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萌妻，但不开窍》冷雨声

2、病房相亲奇遇记

　　当晚陈昊就上网找了家据说是最大的婚介网站，注册了一个用户。
　　还真叫陈昊给说准了，有类似情况的不止他一个。
　　而且也许是上天眷顾，不忍心看他一个大懒人累着：几乎是在他登进去的一刹那，刷到的第一个女用户，就是和他一模一样的“完成长辈遗愿”式相亲情况。
　　只是吧，这个女用户的潦草敷衍达到了让他一个懒人星球球长都叹为观止、乃至于是令人发指的程度——
　　先看昵称：“着急找对象”。
　　陈昊差点没笑出猪叫。这昵称比他的那个“ch”离谱多了。看得出来是很着急了。
　　再看用户照片：像是从身份证上翻拍的，有点反光，多余的边都没太裁干净。
　　陈昊顿时觉得自己传上去的那张证件照都算得上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这姑娘是从来不拍照片吗？他一看就觉得她身份证照片肯定不是近照，因为那个小圆脸的女孩简直还是个高中生的样子，太过清秀稚嫩了。陈昊嗤笑一声，看得出来这姑娘不仅是很着急找对象，多半还很应付，主打一个速战速决。倒是跟自己情况差不多。
　　最后看自我介绍，一共就三行。
　　头一行就是：“外婆癌症晚期，急招对象领证结婚！”
　　旁人乍一看可能不解其中逻辑，甚至不知道说的是女孩本人还是女孩外婆急招对象。但反正陈昊扫一眼就明白了，算是同病相怜。
　　再看下一行：“不网聊，有意者直接约见面。”
　　然后就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自我介绍到此为止。
　　行了，挺投缘的。
　　陈昊勾起嘴角，当即就发了条短信过去，简述了自己和她相似的情况，又表达了乐意面谈的意向。
　　而对方几乎是秒回。先是一句“谢谢帮助”，后是一串时间地点，就像是提前编辑好，复制粘贴过来的。
　　时间是次日晚上六点。而地点，是鹭州市人民医院住院部的一个房间。
　　显然，那应该是女孩外婆的病房。
　　陈昊有些惊奇。不是因为这上来就要见家长的节奏，而是因为女孩的外婆和他的奶奶恰好在同一家医院。只不过他的奶奶是在住院部顶层最好最贵的VIP病房，而那个女孩外婆所住的下面几层的普通病房。见两边老人倒是都方便，上下楼的功夫。
　　难不成，他俩还真有些缘份？
　　顺利安排上了人生中第一次相亲，陈昊就觉得好像已经初步完成了当今头等大事一样，一身清爽。把手机抛到一边，又去忙手头的几个设计方案了。
　　然而陈昊却没有意识到一个重大问题。
　　他忘了看那个女用户的年龄多大。
　　事实上，当时被那个女用户一系列潦草到清奇的昵称照片和简介吸引去了全部注意力且本来就有点近视眼的他，根本就没注意到对方昵称下面那个小小的、灰色的、若隐若现的数字。

