雪松木味道轻轻地包裹着他,他靠在衣柜的木门上,像是每个雷雨交加的夜晚那样,紧紧抱着自己,失去了意识。
      ……
      颜子尧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八点,彭子睿的消息又弹了出来。
      「彭子睿:哥们,小嫂子在楼上不?拉出来给兄弟看看呀?我在你们店楼下。」
      颜子尧皱了皱眉,穿上外套走下去,彭子睿是自己一次喝酒的时候在酒吧遇到的,当时自己刚刚分化成Alpha,喝醉了酒,拉着一个Omega酒保大喊:“世界和平!!!”傻得一匹。
      Omega酒保吓得直哆嗦,颜子尧初次分化无法控制自己的信息素,雪松木香张牙舞爪地涌动在周围的空气里,惹得酒吧里的客人十分不适。
      旁边桌喝醉的Alpha冲上来大吼:“你他丫的能不能控制一下自己信息素!是不是找打?!”
      彭子睿就是这时候跑过来赔笑道:“大家都是朋友……哎呀和和气气的别吵架啊……”他推了推那个暴躁老哥,顺便解救了腿软的小酒保,然后指着颜子尧说,“哎呀我朋友喝醉了,别介意啊别介意……”然后把颜子尧拉进洗手间洗了把脸。
      “你特么谁呀?”颜子尧一脸烦躁地问。
      彭子睿骄傲地拍拍胸脯,“我叫彭子睿,这片地我罩着!”
      后来颜子尧回忆起这天还很想给自己一巴掌,太蠢了。
      此刻彭子睿就站在前台跟小娜聊天,见颜子尧来了扬了扬头,之前的韩系欧巴头被他剪成了圆寸,染成了粉红色,相处了一段时间颜子尧才知道彭子睿家里很有钱,属于那种叛逆地带着英雄梦离家出走,动不动还会被满街追杀回去继承家业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那天彭子睿去帮颜子尧,彭子睿表示:喝醉了都在喊世界和平,这兄弟能处!
      “哥们!好久不见呀!”彭子睿走过来拍了拍颜子尧肩膀,然后一脸贱样地问:“小嫂子呢?我貌美如花的嫂子呢?”
      “在家。”颜子尧冷冷地说,“别贫了,有没有正事,没事我回家了。”
      “呦呦呦,都住一起了。”彭子睿见颜子尧黑着脸,于是立刻说:“确实有事,我好像找到咱妈的下落了。”
      颜子尧挑了挑眉,“哦?”

      *
      颜子尧走出电梯,客厅漆黑一片,房间里没有声音,卧室的门缝里透着暖黄色的光。
      他轻声走到卧室,没有找到沈怿的身影,颜子尧皱眉,空气里栀子花的味道很明显,应该就在附近。
      颜子尧又去浴室转了一圈,最后在紧闭的原木衣柜旁边停住脚步,他小心地打开门,看到了蜷缩成一团的沈怿,沈怿紧紧抓着自己一件外套的袖子,像是睡着了。
      颜子尧心里的某处柔软的地方,被揪痛了。
      这个人……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自己有多需要他。
      颜子尧蹲下身,伸出手去碰了碰沈怿瓷釉一样白皙的脸,像是怕弄碎他一样,格外温柔地划过他的脸颊。
      沈怿顺着本能蹭了蹭他的手指,双手迷迷糊糊地攀上颜子尧的脖子,抱住了他。
      他……
      颜子尧的身体僵了一下,沈怿滚烫的身体又抱紧了一点。
      沈怿为了闻到信息素的味道,脑袋一个劲地往颜子尧脖子里钻,嘴唇蹭过颜子尧的喉结。
      颜子尧低垂下眼睛,盯着沈怿近在咫尺的脸看了许久,然后埋下头,嘴唇在他脸颊上轻轻碰了碰。
      雪松木的味道包裹住了沈怿,颜子尧把沈怿拦腰抱起,然后转身放在床上,沈怿脸色并不好,应该说是惨白,颜子尧也坐到床上,脱了外套把沈怿搂在怀里,按他的腺体,整个人尽可能地贴近他。
      一边按一边唤他,“沈怿……”
      “沈怿……”
