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怪物姐姐》星越山

21、第 21 章

　　涂昀川醒来的时候，额头和背部都渗出热汗，黑暗中的眼中孕育着恐惧。

　　持续不断的敲门声像是某种她一直恐惧的东西快速逼近，即将扼住涂昀川的心脏。

　　她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东西，她也记不得自己做了一个怎样的梦令自己恐惧不已，而那种恐惧给她的感觉很久远，像是维持了很长的时间。

　　“涂昀川，你应该还没有吃过东西，先起来吃一点。”

　　涂昀川听着声音，努力回想这个声音的主人。过了一会，她想起来自己遇到了余辛，暂时在余辛的临时住所休息，外面的声音来自余辛。

　　她全然没有注意到，她身后比黑暗更加浓郁的影子笼罩了半间卧室，以及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乌鸦。直至黑色枯枝触手从肩膀探出，触碰她脸颊时散发的冰凉感，她的心神才逐渐拉回现实。

　　涂昀川的手搭在从肩膀冒出的黑色枯枝触手上，脸上挂着淡笑，手搭在黑色枯触手上，安慰：“我没事。”

　　“涂昀川？”余辛的声音再次响起。

　　“等一下。”

　　涂昀川说着，下床去开门，走廊的光让她有些不适。

　　她望着比她高一些的余辛问：“我睡了多久？”

　　“半个小时……你脸上很多汗，没事吧？”

　　“没事。”

　　才半个小时？总觉得过了很久很久……

　　“……伟大无上的雾之神给予了我们活下去的能力，我们将会成为新人类！”这个声音来源于屋外，若不是感知被强化根本听不清。

　　应该是一个男人撕扯着嗓子，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传得更远。

　　追随着这个丧失理智的声音，涂昀川看到了奇装异服的男人捧着一本笔记，望着雾，双眼瞪得极大，眼白掺杂了血丝，俨然一副已经疯掉的模样。

　　男人的声音仍然在继续：“自此之后，我们的生命将迈入无尽的领域，我们都会获得永生，感恩雾之神的降临，感恩怪物的降临使得我们变得更加强大！”

　　余辛的声音截过男人接下来要说的内容：“不用放在心上，自从雾出现后，就出现了一群疯子，这些人将雾奉为神，认为只要真诚侍奉这位捏造出来的神，就不会被杀死，还会觉醒强大的特殊能力。”

　　“走吧，大家在等着了。”

　　还有别人？

　　涂昀川跟上余辛的步伐，注视余辛的背影，走廊头顶的灯光掠过照到涂昀川眼睛，她的眼睛不适地眨一下。

　　什么装修？

　　涂昀川想不到的是，不少地方都停电了，这个社区居然还能用电。

　　走到靠近厨房的餐桌前，她看到了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在金色的灯光照耀下，更是诱人。坐在餐桌前的不仅有白天见到的沈阿姨和沈奶奶，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人，其中有两个学生，一个读小学，另一个跟涂昀川差不多一样大，她们正在对峙。

　　“鸡中翅好吃！”

　　“鸡腿好吃！”

　　她们不断重复着一样的话，像是复读机一样。

　　所幸有人制止了她们，这阵吵闹才结束，中年人站在她们的中间，同时轻敲一下两人的脑袋：“无论是鸡中翅还是鸡腿都好吃，不用一定非得争个高低……涂昀川来了，就安静吃饭吧。”

　　余辛已经找了位置坐下来，而唯一的空位就是余辛身边的位置。

　　余辛拉开身边的椅子，对涂昀川说：“来坐。”

　　正好那个空位的另一边是同龄人。

　　身边的同龄人立马搭话了，她凑到涂昀川耳边，小声问：“我听说，你一个人从其它区来的，这是真的吗？”

　　“当然。”

　　对方立马瞪大了眼睛，兴奋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扩大：“你觉醒了什么样的特殊能力？”

　　“小荣。”

　　坐在对面的一名中年人严肃唤了一声，“小荣”有点不耐烦地回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小荣”面对涂昀川时，立马变脸，变得热情：“我叫沈荣，吃过饭后，我们再聊吧。”

　　在吃饭的过程中，没有人说一句话，一直快要吃完的时候，才有人发话。

　　是沈青尧：“涂昀川，要是你遇到那些信奉什么‘雾之神’的人，你别管对方说什么，绕开就行了。”

　　不久前唤一声“小荣”的中年人放下筷子，抽出一张纸巾擦嘴后：“本来那些人好不容易才歇了一天没有动静，现在又卷土重来了，真是一群疯子。”

　　最后一句话，她的语气透露了无比的厌恶，将手中的纸巾握成一个球状，放在桌面上，纸巾缓慢地张开。

　　“别把这件事想得太糟糕，又不是什么坏事，在电视不能看、网上不了的情况下，她们正好可以给我们解解乏。”余辛沉吟半秒，“总是重复那些话，实在乏味，我前几天让她们改进一下，结果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其她人都沉默了，涂昀川看余辛的眼神古怪。

