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南穆》半山之木

74、第 74 章

　　“敖谨行可知晓此事？”夏侯星霜拉过小阿七，语气中满是担忧。

　　“姐姐你抓疼我了，小阿七不知道。”小阿七掰着夏侯星霜的手指有些惶恐的道。

　　夏侯星霜眸子瞬间清明，放开抓着人的手。愧疚的帮着小阿七揉着，轻声道歉“是姐姐不好，弄疼小阿七了。”

　　“姐姐为何如此担忧那人，他是你亲人吗？比梁大哥还亲的人吗？”小阿七天真的抬头看着夏侯星霜问。

　　“不是亲人。”夏侯星霜停顿了良久后，才轻声答道。

　　她与敖谨行之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关系形容，曾经是最亲近的人，此时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称谓。

　　“哦，我以为是姐姐很亲的人，姐姐会为了他离开梁大哥和我们。小阿七不希望姐姐走。”小阿七如孩童般摇着夏侯星霜的手臂。

　　“姐姐暂时不会走，阿七乖，如果阿七再去打探消息，要将所有与那个人有关的所有事都告知姐姐好不好？”夏侯星霜轻声哄着。

　　“嗯”小阿七乖巧的点头。

　　敖谨行对母亲被软禁之事已然知晓，按理来说宫中嫔妃被软禁并非大事，都是皇家后院的琐事。

　　左不过是后宫争宠惹出事端，或是受前朝娘家牵连。

　　但敖谨行的母妃却是个老实的，从未做过争宠之事。出身低贱，娘家人不可能与前朝有所牵连，被软禁实属难解。

　　皇宫内院随便软禁一个嫔妃闹得京都满城皆知，也是头一遭。

　　仿若是担忧旁人不知，刻意放出的消息。

　　敖谨行怎会不知其中的道理。

　　太后定是将所托之事告知皇帝，皇帝既未派人来寻，又未下旨彻查。反而将他母妃关押起来，这是对他的敲打，还是逼他现身另有目的？

　　敖谨行如坐针毡，皇帝若是朝着自己来，他尚且有办法应付。没有想到他竟然阴暗到朝着自己的嫔妃下手。

　　冷静下来后，他也从皇帝的这等手段中嗅出一丝不寻常。

　　皇帝定是信了几分太后的话，才会将他母妃作为威胁。

　　否则绝不会出此下策。

　　他知晓自己在这个世上最牵挂的人便是母妃，只要母妃在他的掌控中，自己便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若是自己当真是七皇子，必要为了母亲想办法营救。若是假的便不会在乎宫中一位娘娘的死活。

　　这一试探同样可以观察宫中那位七皇子的表现，可谓一箭双雕，是真是假并不需要大费周章。

　　敖谨行低估了他父皇的冷静，可能这么多年昏庸名声在外，早就忘记当朝皇帝可是前朝夺嫡的赢家。

　　只是当前自己该以何身份去营救母妃。皇宫内院是整个大晟守卫最森严的地方，他坚信纵使大晟大军如此衰败，大内禁卫军必不会落于颓势。

　　皇帝虽然昏庸但不至于昏头，他定不会将自己的性命交由无能之辈之手。

　　派出去的探子皆在打探大内消息，太后处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按说太后应该向清泉寺传递消息，但这么多天他安插在清泉寺的人并未见到太后派来的人。

　　莫非太后同样被软禁？或者被皇帝威胁，不敢轻易再牵扯此事。

　　这种毫无头绪的煎熬，并不比敖谨行初入东夷的感觉好。有一种全身力气却无处可用之感，若是自己此举将母妃陷入危局，他会恨死自己。

　　寒冬已至，京都的冬日来得稍早，北风凛冽的吹着窗子，窗子上微小的缝隙钻进寒风嚎叫不止。

　　敖谨行夜里被惊醒，听着凛冽的寒风，想起自己幼时在宫中的情景。

　　那时母妃因为不受宠，冬日里碳火不足。他与母妃常常在冬日夜里被冻醒，母妃将他紧紧搂在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护他安睡。

　　彼时未禁足的妃嫔身旁有年幼皇子，尚且遭受此等待遇。如今被禁足在宫中，恐怕夜里会更寒凉。

　　他深知此事不能再拖，不可因为自己连累母妃。

　　次日，敖谨行将红绫叫到身前。

　　“红绫，皇帝最是喜欢异族歌舞，你精通此道。若是将你送进宫你可愿意？但此行会有一定的风险，若是皇帝看上你，恐怕……你可能自保？”敖谨行话语伴着迟疑。

　　“一个老头他能奈我何，莫说自保，便是要了他性命也并非难事。”红绫将自己常随身携带的一条长菱放在手中把玩。

　　长绫从肩下绕过，搭在两侧手臂，随着她手臂的摆动，似两条艳红的毒蛇肆意乱舞。

　　“无论如何他是我父皇。”敖谨行叹了一口气。

　　这些人在他面前毫不掩饰对皇帝的厌恶，甚至喊打喊杀。他自知若不是自己身体里留着他的血，恐怕也会如此。

　　但血脉相传，旁人可以大不敬辱君、弑君。他却隔着血脉亲情，绕不过辱父、弑父的纲常伦理。

　　“你与他不同，否则爷爷不会留你。但你莫要忘了，我们跟随你是希望大晟有明君，你们大晟也好，我们白夷也罢，从此相安无事。若是你顾念亲情与他同谋，我便先弑君，再弑主。”红绫目光灼灼，毫不畏惧的看向敖谨行。

