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你别哭》知名丑猫

24、初雪14

　　女人扬眉吐气，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眉眼睥睨。

　　李彦廷气到双手颤抖。

　　我简直……想笑。
　　哇！这个逻辑当真无懈可击！要是李彦廷真的是安阳王，这个时候得有多慌张！不管是爱慕皇嫂还是要挟皇兄，都必然是要死得硬硬的呀！
　　可惜他不是啊！
　　他就是皇帝呀！
　　你们就像是一个笑话呀！
　　我男人演技是真！的！好！哈哈哈哈哈哈！

　　我一时间得意忘形，往祭台边靠了一点，被两只尽忠职守的虫子吓了回去，才反应过来我哪里有资格笑啊！
　　真的心大。

　　外面风灵正说到：“您说要是由我们万毒谷把他交给你们明熙皇帝，会如何？”
　　李彦廷用十分可怕的语气问：“他在哪？”
　　格雒这时候跳出来慈眉善目：“大衍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们自然是客客气气招呼着的，不敢怠慢。”
　　李彦廷：“总要让本王见一见。”
　　风灵：“奴家知道安阳王手下能人无数，不过想必你们中原的能人也听说过我们南苗的虫兽。小郎君所处之地嘛，周围就养了一些圣蛛，不认高手，只认血统。圣蛛千丝吸食内力，就算是王母娘娘，走入方圆半里以内也要内力尽褪。为了王爷身体着想，就先不见了罢。”
　　李彦廷垂下头，看着自己紧握的拳头。
　　风灵问：“现在，王爷可以听爸爸说了么？”

　　李彦廷还是没有开口，场面一时间就有些尴尬。风灵没话找话，环顾一周，发现她爸的小娇妻还趴在她脚边，立即一脸孝悌：“哎呀，妈妈，你怎么还跪在这儿？地上凉，快起来。”
　　那女孩儿终于战战兢兢退场了。

　　李彦廷笑了一声。
　　很低沉，很短促，凉薄而嘲讽，没心没肺。
　　他说：“很遗憾，你们选错了。”

　　大门再次轰然洞开，五道劲风闪入。六常鬼魅一样出现在李彦廷正前方，霜降、夷风、霁虹和曜辰则在他身后一字排开。

　　“不知道谁给你们出的主意，当真是不知所畏。”李彦廷懒洋洋地靠着死蛇，紧绷的身体都舒展开来，竟开始讲起了故事：“薛太后善妒，手腕狠辣，许多皇子都遭她毒手。现在宫里那几个，除了她亲生的两位，剩下的，都不中用。”开口就数落他的恶毒后妈和脓包兄弟们。

　　“本王生母不是宫里的女子，本王生在宫外，长于山水，才幸免于难。先帝惧内，权当我是个死的，只有三皇兄，知道有我这么个流亡在外的兄弟后，不恶意重伤，反而爱护有加。后来，皇兄登基，当即赐我三道免死金牌，还让我统领云境。皇兄爱慕承渊公子，斯人已逝，本就盖棺定论，尘埃落定。商白与承渊公子长得再像，也不是同一个人，我想皇兄不会连这都分不清楚……再不济，本王还有金牌护身，你们呢？”

　　那父女两个的脸色十分难看。
　　李彦廷坏心眼地长顿，还笑了起来：“……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他站起身，笑容一瞬间收了回去，庄严得像是在开朝会，开口就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本王说过，本王乃高宗之子，明帝之孙，天皇贵胄，绝不受制于人。大事小事，本王不听！”他侧身装模作样去问屠欢，“本王刚刚是不是说过，云境与他万毒谷的‘雁京之盟’失效，不共戴天？”
　　屠欢仍是好一张笑模样：“是这样子的。”
　　李彦廷点点头，转向格雒：“刚刚那个话，就当是云境境主说的，现在这个话，是安阳王说的——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南苗世子一定即位。本王的态度，就是大衍王朝的态度。”
　　说完带着一帮人，浩浩荡荡摔袖就走。

　　格雒与风灵的惊慌失措再也无法掩藏，父女俩脸色瞬间惨白。慌不择路间，风灵又犯了蠢：“那小郎君的死活，王爷不管了吗？”

　　她的脑回路现在大概已经烧坏，逻辑系统彻底短路，完全无法自洽——谈判破裂，李彦廷分明知道他们要求什么，却就是不听他们说。还端出了免死金牌，明摆着就是不管人质，打算直接跟他的皇帝解释了。现在她再在这里谈论人质死活，十足可笑。

　　可是李彦廷回答了，他在四分五裂的门前驻足，微微回头：“本王是挺喜欢那个小男孩儿的，但是你们要知道，拿个玩意儿威胁本王，跟拿条狗威胁本王一样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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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风灵刚说完“就算是王母娘娘，走入方圆半里以内也要内力尽褪”这句话的时候，我就感觉有人摸了摸我的肩头，吓得我头皮都麻了。
　　诶！说话不算的咯？！

