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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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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隐云无法窥见这人的真容,帘子实在太厚了,把这人遮挡的严严实实的。
“不用谢,治病救人是医家的本分。”
杨先生说话就跟电子生成的男声似的,毫无语气波动。
周隐云装作很激动的样子,一个箭步冲上去紧紧握住了杨先生的手,嗯,带的皮手套,摸不出什么来。
“这哪行啊!要不是您妙手回春,我哪有命站在这啊!”
他靠着桌子挡住了杨先生的视线,左脚使劲地碾了碾自己的右脚,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
“您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是菩萨下凡!”
杨先生甩开周隐云的手,往椅子里面挪了挪,“不用。”
周隐云装作没听见,压下身子,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看着杨先生的脸,语气却十分热情。
“我娘说了,等我娶媳妇的时候一定要请您过去,她要好好谢谢您。”
他略显清冷的眸子下闪过一分探究,能不能把斗笠挪开一秒,就一秒,好让他看看这人的庐山真面目。
杨先生猛地站了起来,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逼得往后连退几步。
“你娘要给你娶媳妇了?”
周隐云听见这话,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不停地搓着双手,“对,对啊。我娘说,等过两天就给我娶、娶个媳妇。”
杨先生仿佛不敢置信,斗笠都被往上扬了扬,“你也想娶?”
这人是萝卜吃多了吗?这么爱操心别人家的事。
周隐云心里吐槽,但面上还是拘谨羞涩的。
“我娘说了,只有娶了媳妇才能传宗接代。”
杨先生听到这话,又坐了回去。不冷不淡地点了点头,“你娘说的没错,传宗接代才是头等大事。”
“你先回去吧。”
周隐云很爽快地答应了,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过头来十分热情地说道:“到时候杨先生您一定要来啊。”
杨先生没说话,只是轻微地点了下头。
这动作配上他的装扮,倒真有一副不世俗的神医模样。
周隐云刚关上门,在门口侯着的大伯就凑了上来,“杨先生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啊?”
“他说救人是他的本分。”
大伯一听这话,满脸感激崇拜地说:“杨先生真是大好人啊,这么多年在咱们村里治病救人、通神情愿,从来没有要过啥回报,真真是神仙下凡!”
通神请愿?做医生的一般不都是唯物主义者吗,怎么也搞鬼神之说?
周隐云没再开口询问,他笑着说:“大伯,我先回去了,我娘还在家等着我吃饭呢。”
大伯一听这话,赶紧说道:“去吧去吧,回家好好准备着,等事一结束,你就能娶媳妇了。”
“什么事?”周隐云面露不解。
“哎呦,这不是你小孩子家家该管的事,赶紧回去吧。”大伯敷衍了过去,推着周隐云往外面走。
刚还说要给自己娶媳妇呢,现在就小孩子家家了。
周隐云抱住大伯的胳膊晃了晃,撒娇道:“您就告诉我呗,大伯。”
大伯看着青年可怜兮兮的求知模样,在心里暗暗庆幸,还好自己是个只吃硬不吃软的
“不行不行,赶紧回去吧。”
他把周隐云往门外一推,周隐云刚想再说些什么,“啪”的一声,大门被关的严严实实的,把所有的话都堵了回来。
他收回了之前在大伯面前的亲近模样,面色不善地看着被关上的大门。
就应该把那铁锹一并带来,让这人体验体验说话只说一半的下场。
但此时的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月光打在空无一人的路上,照的地面有些微微发灰。
“这下真得回去了。”周隐云抬起头看着上方的照明灯,暖黄色的灯光把他照的透亮。
在梦里,太亮就会招来魇,它们可太喜欢这种地方了。
他按着记忆朝自己来时的路走去。
渐渐的,他发现每家每户的门前都有一盏一模一样的照明灯,略有些刺眼的亮光在这漆黑的夜里,就像明晃晃吸引猎人的猎物。
可能这就是无知者无畏吧,周隐云在心里感叹道,然后加快了步伐。
这一路上他都尽量避开有光亮的地方,奈何这些照明灯功率实在太大,怎么避绕都是徒劳。
怎么还没到?