　　约定见面的晚上，陈昊从他独居的狗窝里——啊不，不久前妹妹陈萱刚塞给他了两只朋友送的小奶猫，所以应该叫猫窝了——从猫窝里扒拉出一套非常正经的衬衫和裤子。他记得奶奶经常说他，只要不穿得吊儿郎当像个流浪艺术家，正经八百拾到拾到，还是挺像个招人疼的好孩子的。
　　他衣柜里那些被奶奶评为流浪艺术家的衣服，其实只有流浪，没有艺术也没有家。那些衣服都是当年他刚考上清华建筑系，自己去北京读书时买的了。自从他坚定拒绝了接手父母公司而去追求理想，把责任丢给了他那个被爸妈当小公主养但其实比他更适合当总裁的女强人妹妹陈萱，也就非常坚定地不再花父母的钱，表明了不会吃白饭的态度。刚开始在异乡的日子自然是拮据，还在最后几年窜个子期的他再买新衣服，自然都是拣商场里的甩卖货，只求便宜舒适不求款式搭配，造就了一种荒诞不羁而近乎幽默的混搭风格。
　　虽然经过多年努力他也是“有车且攒钱买房中”一族了，不过骄傲地坚持着经济独立的他，依旧离父母那种财务自由的水平相当远，也就自然保留着上学时省吃俭用的习惯。既然个子没再长了，那些买了的衣服即便再埋汰也没舍得扔。只能说幸亏他长了一张帅得出众的脸，虽然穿成这德行到处晃回头率超高（贬），但是但凡看完衣服又抬眼看见他脸的路人们纷纷表示：这波入股不亏。
　　平时这么穿还好，但是今晚既然是要去相亲，陈昊觉得还是要打扮得人模人样一点。尤其是不能招老一辈反感，否则自己大概还没看清楚那女孩长啥样就被她外婆pass出局了。
　　毕竟像他们这种情况的相亲，不是为爱情而是为尽孝去相的——一看女方定的这相亲地点就知道了，终极面试官大概率不是她，而是她的外婆。
　　不知道正常相亲，应该提前多久到？如果是约在餐厅的话，陈昊觉得应该早到多久都没问题，反正对方没来就坐在那儿等着呗。但是像在病房里相亲这种较为少见的情形，陈昊就不大确定了。如果提前太久到的话，说不定对方那会儿还不方便，自己一大条人杵在医院走廊里也怪尴尬的。护士要是问他来干什么，他说来相亲，那效果也是够幽默的。
　　于是陈昊拿定主意，提前十分钟到就够了。
　　与计划一分不差一分不少刚刚好地，陈昊出现在了那个约定见面的病房门前。
　　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瞠目结舌。
　　只见病房门口已经站了一排共十个男人，高矮胖瘦不等。
　　但是每一个都和他差不多的年纪，差不多的瞠目结舌。
　　他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一个穿着成熟的驼色风衣，踩着高跟鞋——却背着晨光牌学生双肩书包的年轻女子正背对着他，站在那一排男人面前。
　　他看着那个背影，莫名有些眼熟。
　　啊，他想起来了，特别像他昨天在张家祖宅里望见的那个写生的小姑娘！
　　不会吧，不会吧。
　　“着急找对象”的不会真的是她吧？
　　张喆说那姑娘多大来着？二十？大学还没毕业？
　　他那种不祥的预感更强烈了。
　　只见那个女孩拿着手机，正在——
　　点名。。。？？？
　　是的，点名。
　　就像班长带着小学生们排好队准备春游一样。
　　不过呢，点的不是名字，而是手机尾号。毕竟相亲网站上没要求必须公开真名，用的都是千奇百怪的昵称——不过“着急找对象”这个昵称很难被超越。
　　很显然，被点名场面震撼到的不止是他，还有那一排男子。只见他们一个个目光呆滞里透着清澈的愚蠢，乖乖巧巧地服从着小班长的管理。
　　嗯，那表情像极了：抱佛脚准备了半天的1v1面试，结果到现场发现是群面？
　　一时都不知是该放松紧张的心情，还是该直接崩溃了。
　　“尾号2546的先生？”
　　“是我...”
　　“尾号8154的先生？”
　　“好像是我...”
　　......
　　小姑娘的音色软软糯糯的，语气却透着种......沉着冷静？例行公事？总之是和你以为这样一副软萌甜妹嗓子会采用的说话方式不一样，听起来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尾号9531的先生？”
　　半晌，没人应答。男人们开始了新一轮的面面相觑。
　　陈昊反应了半天才意识到，那竟然，好像是，他的手机尾号。
　　他那不祥的预感在这一刻终于放大到极点。
　　小姑娘四处张望起来，而他向前几步，正好看清了她的脸。
　　小鼻子小嘴小圆脸，大大的杏仁眼，漂亮得像个瓷娃娃。
　　和那个翻拍身份证大头照做的头像隐隐重合，又和那个他昨天在张家四合院里惊鸿一瞥的画画的女孩身影隐隐重合。
　　他那不祥的预感终于照进了现实。
　　“啊......”他踟躇着又上前几步，“好像是，我？”
　　“先生您好，您是昨晚八点二十七分发短信同意线下相亲的、昵称为一个句号的先生吗？”
　　小姑娘歪歪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毫不忸怩地直视着他，把他都看得心里一打鼓。说起来难为情，陈昊长这么大，受这张脸的拖累，好像还从没体验过被哪个女孩子这么脸不红心不跳正大光明地直视——他妹妹咄咄逼人的瞪视除外。
　　“呃——是的。”
　　陈昊左右看了看，觉得自己十分突兀，于是从众地站到了一排面面相觑的队尾，才又接着打量起这个漂亮可爱但脑回路清奇到了一定境界的年轻女孩。
　　所以，这就是那个昵称为“着急找对象”的小姐？
　　可以的，昵称生猛，真人更生猛，白瞎了一张软萌无辜甜妹脸。他算是体会到这个“着急”到底有多着急了。相亲都不能按个来，要按一打一打的来，论斤称论斤卖。
　　“太好啦！今天约的人都到齐啦！辛苦大家跑一趟，现在我带你们去见我外婆。”
　　小姑娘欢欢喜喜领队开拔，一队男人排队走进病房。
　　医院走廊里周围其他的病人、护士及家属，早就从“看愣了”逐渐转变为“免费观猴”的状态。看着这一群多少有点喜剧天赋在身上的人进了病房，他们外面的人看不清热闹了，才都渐渐散了。
　　病房里有两个床位，其中一个暂时空着，另一个靠窗的床位上，一个老太太正半躺在那儿，身上戴着很多检测的仪器，面上却乐呵呵地笑着。
　　在看到那个老太太的一瞬间，陈昊从进医院到刚才被小姑娘整出来的或尴尬或哭笑不得的情绪，都转为了心中的酸和痛。
　　他想到了不远的楼上，同样躺在病床里、全身插满检测仪器和管子的奶奶。
　　可是显然，有那个无厘头的“着急找对象”女孩在场，悲伤的氛围持续不了一秒钟。
　　“外婆您看，这些是我今天的相亲对象，您看中哪个随便挑，都不成我再找！”
　　女孩向外婆展示了一下身后的一排男人，豪言壮语道。
　　女孩的外婆咯咯乐了起来，笑的不得了。
　　“你之前说今天放学来看外婆，要给外婆一个惊喜，原来就是这个？小白痴，相亲哪有你这么个相法的，对象都要给你吓跑啦。”
　　外婆一语道破众人心声。
　　小姑娘皱一皱小鼻子，不满道：
　　“我叫白诗诗，不叫小白痴。”
　　软糯的嗓音，半恼半撒娇的语气，却猛地击中了陈昊一段悠远的记忆。
　　“你叫白诗诗？”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问句已经先跑了出来。
　　女孩和她外婆同时看过来。
　　外婆看着陈昊，眯了眯眼辨认片刻，突然绽开笑容。
　　“欸——小昊？是陈昊吧？都长这么大了！”
　　陈昊愣愣地点点头，在一转眼，正撞上那名叫白诗诗的女孩的瞪视。
　　然后，二人同时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
　　“你就是当年那个无理取闹的小不点？”
　　“你就是当年欺负我的那个坏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