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家 ...
-
只这一眼，只这隔着玻璃模糊的轮廓，齐意深就知道，那是他。
太过熟悉的侧脸，那是她曾趁他熟睡的时候拿食指偷偷划过的曲线。
何凌路转过头去跟上了车的关池打了个招呼，再回过头来看向齐意深的时候，长椅上已经空无一人了，四处张望，也再无伊人身影。
她又跑了。
其实何凌路刚盯着齐意深的时候就看到她看到关池了，也早料到她的目光一路跟随着关池而来，势必会看到自己。他之所以坐着没动，就是想知道，看到自己后，齐意深会是怎样的反映。她的脸上除了震惊还会有什么？有懊悔吗？有失落吗？或者……有思念吗……
可齐意深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每次何凌路试图透过一点点蛛丝马迹去探求齐意深最真实的内心的时候，她都不曾给他这样的机会。
她不会让他看到自己在时隔三年再见到他时那种郁结着惊诧和扼腕的悲喜，也不会让他看到自己在看到他和关池相视一笑时那种凉到了心脏的痛。
她只会慌不择路地跑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快！快快地离开这一幕，快快地躲起来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
她跑进办公楼，躲在楼梯间里，浑身颤抖着，泪如雨下。
林辰找到齐意深的时候，她已经停止哭泣了，只是红肿的眼睛，脸上未干的泪痕，还有隐隐的抽噎都暗示着刚刚她经历了怎样的情绪。林辰走过去拉起蜷缩着蹲在地上的齐意深：“怎么了？”齐意深抬起头看向林辰，他的眼中充满着关切和不解，面对这样一个男人，齐意深能说什么呢？
“没什么，我刚看到关池了。”
“打招呼了？”
齐意深摇摇头。
“哎……曾经那么好的朋友，到底是怎么了，现在要闹得这么别扭啊。”林辰轻轻拥着齐意深。在这样温暖的怀抱中，齐意深突然觉得好累。
“辰辰哥，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齐意深和林辰的家乡是一个中原小城，Y市。从C市到Y市要坐6个小时的火车。一路上，齐意深的话很少，只是木然地看着窗外，好像在想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在想。
林辰看着这样的齐意深觉得很心疼。她曾经是那样一个明亮的女孩。高中的时候，同班的一个男孩想追她，跑来问林辰：“哥们儿，高一一班那个女孩是你妹妹？”林辰问：“哪个女孩？”“就成天笑得跟朵花儿似的那个女孩！”虽然这哥们儿比喻抽象且恶俗，但林辰还是马上领会了他指得是谁。只有齐意深，只有她才会让所有人都觉得，她笑起来如花开一般，美好而耀眼。
他们在美国的这些年，齐意深也还是常常笑的，只是那笑容，总像是含在嘴角，不似过去那样，是绽放的。有次林辰问她原因，她只是说，我长大了呀，咧嘴傻笑，那是小傻妞才做的事情。
齐意深，你已经不是小傻妞，可你却不知道，其实也只有小傻妞，才会真正的快乐。
如今回国的这两天，连这种含在嘴边的笑，都不曾出现在齐意深的脸上了。林辰看在眼里，却不能问。齐意深心中有块不能触碰的地方，而他林辰的心中，又何尝没有呢。
“辰辰哥。”齐意深突然开口喊他。
林辰怔了怔，赶忙应了一声：“恩？怎么了？”
“辰辰哥，你说如果当初咱们没有离开家乡去C市上大学，咱们的人生是不是就完全变了？”齐意深问得很认真，原来她这一路一直在琢磨这个事。
林辰想了想，说：“恩，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那你说，是更好了还是更坏了？”
“只能说是不一样，哪有什么更好更坏呢。你不会遇见在R大，在C市遇见的那些人，但你会遇见别的什么人。而且，无论如何，我总是在的，这一点不会改变。”
听到这话，齐意深心里的某个角落狠狠地颤了一下。如果不曾遇见那些人，如果只有林辰，那应该是一件至幸之事吧。
下了火车已经是晚上8点多钟了，齐意深和林辰一同回到齐意深舅舅齐乃容家。
齐意深四岁的时候和妈妈一起来到了Y市舅舅家。后来有一天早晨睁开眼，妈妈就不见了。齐乃容给她买了好多玩具，说，深深乖，以后你跟舅舅舅妈住，你姓齐，舅舅舅妈就是你的爸爸妈妈。四岁的齐意深哭了整整两天，直到再也哭不动了，她仰着小脸问齐乃容，那我以后该喊你舅舅还是爸爸啊？齐乃容摸摸她的脑袋说，都行，你想喊舅舅什么都行。齐意深于是一直管齐乃容还叫舅舅。直到上了初中后的某一天，她回到家，听到舅舅在跟来家里打麻将的客人吹牛：“我们家丫头，那就是聪明，次次第一名，拦都拦不住！”一屋人都开怀大笑，直夸老齐好福气。
满屋欢闹中，她走进房间，说了句：“爸爸，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