　　我缓缓回头，看清来人，竟是趋日。
　　这虫窝里光线昏暗，我并不能很看清楚他的脸，但是我听到了他急促的呼吸声，就有些担心。
　　“你没事了吗？”我问他。
　　他却没有回答我，只拎着我的领子一甩，扛在肩头，向外走去。
　　我像个麻袋似的挂在他肩膀上，肚子刚好被顶着，不大舒服，就想聊聊天转移注意力：“你的内力没有被侵蚀吗？看来那个妖女也就是胡说八道了。”
　　他还是没睬我，十分高冷。
　　我没有被李彦廷的手下们这么对待过，略有不爽。

　　关押我的地方是个洞穴，之后有一条通道，密密麻麻的全是毒虫。不长的一段路，漆黑、幽冷的空气、虫子窸窸窣窣的恐怖声音充斥世界。他走了很久，我倒挂着，看到一成不变的狰狞穹顶，像是通过了幽长的冥河。
　　终于离开了那条通道，见了光，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然后我就滚了出去。
　　趋日倒下了。

　　我爬起来，才看到他的下半身已经血肉模糊，有些深可见骨的伤口里还留着几只蠕动的虫子。
　　原来他是真的没有内力，只是用血肉之躯，将我背出来了。

　　旁的伸过来一只手，搭在趋日身上，一震，把他身上都虫子们都震落下去。我顺着那只手看上去，看到阿月冰冷的脸，和沉默的眼睛。
　　她站起身，一边一个，拎起我和趋日，腾空而起。

　　斗转星移，景物飞速变幻，很快，我们回到了云流山。
　　阿月把趋日扔上床就出去了，被子还是我给他盖的。

　　盖被子的时候我发现趋日的眼睛居然是睁开的，黑沉沉的一片，很安静。我被这眼神看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有点理解阿月为什么不理他。
　　“我要死啦。”他忽然说，“怕白姑娘不开心，你帮我跟她说说，不怪她。”
　　阿月姓白。

　　我低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睛居然在笑。

　　我的心都揪起来：“当然不怪她，怪我。”

　　他皱起眉，有些生气了：“鹿公子，你这话说得不对。这个我们一定得搞清楚，‘君以信待我，我便以死报之’。皇上信任我们，将你交给我们保护，我们就要尽忠。我不是为你死的，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哭什么？”
　　我哭了：“明白，你不是为我死的，你为我男人死的。这你让我怎么笑得出来？”
　　他爽朗地笑了几声。

　　这个人要死了，在我面前。

　　我知道他不是说笑，他的脸色已经近灰，嘴唇发紫，呼吸时困难得几乎撕裂胸腔。只有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像两簇火苗，但也摇曳着渐渐黯淡了。

　　我简直不晓得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他说：“我姓顾，家里有人当官，也有人当兵，皇城里还有几座宅邸。我十三岁上就成了亲，现在小儿子都十二了……我却跟还没长大似的。”
　　我擦着鼻涕：“三十多了，要不要脸？”
　　“……小儿子都十二了，遇见喜欢的人，不敢说。”他似乎已经看不见了，双目失焦，“你帮我跟白姑娘说说，说我下辈子，一定娶她。”
　　我已经哭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却还要故作沉稳：“这样的话，我不好说。”
　　他说：“这样的话，我更不好说……平白惹她伤心。”
　　他又笑了一下，声音很温柔：“她是个要强的姑娘，就是不想听我说这些，才出去的。”
　　我疯狂抹脸，强笑道：“不害臊？”

　　后来我到窗口去看了一下，发现阿月端端正正地跪在大门口，背影是笔直清瘦的一抹白。

　　我蹲在趋日床边可劲儿哭，咬着牙，还不敢哭出声。哭了不久，听到李彦廷的声音，可能是在跟门口的阿月说：“跪在这儿干什么？进来吧。”

　　现在整个云流山上都死一般安静，他这不大不小的一嗓子威力就很大。我于六神无主间找到主心骨，正准备爬起来扑过去……可是有人先我一步——趋日直挺挺坐起来，一滚落地，正正跪在门口。
　　我心里一惊，心说这家伙还没死呢？

　　这边厢趋日刚滚下来，那边厢门就打开了，李彦廷带着六常一干人风尘仆仆走进来，气场未收，刀锋般凌厉。
　　趋日已经看不见了，却还是很精确地找准方向，以额点地：“皇上，鹿公子……微臣，全须全尾地给您……带回来了……还请皇上，不要为难……白姑娘。”

　　李彦廷站在他面前，低头看了一会儿，把面具摘下来扔到六常手里，俯身按住了趋日的肩膀：“顾卿，你且安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