　　外邦的女子大都是此等直爽的性格，口中所说便是心中所想，敢爱敢恨，嫉恶如仇。

　　白夷部落人口不多，大都归老族长管。从前也是东夷的一个部落，但深受东夷与大晟战争之害，便独立出来，隐居深山。

　　但如此下去通婚、教学、贸易都成问题，他们若要出来，必要寻一个依靠。

　　当日敖谨行救下外出采买的老族长幼子，出于感激被邀请到白夷。老族长善于白夷占卜术，看出他的身份定是贵人，且身上隐隐有些龙气。

　　见人并无恶意，敖谨行便承认自己的身份。

　　据说老族长之后禁食三日，沐浴更衣后又三日未曾出门，方才占卜出敖谨行便是白夷的本命天星，是守护白夷的正主，这才带领全族投入到他的门下。

　　敖谨行并不信这些，就如朝廷的钦天监，若是占卜星宿如此灵验，大晟也不至于走到今日这步。

　　但当时身处东夷，若是没有依仗，他便如掉入陷阱的困兽，直到死期将至方能出去。

　　便答应老族长的请求，并将自己结交的一些人放在此处安居。

　　从此他也有了自己的“老巢”，为了方便他经常以狩猎为由，与白夷来往，交换信息。白夷也不需再为贸易采买发愁。

　　老族长的能力他是见过的，善巫术，会制毒，武艺也在大晟众将军之上。

　　否则也无法带领自己的族人从两军交战中逃离出来。

　　敖谨行自然不敢忘记自己对老族长的承诺，他要用自己的方法恢复大晟海晏河清，与众邻邦友善，还万民一个盛世。

　　只是在之后的每一步中，他都感觉异常吃力。

　　那些看得见的，看不见的牵绊，总会阻止他前行。他并非是一个纯厚的良善之人，平日做事很少为他人考量。

　　但自从遇到这些人之后，他不得不学着担起责任。这些都是在他最无助时，给予温暖的人，也是他今日能站在这里的底气。

　　看着红绫扬起气鼓鼓的小脸，敖谨行摇了摇头。当日老族长非要他与这个孙女结了连理才能放心，但那时候这个丫头不过几岁小童，却也是个烈性子，当场便于老族长翻脸。

　　扬着手中红绫，向着敖谨行道“我不与你定亲，你若是有一日辜负我族，我誓要亲自将你斩于刀下。”

　　记忆中的女童与眼前女子重合，敖谨行回过神。“好，我寻人找机会送你回宫，帮我打探一下宫中七皇子与我母妃的情况。若是可以，将这封信送到太后手上。”敖谨行将手中书信交由红绫。

　　“放心，终于有让我出手的机会了。”红绫面无一丝惧色，反倒是多了几分兴奋。

　　次日，敖谨行安排人将红绫送进宫中，为皇上献上精心编排的歌舞。

　　红绫从小便被族中人培养各项才能，外邦的血统自带神秘色彩。一曲歌舞毕，皇帝已然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皇上若是喜欢，便让这些人在宫中住上几日，日日为皇上献舞，可好？”身边的公公最会察言观色，凑到皇帝耳边小心谄媚道。

　　“也好。”皇帝龙颜大悦，赐了好些珠宝。

　　红绫始终带着面纱，并未露出真颜，皇上倒也并未好奇，与众人酣饮后便由人扶着回寝殿休息。

　　红绫被安排到远离后宫嫔妃居住的一处院落，房屋有些破败，看来是久未住人，周围也显得极为肃静。

　　趁着夜色他换上一袭黑衣，躲在暗处观察周围的动静。这处只有甬道旁有轮值的护卫，并无人巡查。

　　躲过两个护卫倒是不难，其他各处便见机行事。

　　她趁着暗夜隐了身形，心中默念着敖谨行告知的母妃居住的宫殿“镜月轩”。她从未想过竟然有人将自己家建的如此之大，随意跃上一个宫殿向下看去，全都是四四方方的院子，每个院子中又都坐落着至少三座宫殿。如此找下去恐怕她一晚上也不一定能摸到镜月轩的墙边。

　　若是爷爷在就好了，他的占卜术至少能告知自己的一个方向。

　　她掂量身侧口袋中的铜板，死马当做活马医，学着爷爷的样子叨念几句，将铜板抛起又接在手中。

　　按照乾坤方向确定一处，朝着那个方向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