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人格］假如《真理之下》是乙女游戏》白秋潭

53、结局篇·失落之心（十）

　　母亲是一个模糊的符号。

　　那片触目惊心的血色最终化为了记忆深处一条若隐若现的伤疤，或许他还记得父母横死的悲惨模样，但孤儿院漫漫无涯的凄苦岁月让这个年幼稚嫩的孩子在日复一日的孤独中忘却了母亲的笑容与温情。

　　没有人比他更渴求爱，没有人比他更渴望加入一个温馨的家庭。没有人知道，当孤儿院其他的孩子被领养走时，他躲在阴影中黯然神伤，又羡慕又嫉妒，眼巴巴地看着那欢声笑语的一家人。

　　“我想有新的爸爸妈妈来爱我。”每一天睡前，他都会对着月亮虔诚地祈祷。

　　或许是因为月亮听到了他的祈祷，或许是因为命运的垂怜，总之在一个阳光葳蕤的午后，他的夙愿终于得以实现了。

　　领养他的梅洛笛伯爵是一个位高权重的大贵族，那是个天父般高大威严的男人，被那双粗糙厚实的大手紧紧握住时，他的心除了惊喜之外，还有着一丝隐隐约约的惧怕。

　　孤儿院的护士忧心忡忡地叹息道：“梅洛笛伯爵领养你，恐怕不是因为大发善心啊。”

　　那时懵懵懂懂的他并不了解这句话的深意，他只是欢天喜地地为自己雀跃：真好，他有了高大伟岸的父亲，还有了优秀出色的哥哥，他再也不是无依无靠的野孩子了。

　　即使，养父对他严厉到不近人情；即使，哥哥对他不屑一顾。

　　初来乍到寄人篱下的孩子往往会因为养父的责罚和哥哥的冷漠而暗自垂泪，可为了守护这来之不易的幸福，他必须得学会收敛起那些脆弱的负面情绪，于是他温和谦卑、谨小慎微，对养父和哥哥百依百顺，于是他的隐忍付出得到了回报：他看到了养父欣慰的笑容，看到了哥哥流露出赞许的神色。

　　他想，养父和哥哥毕竟是爱他的。养父虽然古板严肃不怒自威，但将他送进了资质最好的贵族学校念书；哥哥虽然心高气傲冷漠骄纵，但他意外负伤时，是哥哥背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医院。

　　“萨菲，你必须得无条件地支持德希，他是梅洛笛家族的顶梁柱，若我撒手人寰，他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只有他才能保护你。”

　　养父的教诲他谨记在心，他将其视为坚若磐石的信仰，所以即使被地狱般的训练折磨得遍体鳞伤，他也无怨无悔。

　　岁月如溪水般潺潺而去，涓涓细流汇成汪洋大海：哥哥留学归来，养父与世长辞，而他，也成为了梅洛笛家族最凶狠残酷的人形兵器，躬耕于黑暗，是为了梅洛笛家族的光明；游走于血海，是为了哥哥的荣耀冠冕。

　　他不记得自己的身后背负了多少亡魂，不记得自己的双手沾染了多少鲜血，他只记得，哥哥会在他圆满完成任务后骄傲地为他鼓掌。

　　服下毒药，改变容貌，伪装失忆，潜入奥尔菲斯侦探社是哥哥交于他的重任，因为那两个实力不容小觑的侦探开始着手调查十年前的重大悬案，那个悬案与梅洛笛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旦被侦破，会给梅洛笛伯爵家族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甚至是动摇其根本。

　　他不仅是一头狠厉毒辣的狼，更是一条善于伪装的变色龙，他轻而易举地加入了奥尔菲斯侦探社，不动声色地破坏着他们的调查。真相小姐和推理先生对他的友善与关切或许曾令他的良心备受煎熬，可是一头无条件服从命令的狼只需要忠心。

　　他的伪装天衣无缝，就连警惕敏锐的推理先生都未曾察觉到半分蛛丝马迹，直到，罗南的出现。

　　最初，草木皆兵的他误以为罗南识破了他的真实身份，那时他惶惶不可终日甚至向哥哥请示是否解决掉她，可哥哥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静观其变。”

　　于是他收敛杀机，用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同她相处，之后却发现她接近他的缘由令人啼笑皆非——

　　她恋慕他。

　　“那么，你也恋慕她，去接受她的爱，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面对他的汇报，哥哥似笑非笑地命令道。

　　他在男欢女爱上完全是一张白纸，与一个青春妙龄的女孩恋爱于他而言比行凶杀人还要困难，他只能笨拙地、生涩地去回应她，去感受她的气息与温度。

　　即使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在别有用心地试探她，但不可否认，他无法拒绝她的笑容与温情，每每亲吻她丰润柔软的双唇时，他都会情不自禁甚至想要更进一步。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爱上了她，所以罗南翘首以盼地询问他的真心时，他诚实地回答了他，这是他成为“白”之后为数不多的真话，也是这句真话，成了她悲剧的根源。

　　她称病不出的那段日子里，他度日如年，那如影随形的思念让他寝食难安，他的眼前时时刻刻都浮现出她的笑靥如花，她的亲吻拥抱，他想自己是真的坠入了爱河，那时他甚至有一个可怕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他要叛逃梅洛笛家族，带她远走高飞。

　　他终究没有勇气去挣脱那无形的枷锁，但他有勇气向她坦明心意，于是他买了人生中第一束玫瑰花，却看到了令他心如刀绞的景象——

　　她和另一个男人缠绵相拥。

　　和悲怒一同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记忆以及令他痛不欲生的真相——玛格丽特与罗南，系统与游戏，他的世界与她的世界。

　　原来这世上，除了血肉相连的母亲外，还有人曾毫无保留地疼爱他，关心他。

　　当哥哥因为爱上继母而百般煎熬之时，他何尝不在为那背德的爱而痛苦挣扎？

　　当养父亲吻继母那如花似玉的娇艳脸颊时，他何尝不是被嫉妒腐蚀了心灵？

　　他从未妄想过占有继母，他所渴求的不过是默然欣赏着她的笑颜，哪怕是在阴影中，在深渊下。

　　妈妈，我不想你离开我。

　　人性就是如此的自私阴暗，命运就是如此的反复无常，多讽刺啊，既然他表露心意要以她的彻底离开为代价，那么，他就将这份心声永远地烂在肚子里。

　　他是一个天赋异禀且铁石心肠的演员，失望是真，失心是假，就算她哭得肝肠寸断，哀婉凄厉，他还是毫不留情地与她决裂，那时他或许于心不忍，可一想到她会永远地留在这个世界，他便会滋生出一股心满意足却扭曲偏执的快感。

　　他的生身母亲早已化为一抔黄土，难道他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位母亲销声匿迹吗？

　　妈妈，我对你的爱，并不比哥哥少。

　　我知道我罪无可恕，可是与失去你相比，我甘愿我的灵魂受尽地狱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