周隐云五指慢慢攥紧,这个村子不大,他白天闲逛的时候观察过,村头和他那个家离得很近,约莫三百步就能到,可现在却丝毫不见他家的踪影。
应该是梦又变了,不知道这次又回弄出什么东西来。
他站定在原地,慢慢转过头查看四周。
两侧是一扇扇暗红的木门,每两个门之间是用土墙围起来的院子。
身前身后都是看不见尽头的泥路;头上的月亮也没有丝毫的变化,尽职地把自己的光带给每一寸土地。
虽然这月光不如灯光百分之一亮,但依旧把土地照的泛灰。
灰?
周隐云蹲下身子,用指甲尖轻轻抠了几下地面。
这地面上的竟然不是泥土,而是灰。
他对着指尖使劲吹了口气,把里面的灰吹了个干净。
然后站直身体用脚尖反复踢了踢这块地方,可灰被踢开一层又露一层,好像这地下没有土全是灰似的。
周隐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环境这氛围,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某些会被装进盒子的东西。
就在这时,离他最近的一扇被无形的手推开了。
周隐云感觉有很多东西在挤着自己往这门里冲,可放眼望去,又是什么都没有。
但他被挤得动弹不得,推搡着进了这扇门。
刚一进门,周隐云感觉自己眼前一黑。等再次见光的时候,身边已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
这些人五官清晰,连眼角的细纹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周隐云麻木的僵着脸,他觉着身边这位奋力往里挤的大哥中午一定吃了很多韭菜,因为这味实在是太冲鼻了。
“生了生了!”
一位老妇抱着一团东西从里屋冲了出来,朝着院里的这些人喊到;“又是个丫头!”
院子里的人一听,也不挤了,立马齐刷刷地调头往外走。
“都两个丫头了,怎么又生个丫头?”
“对啊,这也该出儿子了。”
你以为是抽卡呢,满多少必出。周隐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听着周围人的谈话。
“看来他家是没有儿子缘啊!”
“走走走,大半夜的来看个丫头,真晦气。”
“就是就是,下次等我媳妇生了,大家都来沾沾喜气。请人算过了,这胎一定是个儿子。”
“是吗?那提前恭喜你了啊。”
“哈哈哈哈,到时候一定要来啊!”
......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话,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了这个院子,最后只剩周隐云一人。
这时,一个头发花白、满脸胡须的老头从里屋走了出来,好像看不见周隐云,越过他关上了门。
“这丫头咋办?还是送人吗?”老妇抱着孩子走到老头身侧。
这小孩还挺乖的,除了刚生下来哭了一嗓子,到现在都没有再哭过。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了几下,好似在观察这个陌生的世界。
而且并不像现实中刚出生的婴儿一样皱巴巴的,光滑白嫩的肌肤可爱极了。
可老头看都没都孩子一眼,不耐烦地说:“不了,把她放屋里。你去把咱家的菜刀磨磨,磨利点。”
老妇没问为什么,听话顺从已经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她进屋放下孩子,然后拿着一把有些坑坑洼洼的刀走到院子右墙边磨了起来。
老头就站在门口,目光如毒蛇一般,阴冷地盯着老妇的动作。
周隐云可不想站在这里看着二人磨刀,他掀开帘子走进里屋。
里屋的床上没有孕妇,只有一个小孩,赤裸裸的连块布都没盖,身上被冻得有些发紫。
他随手翻了块小被子,然后像垃圾一样往小孩身上一丢。
“呼~哧~呼~哧~”
这小孩小嘴微张,转着眼珠子看向周隐云站的地方,手脚并用的在被子下挥动。
“事真多。”
周隐云以为小孩是嫌被子太薄,又搬了一床厚被子扔在了小孩的身上。扔的时候,还十分贴心的露出了小孩的脑袋。
小孩被被子压的动弹不得,他小小的身子怎么能受得住这么重的东西呢?
于是“哇”的一声,嗓音洪亮地啼哭了起来。
周隐云怀疑这小孩上辈子一定是个铜锣,不然怎么这么吵人?
可屋内小孩哭的昏天地暗,屋外却没有丝毫动静,仿佛一道房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对于梦中的假小孩,丢个被子已经是周隐云的极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