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心向箭》穗穗多肉

2、第 2 章

　　每月之中，月亮最圆。

　　春天，凌绝顶的夜晚微凉。

　　楼序倚在门前的一棵梨树上，望着皎洁的明月，忽地明白，那句传颂千年的“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料此刻妙笔如何生花 ，也写不来这情与景。

　　楼序回到屋内，忍不住执笔写下几个字，便去睡觉了。
　　“何时归？”

　　次日，晨光熹微之时。

　　楼序倒是早早的醒了，收拾好便去棠错屋前等候着。

　　棠错推开门时，入眼便是呆呆地站在自己门前的师弟。

　　楼序就那样站着，任清晨里携带着露水的微风吹起自己的衣袂。

　　棠错嘴角不见笑意，眉眼却有些弯弯。

　　红绳再次显现，一端依旧在楼序腕上，另一端在棠错腕上。

　　他跟着他来到了院子。

　　“这几日那些招，你比划比划。”

　　楼序肌肉酸痛，动作刻进了骨头里，顺畅连贯。

　　棠错上前戳了戳他的肩，像极了这些日的红绳。

　　楼序刚在心里感慨有其绳必有其主，就听见棠错开口：
　　“昨日，我牵制着机缘绳告诉你，稍微前倾些，你怎如此不听说呢？”

　　“啊？”楼序懵了。

　　“我还以为……师兄你那红绳顽皮……”

　　棠错一愣。

　　“红……机缘绳有神识，我养出来的灵，怎会顽皮?”

　　“也是哦，哈哈，师兄，你真棒！”
　　棠错：……

　　马屁拍到马腿上，楼序算是真切感受到了。

　　拥有一张嘴，楼序有时也挺无奈的，真想把自己的嘴封上。

　　“明日我陪师尊迎见青云峰峰主，你同一众师弟们去听裴钰仙师的课，若是不懂，回来我一并授于你。”

　　“嗯。”

　　凌绝顶将剑、鬼、魅、灵、药、毒这六门分别设置了一场初级考核，一月学一门，估约半年，便会择优留，划分门派。

　　楼序忍不住感叹这制度，到像极了高中会考和分科。

　　楼序在棠错这学剑，此时同批进来的弟子“药”已经学了些许了。

　　大抵是怕楼序赶不上进度，棠错今日教了很多，楼序骨头近乎散架。

　　“楼序，你若不愿去听裴钰仙师的课，那便不去，好好在藏星阁中，我到时一并教了。”

　　“好。”

　　有假放，哪个高中“牲”会不高兴！楼序自然也不例外。

　　今日的午膳、晚膳棠错倒是自觉地配楼序吃。

　　“师兄，如果无聊，该干点什么呢……”

　　这句话楼序声音很小，像是呢喃。

　　穿过来的每一天，楼序都是望着月亮数日子，看着月缺月圆又要月缺。这样的日子多了，无聊便会漫上心扉。

　　棠错思考了片刻，开口：
　　“实在无聊，便来寻我，你日后来主屋找我，你敲门，若我没出声制止，你便可进，别大半夜成心吓我就成。”

　　“好……”

　　楼序在心里悄悄说棠错“坏话”：
　　‘木块能有什么趣？’

　　但……说不感动是假的。

　　一个不知道是哪里的世界，一个充满无助与孤寂、思念与困惑的灵魂，听见的不是让他无聊便去修行的规劝，而是真真切切虽不明显的慰语，能不感动?

　　月明星稀，大气逆辐射减弱，此地更凉。

　　酉时堪堪过半，棠错便听到了敲门声。
　　棠错：……
　　这该死的执行力。

　　见屋内没有制止，楼序便推门而入。

　　入眼便是，半开半待的窗户透过月光，在窗前的桌案撒下一曲银河。
　　棠错在微晃的烛火下伏案写着什么。
　　这样的棠错，远比月华更加耀眼。

　　楼序来了，他收了笔，起身向他而去。

　　“你有空吗，师兄……”

　　楼序不知为何说话时带着点腼腆，或许是因为刚被他应允，就来寻他。

　　“嗯。”

　　“去赏月吧师兄，我们去赏月！”

　　棠错并没感到诧异，总要有些氛围，才能使人开口说事。

　　“嗯。”