      怀里这朵低垂的小花,终于醒了过来。像是从一个窒息的梦魇中逃出来一样,沈怿脸上带着错愕和还未平息的痛苦。
      他为什么,
      他为什么总是在我脆弱的时候出现……
      “你……”
      “你回来了……”沈怿尽量掩饰自己脸上的痛苦,“我,我没事。”
      颜子尧淡淡道“嗯。”
      他总是这样,好像什么都知道,好像很了解自己,时不时用一些随意的话逗自己,再用冷淡的表情把人拒之千里,明明他内心是个很温柔的人。沈怿想。
      鹅黄色的灯光像是跳跃的火光,翻涌在颜子尧墨色的眼底。
      “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颜子尧坐起来了一点,继续揉着沈怿的脖颈,“我去看她了,所以回来的晚了。”
      沈怿看着他,他才发现,自己对颜子尧了解甚少,于是静静地期待他说下去。
      “我是单亲家庭,我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
      思绪好像飘到了很久以前,穿着白色长裙的颜夕温柔地坐在花园的长椅上,她生的极其漂亮,尤其是那双氤氲水色的眸子,远远地看过去,好像笼罩在一层水墨烟雨里。
      她总是用这双眼睛温柔地看着颜子尧,然后笑眯眯地问:“小尧长大要做什么呀?”
      “要保护妈妈。”颜子尧贴在颜夕怀里,一字一句的说:“只要能保护妈妈,做什么都可以。”
      颜夕笑着抚摸颜子尧乱蓬蓬的自来卷,打趣道:“小尧应该去做个理发师,好好打理打理你的小卷毛。”
      “小卷毛不好看吗?”
      “好看,小尧是最好看的孩子。”

      颜子尧从回忆里抽身,松开了沈怿的脖子。
      “然后呢?”沈怿本以为会听到颜子尧讲自己小时候的故事,可他只开了个头就结束了。
      “没有然后,她死了。”颜子尧冷漠地说。
      颜夕死在一个安静的午后,她躺在花丛里,像是那幅《奥菲莉娅》的油画里展示的那样,裙摆四下散开,如同一朵盛开的白色花朵,她眼角带着温柔平静的笑意,平静地走了。
      那是颜子尧见到颜夕的最后一面,他面无表情,表现出一种不同于这个年龄的淡漠,身边的佣人惊慌失措,慌乱里颜夕被蒙上了白布抬了出去。
      “抱歉。”沈怿坐到了旁边稍稍拉开距离。
      “我是靠亲戚接济长大的,考上大学之后家里破产了,我念完大学就没再继续读书了,四处打工开了个理发店。”颜子尧淡淡道,他抱头伸了个懒腰倚靠在床头,“不过现在的生活也很好,安逸。”
      沈怿试图从他的眼睛里寻找些什么,可他看到的只是深不见底的黑色,像是深渊。
      “你如果还想继续读书,我可以资助你,作为这段时间的感谢。”
      颜子尧嘴角勾起一个笑,“可别,你这样搞得我们像是有什么奇怪的勾当一样,我就是单纯觉得我们有缘,而且是我咬你,我又不吃亏。”
      “我没那个意思……”
      颜子尧轻哼了一声,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雪松木香,他晃着腿,带着一种野性又懒散的感觉说:“我总是在想,要是我现在不是二十岁,而是三十岁,四十岁,就好了,我就有更多力量,更多办法。能做一些想做的事,保护想保护的人。”他从兜里拿出来一条棕色手链,上面串着一块漂亮的皮子,烙印了一个‘R’,他把绳子绑在沈怿纤细的手腕上,“送给你的,可以用来绑头发,平时带着也不算难看。”
      沈怿看着这条手环,气氛变得又温馨又哀伤,于是他说:“要不要我请你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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