　　沈奶奶的表情失望，她叹气说：“余医生说得对，真是一群老顽固。”

　　“……”哪有老人说比自己年轻的人为老顽固的？

　　沈荣扑哧一声，忍不住大笑起来，被坐在对面的母亲瞪了，她才憋住。

　　结束晚餐，沈荣拉着涂昀川到涂昀川暂时的房间里问关于特殊能力的问题，先前与沈荣争论鸡腿好吃还是鸡中翅好吃的小学生也跟了上来。

　　面对她们带着好奇、兴奋的目光，涂昀川一一回答了，并说了觉醒特殊能力的技巧。

　　沈荣重复涂昀川说过的一段话：“职业、爱好、擅长的事情……”

　　她想了想，泄气了：“职业没有，爱好没有，擅长的事情没有，我简直要陷入绝境了……之前我尝试过单凭想象力和抄袭动画人物的能力，根本就没有用。”

　　“你根本不相信自己会觉醒特殊能力。”

　　沈荣注视着涂昀川，没有反驳。涂昀川明白了沈荣自己很清楚问题所在。

　　涂昀川在这个时候向沈荣伸出手：“你想要什么样的特殊能力？”

　　沈荣不明所以，还是牵上涂昀川手：“可以的话，我想要非常强大、能杀死怪物的特殊能力——”

　　没多久，沈荣和小学生的长辈要离开了，便喊了她们。

　　“明天我来找你玩。”沈荣离开前说了这一句，笑容无比灿烂。

　　小学生则重复了沈荣的话。

　　还留下来的只有一名收拾餐桌以及沈阿姨和沈奶奶，余辛拿出药箱，像是例行为沈奶奶检查。

　　检查过程很快就结束了，余辛把听诊器放回箱子里。

　　“没什么问题，只要她继续无视‘哮喘’的存在，并进一步认为‘哮喘’不存在，就会痊愈。”

　　余辛的话提醒了涂昀川。

　　如果疾病能够通过这种方式消失，世界上将不存在“绝症”。

　　通过这个思路，涂昀川进一步想到了：人类可能真的要像宗教的人说的一样——“我们都会获得永生。”

　　不存在疾病、不存在年老、不存在死亡的世界……就这么诞生了。

　　“哮喘药还有吗？”余辛问。

　　“还有一点。”沈青尧回答的。

　　“过几天去附近的医院看看，补充点药。”

　　余辛送走了沈阿姨和沈奶奶后，倒回来提起药箱走向房间，涂昀川跟着。

　　见她跟来，余辛就没有关门。

　　余辛的房间各种衣服随意地放在床边，椅子上，桌面放着几支笔，还有几个本子，没什么东西，整体就显得较为整洁。

　　余辛将药箱放在角落，那个角落不止一个药箱。

　　她回头，看到涂昀川没有进来，先坐在了床边询问：“你应该有话要说，坐着说吧。”

　　“你的工作就是医生吗？”

　　“不是。”余辛说着，解开了深色衬衫的最顶的两颗扣子。

　　“你直接获得了医生知识。”

　　“没错。”

　　“你杀死了一个小男孩是吗？”

　　“高帆告诉你的？”

　　涂昀川没有回答余辛的反问。

　　“看样子是了，我知道高帆看到我杀死了一个小男孩，但是我没有杀死她封口，你说，这是为什么？”余辛笑得意味不明，目光漫不经心。

　　“你不怕报复。”

　　“说对了一半。”

　　涂昀川等着她说出“另一半”，两人注视了几秒后，余辛说：“你不想知道‘另一半’原因是什么吗？问我。”

　　“……所以另一半原因是什么？”

　　“另一半原因就是我有正当杀死那个小男孩的理由。”

　　“理由是什么？”

　　“你猜猜看。”

　　“那个男孩杀人了？”一命抵一命才算合理？

　　“差不多。”扯了几句，余辛想着干脆直接交代算了，“我和沈青尧救了一个小男孩，可是那个小男孩偷了沈奶奶的哮喘药，而当时只有那一点哮喘药，小男孩偷走哮喘药后，沈奶奶正好发作了。我找到那个小男孩的时候，那个小男孩说‘凭什么我的家人都死了，还有人的家人还活着’。也就是说，小男孩出于报复的心理，偷了哮喘药。然后，我就杀死了小男孩，拿回剩下的哮喘药，勉强救回了沈奶奶。”

　　“这件事沈青尧知道。”余辛补充。

　　“沈阿姨是什么反应？”

　　余辛一直在观察涂昀川的反应，涂昀川开始略感意外，很快就恢复平静。

　　“她的母亲有多痛苦，她就有多恨那个小男孩，她的恨意以及对我的感激大过怜悯。”

　　“你抱着什么心情杀死那个小男孩？”

　　余辛仔细回忆着：“不知道……我是以客观的角度判断小男孩应该死，我就杀死了小男孩。毕竟只要存在那份心思，放过了小男孩，小男孩还会害下一个人。”

　　“我不理解，你应该什么都不在乎，为什么要帮助她人？”

