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你别哭》知名丑猫

18、初雪08

　　我们在路上捡了一条狗，我给它起名叫皮卡丘。

　　啥？李彦廷听不懂。
　　“我要叫皮卡丘就叫皮卡丘你不要管！”
　　他说：“好好好。”

　　我们这一路走来，除了在策划那些腥风血雨的时候之外，大多数时间都在见义勇为。李彦廷成为李安冉以后，简直就不把自己当皇帝，满身都是莽莽撞撞的中二气息，上至挑翻土匪山头，下至扶老奶奶过马路，无恶不作，哦不，无善不为。

　　我喜欢他这样。

　　“商白，你过来。”
　　清晨，雾气蒙蒙，晨光微熹。
　　我们昨天扎营在一片小森林里，不远处有一条小溪。这时候我正打着哈欠往溪边走，就看到李彦廷吊着脚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只手用一种挺扭曲的姿势绕在身后，神色有点苦恼。
　　看我愣在那儿，他又说了一遍：“商白！你过来，我头发缠住了！”
　　我就跟那儿狂笑。
　　他恼羞成怒：“笑什么笑！快过来！”
　　我强忍着，有些狼狈地爬上那块大石头，到他背后去，给他解头发。

　　所以说，态度决定生活品质。他在宫里的时候，每天要洗一个包含十八道工序的大澡，精油要用几十上百种，那发质，就跟锦缎一样，光滑细腻又黑亮，从来不打结。这出来赶路，就没有那么好的条件，风餐露宿，河里洗澡，看看，一下子就现形了呗。
　　他头发又长，每天嫌麻烦不好好梳，表面梳好了，下面靠近后颈那儿就不认真弄，这会儿都把手指缠里面了，跟个挠后背的猩猩似的。
　　他闷闷地说：“快点，手酸。”
　　我真想咬死他：“活该。以后还要不要好好梳头？”
　　他说我话多。
　　气死了。

　　晨风清凉，森林沙沙作响。
　　李彦廷忽然一动，用那只没被缠住的手扔出了什么东西。我能够感受到他皮肤下那一闪而过的爆发性的力量，然后我听到了金铁之声。

　　六枚暗红色的暗器被几颗小石子截下。
　　就是一瞬间的事。

　　六个黑衣人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腾身，临空扑下，对我们身处的这个大石头呈包围之势，仿佛群虎扑兔，铺天盖地。

　　狂风扫过。
　　画面静止。

　　那六个黑鬼忽然颈部爆血，向下坠落，灰尘扬起。
　　六常站在五步之外的另一块大石头上，低着头，静若处子，一脸死相。

　　森林里响起一个声音，雌雄莫辨，且嗔且笑，整个森林都在回响：“果然是‘六道无常’，看来真是云境境主亲至了。”
　　“这能有假？”李彦廷也笑，“火狐狸，多年不见，你家宫主可好？”
　　那声音道：“承蒙境主挂怀，他老人家好得很！”
　　李彦廷朗笑一阵，又道：“我们也算是老友了，何不现身见教？”
　　“境主纵横江湖数十年，从不以真容视人，火狐狸自知没这个跟境主做朋友的福分。跟境主面对面说话，火狐狸不敢做这个第一人！”
　　李彦廷说：“茶也不喝一口吗？”
　　“不了！在下不过路经此地，见境主在此，便来打个招呼。还有任务，便不打搅了！”
　　李彦廷：“后会有期！”

　　整个森林都嘈杂起来，所有树叶都在颤动，然后绿浪滚远，空气里那股诡异魔幻的感觉消失了。

　　李彦廷动了动胳膊，发现能把手拔出去了。
　　“解开了。”我跟他说。
　　他活动着手臂：“嗯。”

　　“唔！”皮卡丘从营地那边冲过来，势头刚猛，颇有几分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雄风。它来得很快，几步蹿上大石头，往我身上扑。
　　我这个小身板怎么经得住，被它一扑扑了下去，李彦廷眼疾手快，伸手一捞，把我捞回怀里，于是掉水里的就只有皮卡丘。
　　我们是在渝州边境捡到皮卡丘的，它被猎人的陷阱弄伤了腿，还被追杀。我们的真李·真少侠·安冉侠心发作，众生平等，花了二十两从猎人手里把它买了下来。
　　二十两！败家死了！

　　皮卡丘当时浑身是血和泥，看不出鼻子眼睛，洗干净以后居然浑身银白，爪子似雪，漂亮得跟个妖精似的。我顿时觉得二十两值了。

　　皮卡丘浑身湿透，抬起头来冲我们哼哼唧唧。
　　我趴在李彦廷怀里，看着皮卡丘在水里火急火燎，笑得：“我觉得它有点像狼。”
　　我跟他摆事实：“你看，它都不叫。”
　　李彦廷：“不叫的狗才凶。”
　　我不依：“就是狼！”
　　他说：“好吧好吧。”
　　我就抱着他的脖子在那儿笑。

　　这个时候，我还没有感觉到危险，李彦廷可能也没有。他的无端纵容，让我越来越无理取闹，越来越肆无忌惮，越来越喜欢他。而忘记了他是谁，我是谁。在回过头来的时候，泥足深陷而不自知。