　　楼序倒是没料到，棠错会答应的如此干脆，他还以为他至少会花些时间思考这件事。

　　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倒是一个知心之交最高修养之一。

　　出了屋门，楼序率先爬到梨树上，坐到了梨树分岔后的粗壮枝干上。

　　他向棠错招手，示意棠错也上来和他一块坐。

　　棠错倒也不驳了他的好意，使了术法，便不用像楼序那般狼狈，很是轻松地坐上了树干。

　　楼序：……

　　月光与星点下，棠错也读出了楼序眼底的错愕和幽怨。

　　嘴角轻勾：
　　“你若有跟着官澜仙师好好学，左右也能做个御剑而起，定不叫你如此狼狈。”

　　是苦心孤诣的劝学，还是暗暗的嘲笑，反正楼序都能从语句中读了出来。

　　迎着楼序那幽怨愈演愈烈的眼神。

　　紧接着，楼序的额头被棠错的机缘绳戳了戳。

　　知道啦，知道啦，他会好好学。

　　无论如何，楼序都觉得，这个大师兄相处起来，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难以接近。

　　“师兄……”
　　“嗯?”

　　“是不是等我跟上进度就要回去了？”
　　棠错不知楼序为何会突然这么问，思忖了片刻，还是如实回答道：
　　“嗯。”

　　楼序没在说话，但棠错能感觉到楼序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

　　穿越的五十天，虽说只和棠错在藏星阁呆了半个月，但比起和同期弟子流水的感情，总归是要深上许多。

　　这个世界对楼序而言，他最重视棠错。

　　他其实有些怕，自己生出了一丝一缕的依赖，但就棠错来说，他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他生活了很久，不会对一个相处半月的修炼上差点天分不想努力的师弟有什么牵挂。

　　唉……

　　楼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只能靠他的死不要脸了。

　　“师兄……”
　　“嗯……”
　　“我想和你一样全能。”
　　“全能?”
　　“就是每个都会点的那种。”

　　棠错有些无奈。
　　“其实，这些基本的，跟上了进度，就已经是每个都会一点了。”

　　楼序有些懊恼，他不应该这样表达的。

　　“我是说，我想和师兄学的一样，一样每门精通。”

　　“如何知我每门精通？”

　　“弟子间的传言啊，以及这些时日你教我时，我自己感觉出来的！”

　　棠错轻笑出声，倒也不忍着自己，伸手替楼序将鬓边碎发捋至耳后。

　　“你可知我学多少?”

　　“every!额……所有……”

　　棠错虽然是不解楼序前半句的“欸蕊”，但明白楼序是知道他学全部。

　　“每一门都要努力钻研，细致于某一门于你而言不是更好？”

　　楼序：……
　　要不要这么了解啊喂。

　　“就想学全部。”

　　“你可要考虑清楚咯，学得好与坏，便会使得你成为两个极端。”

　　“我当然想清楚了！”

　　楼序他才不在乎呢，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间他可能就回去了，学好学坏，对他的影响并不大。

　　其实让楼序专注于某一样东西，跟逼疯他没什么区别，还不如多一些东西，让他的思维可以呼吸。

　　更何况，如果生活中有修行这一挂，他的思乡便会减弱几分，甚至遗忘片刻。

　　“师兄……”
　　“嗯。”

　　“我跟他们不一样。”
　　“嗯？”

　　“和同批弟子，我已经明确了目标，我的修行可以提高难度的！和他们不一样的才适合我。”

　　棠错点点头，是这个理。

　　见棠错如此，楼序也就放心地说下去了。

　　“所以，我不该和他们一块修行的，会耽误我的。”

　　说后半句话的时候，楼序略显心虚，棠错没有点破他。

　　“那怎么办。”

　　棠错像个捧哏，就着楼序想走的那条路打灯。

　　“我觉得，我还是跟着你学比较好。”
　　“是吗？”

　　“当然了，虽然官仙师教的很好，但师兄你的教学才真正适合我！”

　　“是仙师盯着你才好吧，我可以嘱咐其他仙师多关照你的……”

　　听到这楼序忍不住打断，他可听出来棠错这是在调侃他了。

　　“哎呀～师兄！我就是想继续跟着你学嘛！藏星阁侧屋那么舒服，我才舍不得离开。”

　　棠错不傻，听得出楼序后面半句话是在给自己找补。

　　“师兄，那我以后就跟着你学吗？”

　　“怎么，从师兄弟变成师徒？”

　　“倒反天罡嘛……”

　　“没，你愿意我就要得来人。”

　　听及此，楼序就有些兴奋了，压抑内心的激动，道：
　　“好！那我以后就跟着师兄学了！但……我可能有些笨……”

　　“不笨。”
　　楼序看着棠错，而棠错看着皎月。

　　这一夜，楼序没有离人心上秋的愁绪，伴着淡淡的梨花香，睡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