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元芨燕

1、第 1 章

　　戈壁荒漠之间伫立着以一字排开的连串幄帐，点点篝火束在其中，军帐之后，烟尘弥漫，火光炬炬，士兵们围坐篝火之前整修贴身兵器甲胄，几个士兵穿梭篝火之间登记甲胄兵器受损信息。
　　主帐之中，几位身着赤色铠甲将军同样围坐沙盘，主座之上却端坐了一位女子，此女子便是玄甲军主帅，赫连欣。
　　左侧是全军副帅，霍景煜。
　　营帐中的将军都是自小一起在边塞长大，除却赫连欣。
　　赫连家原先是大京之中除去皇室的顶级高门，族中子弟能有千人之多，不论是兵臣都有赫连家势力，百年来赫连家嫡女必为皇后。哀帝忌惮赫连家，以毒害皇子等莫须有罪名废后，然后以叛国之名将赫连全族流放边塞充军，赫连家长房在流放途中死伤大半，子女十几人中只活下赫连欣一人。彼时民间起义不断，百姓疾苦，又遇上朝堂震动，万侯帝篡位，与万侯帝素来交好的赫连家长房赫连齐携全部子弟配合万侯帝作战助其登基。
　　万侯帝两年平定齐楚国的路上，赫连家最后只残余赫连欣嫡女与几位年幼庶子庶女和妇人。万侯帝愧对赫连家，便让仅有八岁的赫连欣承袭大司马之位，赫连欣母亲不愿子女再受灭族之灾，只求了边塞将军之位，将剩下赫连家人全部送到边塞驻守，远离大京纷争。
　　赫连欣母亲在其夫死后五年内思念成疾病故，只留下赫连欣一人，万侯帝视其为亲子，吃喝用度全部以皇子为准，是以赫连欣自小便有来自大京贵族皇室的气度与边塞坚毅性格。且因为流放征战，赫连欣同样自小沉默寡言。
　　霍景煜，白南，逸之狐等人要么是自小出生在边塞，要么是大京出生后便被送到边塞，同样是边塞男儿。与时年九岁来到边塞的赫连欣一起长大。

　　“主帅，为何打了胜仗还不庆贺？”赵魏忍不住说道。
　　“胜者不骄。”赫连欣淡淡的说。
　　赵魏戳戳霍景煜，示意他去求情。霍景煜则是低声说到“主帅已经把圣上给的所有赏赐折钱分给将士们了。”
　　赵魏是大京贵族之子，他嗤笑了一声“分钱有什么用？这里又花不了多少钱。”白南则是边塞穷苦人家里面被赫连欣提携上来的校尉，他有些不满的看了赵魏一眼，对他不识人间疾苦的样子很是鄙视。
　　不过霍景煜还是在将士们散开的时候忍不住和赫连欣提了一嘴，赫连欣倒是很奇怪的看他，好似再说‘你怎么也这样了’思虑过后她还是同意了，“你将圣上赐的那些锦锻换牛羊肉吧。”听到这话的将士们都喜笑颜开，肩搭肩的调侃霍景煜“还是你说话管用！哈哈。”成群结队的出去和自己的士兵们讲这个好消息。
　　赫连欣不说话，只是翻开兵书，又再钻研兵法，“将军你那个鱼鳞阵可真是太厉害了。”一边的随军丫鬟紫儿不住的夸赞赫连欣。“你去把逸之狐叫过来。”
　　逸之狐是赫连欣身边最为得力的军师，是霍景煜找到的边塞渔村里面的一位人才，为人心高气傲，只对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霍景煜和赫连欣会尊敬。
　　看着帐里聊的投入的几人，霍景煜带着任务找到了军队中负责后勤的营帐，对着几位小兵吩咐道“将大京那里赐给我的珍宝去换了，多带着牛羊肉，烈酒回来，后日办宴。”边塞最近战事频繁，赫连欣也挂念战争用度，将大量钱财用到救治伤者上和兵器打造上面，大京拨的款堪堪够用，且刚刚开国，万侯帝以休养生息的国策，国家税收极低，赫连欣也只好拿自己的赏赐来换士兵们欢庆。
　　“大将军不是说拿那些锦缎吗？”一个士兵问。
　　“拿我的。”霍景煜说完便回自己营帐。赫连欣许久不制新衣了，身为女子，即便是大军统帅，赫连欣平日也是极为讲究这些吃穿用度的。
　　等到霍景煜去将军马厩的时候却意外又撞见了赫连欣。“你怎么还没有睡。”赫连欣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马儿看见到他问。
　　“来看看马，”霍景煜见她一人在，也不知道现在进去合不合适。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后觉得自己突然走开会叫人多心，于是他也进来给自己的马儿喂草。
　　马厩中的两匹马都是大宛马，别名也叫汗血马，圣上原先只赐给赫连欣一匹马，奈何赫连欣一定要为他再求一匹，圣上才从自己皇子手中抢来一匹，当时赫连欣告诉他为他从皇子手里多得了一匹马的时候他都被赫连欣的胆大妄为吓到了。
　　两匹马匹养在最好的这间马厩之中，吃喝用度也是按御马来的标准来。自小养在一起的马儿感情格外好，总是腻在一起。
　　赫连欣先开口道“那些锦缎不用的话你要不要做些衣物。”霍景煜却是直接回绝“你自己多做几件吧。”但是赫连欣直接打断道“那批蜀锦给你一半吧，了，是今年的贡品，全在这里了”
　　“那些公主皇子呢？他们没分的吗？”霍景煜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分”赫连欣还是那样淡淡的说。
　　“你下次不必一定要那么多的，不必为我留，我活的糙些又无碍。”霍景煜忍不住劝她。赫连欣却只是微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近来想必是没有什么战事，放松一些也好，是我没有想清楚，要是士兵累垮了也就没军心了。”赫连欣说完之后不过多时便转身回了营帐。
　　霍景煜也在片刻之后出来，听到帐门口几个守夜的在闲聊“多亏主帅发了这么大一笔钱，我那些妻儿们也能过个肥年了。”
　　月色圆润，也是要过年了，不知道赫连欣这次回不回大京。