　　“哎！皮卡丘！你过来！”李彦廷新封的铲屎官阿月追过来，她是这波人中唯一的女人，无愧于其性别，貌美如花，腰细腿长，就差柔情似水了。她冲水里的皮卡丘挤眉弄眼，笑容可掬，又咬牙切齿，“你过来！别去打搅主子们！”
　　“诶可不！”我从李彦廷怀里爬出来，滑下石头，“我可不是主子！我是主子的狗奴才！”
　　李彦廷在上头说：“可不是所有奴才都有这么大的胆子。”
　　然后我被皮卡丘扑倒在地，浑身是水。
　　其他人已经打包好了行李，过来叫我们上路。看我一脸逼样被一条狗按在地上，都笑作一团。

　　我在皮卡丘乱甩的舌头间看到石头上的李彦廷，他吊儿郎当地盘着腿，探头来看我，额发散着，雅痞雅痞地帅，笑得鼻不是鼻眼不是眼。那灿烂清脆的模样，使他显得比李彦殊更年轻更率性，那是我没有在李彦廷身上看到过的，可能只属于李安冉的笑。

　　收拾好就上路了。

　　阿月在马车里服侍我换衣服。讲真，我堂堂七尺……六尺半的男儿，怎么可能好意思要个姑娘服侍我换衣服？我只是看她想蹭车坐，才磨磨蹭蹭装模作样地换了半小时还没换完。
　　阿月没话找话，跟我吹她主子：“小白还不知道？咱家主子是‘云境’境主。”
　　“哦。不知道。”我说，“很厉害吗？”
　　我用余光都能知道李彦廷那个逼有多得意，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阿月眉飞色舞：“那可不？一境一寺一台，三山五岳十二门，就是整个江湖的半壁江山。咱们云境，可排首位。”
　　“噢。”我明悟，瞅了李彦廷一眼，“跟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皇后排第一是一个意思？”
　　“咳。”李彦廷瞪着阿月，“谁准你在这里偷懒的？滚出去。”
　　阿月吐吐舌头，翻身出了马车。
　　李彦廷迎着我的目光，虎起脸：“看什么看！还不快点换！这都两柱香了！你不生病不开心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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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在蜀川境内遇到一次围剿。

　　是遇到，不是陷入。

　　那是一个山谷，里面打打杀杀糊成一团，根本看不清谁跟谁。我们一行十多人就围在山谷边看热闹，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看出“围剿”这么形势明了的情况的。
　　“是荼罗宫和武当山的人。”六常跟李彦廷说，“主子，怎么办？”
　　“能怎么办？”李彦廷抄着手往里看，“等着呗。”
　　我插嘴：“你们能不能先告诉我，是谁围剿谁？”
　　李彦廷看傻子一样看我：“这你都看不出来？”
　　六常慷慨解惑：“回商公子，是荼罗宫围剿武当山。”
　　我才懒得理李彦廷：“那就是□□围剿白道咯？”
　　李彦廷却偏偏要来和我说话，他横身一步挡在我与六常中间，挑起一边眉毛：“那又如何？你要我们出手去救人？”
　　我看他才像一个傻子：“才不要！他们死不死的关我们什么事？”
　　李彦廷却没有冒火，反而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

　　一个九分半的帅哥笑成这样，是一件很有感染力的事情，我经常都要被他帅晕。

　　李彦廷今年二十二，鹿商长他六岁，一直以来，鹿商于他，都是一个亦师亦兄的存在。鹿商在他最孤独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一路风风雨雨，起起跌跌，将他推上帝位，功成身退。他爱鹿商，是带着一点崇敬和依赖的爱，是一个自下而上的，一个小男孩，对一个比自己更成熟的男性的爱。所以把鹿商弄进宫以后，他总是无意识地克制着，希望表现得更加老成沉稳，作为丈夫，而不是作为一个弟弟站在鹿商身边。因此，他很少做出那些会让他显得不成熟的事，比如说大笑。

　　可是鹿琛不一样，鹿琛今年才二十，跟他是同龄人。也许李彦廷自己都没有发现，除了那些少儿不宜的时候，他跟我的相处，更像是朋友，会互怼，会使坏，会打闹。有很多不方便在父母兄姊面前干的事，很容易就在朋友面前干出来。

　　我很幸运，我见过他的很多样子。最近见得最多的，是他在笑。
　　真好。

　　那边一行人咋咋呼呼围作一团，看得津津有味。
　　阿月在那儿惊叫唤：“诶诶诶！快看！是风华剑！”
　　有人接茬：“你小点声！”
　　另一人道：“那边！乞灵剑！”
　　“武当山赤灵道长跟池青道长都在。”
　　“这也能被围剿，武当已经衰落到这个地步了吗？”
　　“那可未必，也不看看荼罗那边是哪些人带队！”
　　“青鸟、灵猫和幻蝶……还有阎罗刀！”
　　“最近几年荼罗宫的确比较猛……”
　　“那里那里！天眼竟然也在！”
　　“武当这伙人完蛋了……”
　　李彦廷忽然加入了谈话：“什么完蛋了？我们不是还在这儿吗？”
　　大家都有点愣，回过头来看他。
　　阿月问：“诶？不是不救吗？”
　　“我说了等一会儿。”李彦廷仍旧抄着手又朝谷里看了两眼，我严重怀疑他是在耍帅，“就是等一会儿。”

　　我听出了潜台词，登时就比较来劲。虽然我不会武功，在这伙人看来可能还弱不禁风，但是这都不能阻止我来劲。
　　我他妈是个男人啊！！
　　这他妈是真的江湖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