　　余辛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涂昀川，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也许，我们是一类人。”

　　涂昀川皱眉：“我们才刚认识没多久不是吗？”

　　余辛的笑容更甚：“直觉告诉我的，我们应该很合得来。”

　　两人的谈话到这里就结束，涂昀川回到房间，正好看到乌鸦从窗户飞进来。这时，涂昀川才注意到，吃完饭后，玄就不见了。

　　玄挺着一个大肚子，躺在了桌子上，打一个饱嗝。

　　“吃了什么？”

　　玄抬起一边的翅膀：“老娘发现一块玉米地，不然等你给老娘带食物，老娘得饿死。”

　　——事实上，在涂昀川做噩梦时，玄就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以涂昀川为中心汇聚，那股气势汹涌、狠戾，仿佛能够撕碎一切，恐惧占据了玄的大脑，本能想要逃离，永远地逃离。

　　等到玄报复性地吃了一顿，恐惧消散后，最后还是决定回来。

　　玄才不会告诉涂昀川这件事，玄不愿意自己在涂昀川心里是胆小、懦弱的存在——奇怪，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玄不理解，也不愿意深思原因，这件事当场就被抛到脑后了，只是被涂昀川盯着始终有些心虚。

　　涂昀川没有深入探究，做着自己的事情，玄才放下心来。

　　早上，涂昀川和余辛几乎同时起来，涂昀川洗漱过，看到晚上收拾餐桌的男人又来了，过来特地给余辛和涂昀川做早餐。至于玄，涂昀川醒来后就没看见过，窗户是开着的，显然是去了玉米地吃玉米。

　　吃早餐时，余辛解释：“那个男人主动说给我做一日三餐，为的是让我帮家里人看看病。男人的母亲年老了，身体不太行。现在整个世界又这么乱，死的人又那么多，医生更是难遇见，我自然就成了一个救命稻草。”

　　“这就是你选择当医生的原因？”

　　余辛愣了一下，嘴角变深："当然。"

　　两人无言吃完早餐，余辛说：“等会我要外出，有什么事情可以找社区的人帮忙。我不确定中午会回来，但我跟那个男人说了给你准备午饭。”

　　涂昀川抱着跟余辛一样的心理——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即便她有能力自己准备午饭。

　　沈荣得知余辛出去，只剩下涂昀川一个人，便更加积极地找涂昀川。

　　结果她在路边看到了涂昀川，涂昀川正拿着一瓶绿色的药水，浇在一棵小树苗上。

　　神奇的是，那棵小树苗居然说话了：“我要阳光！我要水！”

　　把沈荣吓了一跳，她还听到涂昀川嘀咕：“就这样？”

　　涂昀川还在涂姓社区的时候，就尝试过让树走出泥土并说话，所谓的“能够让生命拥有生命”。

　　她晃了晃瓶子里剩下的药水，感到有点无趣了。

　　“这是什么东西！好有趣！”沈荣的声音从涂昀川身后传来。

　　涂昀川回头：“我还有几支这样的药水，你要玩吗？”

　　沈荣两眼发光，并对涂昀川说出了各种奇异的想法，比如把药水浇在手机上、衣服上。

　　两人考虑很多因素，决定先尝试浇在一根铁棍上，看看这种“死物”会不会也拥有“生命”。

　　沈荣没有找到铁棍，只找到了一根有些生锈的铁水管。

　　涂昀川把药水均匀地浇在上面，听到了痛苦的呻吟，是生锈的铁水管发出的声音。

　　“我好想死……我好痛苦……”声音扭曲又偏执，阴沉又沙哑。

　　它的声音变得极端愤怒刺耳：“为什么要让我感受这份痛苦！为什么要让我拥有意识！都怪你们的破药水！”

　　沈荣露出恐惧的神情，瘫坐在地上，浑身的寒毛直立。生锈的铁棍不断重复着自己怨恨，使得她陷入恐惧情绪难以脱离，犹如一个泥潭，她越挣扎陷得越深，她干脆一动不动呆滞在那。

　　生锈的铁棍断成了两截，是涂昀川将生锈的铁棍踩断的。紧接着是一脚又一脚，硬生生将生锈的铁棍踩成碎片。

　　沈荣这才从恐惧中逐渐脱离，视线上抬，涂昀川朝她伸出手：“还能站起来吗？”

　　她呆呆地应了一声，握上涂昀川的手，整个人被涂昀川拉起来。她对上涂昀川平静的眼睛，不由自主镇静些。

　　“给我看看你的晶石，快！”

　　涂昀川催促的声音，沈荣立即打开一直挂在腰上的小包，慌忙掏出晶石，洒出来的晶石全部都是黑色的。

　　沈容意识到什么，立马摘下小包，把所有晶石倒了出来，无一例外全部变成了黑色，摔在地上化为碎片凭空消失了。

　　她的视线变得模糊，比刚才还要强烈的恐惧使得她丧失了思考能力。

　　沈荣的自语没有一点生命气息，声音小得像是蚊子煽动翅膀，绝望至极。

　　“我……要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