　　后日的欢庆也就很快到了，赫连欣未穿甲胄，而是一件赤红色花纹锦蜀衣，是皇后早就为她制好的一件成衣，顺着这次奖赏给她送了过来。
　　欢庆的场景并不盛大，更像是平时吃顿晚宴多些菜肴客人。
　　几个随军家眷也打扮的流光溢彩跟着自家男人来赴宴，帐外士兵们把酒言欢，尽享牛羊肉的滋味，趁着火光，还有几个识字的小兵拿着笔墨给大家写书信，很多士兵就把钱裹着信塞到信封里面准备一起寄回家，一个多月的时间信正好在过年的时候送到家里。
　　白南赵魏他们也都在场，因为赫连欣这次是派大京来的御厨给这次宴会做饭菜，几个妇人和赫连欣关系好，知道她不会怪罪她们这些跟着丈夫南征北战的妇人，于是言行也有些不关乎礼仪，调侃道“赫连将军平时吃的饭菜竟然这么好吃，我这辈子啊！也算是吃过给皇子公主们吃的饭菜了。”
　　霍景煜端坐在赫连欣左侧，一身玄色锦袍配苍麒麟色腰带，和赫连欣很是般配的样子。有几个将士喝多了也忍不住大声问“赫连大将军不接受皇上赐婚是因为这军营里有自己心悦的男子吧！”这下赫连欣也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这军营之中谁不知道赫连欣对霍景煜的想法，只是敢说出来的人太少。
　　孙毅端着酒杯过来给赫连欣敬酒，有几分把事情过掉的意思。他最会看人眼色，见霍景煜有些不喜他人说这事的神色，马上过来化解一下氛围。“白南最近看上一个边塞姑娘呢！”
　　“啊啊！啊！哪个啊！”将士们瞬间被这事吸引过去，围坐在白南身边逼着他说清楚，霍景煜也忍不住看过去，白南也算是他发小了吧。
　　赫连欣端着酒杯侧身过去敬他，霍景煜赶紧接过酒杯，却只见赫连欣看他奇怪的眼神“这是我的酒杯，我来敬你。”听到这些，霍景煜立马慌张的把酒杯送回去，还无意中触到了赫连欣的手指，整个脸都在发烫，敬完酒之后，他平静下来，对自己说：切不可想这些事，男儿事业为重，天下还未一统，一天到晚想这些做什么，再说他与大将军绝对不可能，娶妻自然是要娶一个贤惠的后院女子。怎么可以是一个征战沙场的世家贵女。
　　宴会上并无舞女，军队之中本就少女人，赫连欣自然不会放几个女子进来扰乱军心，只是几个随军家眷一齐唱着家乡歌谣，或是本地边塞男子讲述边塞故事。
　　霍景煜侧目看了看赫连欣，刚刚下沙场的大将军黑了些，不过她的底子是白的，不上战场的时候没多久就能憋白。容貌确实是一等一，听说圣上想给她赐婚给皇子。不知是不是想像前朝一样做未来皇后。
　　侍女们端来了一些瓷盘，盛着一些鱼虾分发到每张桌子上，“是御赐的河虾啊！”赵魏尤其激动，自他来到边塞之后再没有吃过什么鱼虾，一是本就稀少，皇室成员和臣子们分完之后哪里还会想到边塞。二是路途遥远，想送过来简直不可能，他很是好奇的去问身边的人怎么送来的。一边的孙毅看了赫连欣一眼道“大将军说她自有办法。”
　　此时白南突然起身快步走到赫连欣身边跪下，行了个大礼，道“求大将军给我指婚吧，我心中的女子是高门，我一个出身卑微的人实在是与她不相配。”场上氛围突然高涨，赫连欣倒是饶有兴致的把他拉坐在一边细细盘问对方女子身家，大家不敢造次大将军，还是自顾自的玩耍。
　　白南以为大将军是在盘算怎么帮他提亲才问的那么清楚，于是跪坐着一五一十的全部交代了，霍景煜也原来这么想，只是在听到白南已经在讲述定情信物是什么，何时第一次相见这类事的时候才重新把视线转到赫连欣那去，只见她还是一本正经的脸上却好像还有些许调侃之意，于是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白南看他笑，下意识给了他一下，让他不许笑自己。
　　然后赫连欣也是答应了明日便带他去提亲的事情，还带了霍景煜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