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旧事》元一鸾

8、下雨

　　稍稍昏暗的天中仅剩下还没有回家的月亮，它皎洁、圆满，丝毫不吝啬——向地面撒去缕缕光芒。

　　大部分家庭在孩子考上北城一中后，会在附近租学区房，为了让孩子上学方便点。
　　纯红色的校服在这光芒的照耀下，沾了点紫色，带上几分神秘的色彩。
　　这时，天还没完全亮，远处有的也只是黑乎乎的云。

　　对于北城一中的学生来说，这是踩着迟到去学校的时间——五点半。
　　封喜把电动车推出门，看了眼手表，“还是以前好啊，实在不想去学校啊。”
　　初中的时候，只要早上六点五十前进校门就行。
　　她不由怀念起来。

　　等她刚把车停在学校外面的小道上，就听见远处传来的声音——“封喜，等等我。”
　　她扭头一看，就见到扎着麻花辫，头发上夹着几个颜色鲜艳发卡的于雨桦。
　　“你计划报名运动会吗？学校在这个月末办运动会，正好把中秋和国庆的假占了。”于雨桦拽了拽因为跑起来导致摇摇晃晃的书包。
　　“不得不说，学校真是吃不得一点亏。我不计划报名项目，但加的社团，应该需要去参加。”封喜想到学校只放三天半，不禁扯了扯嘴角。
　　总不能三天半里面一天半都浪费在学校这个牢笼了吧，她想。

　　不等于雨桦说什么，在她们前面的人嘟囔着——“现在43了，快走，再磨叽一点就被记迟到了。”

　　“咱俩也跑吧！真是烦死跑/操/了，而且咱班入口离校门口这么远，真不知道学校怎么规划的。”
　　封喜和她并肩走着，耐心地听她絮絮叨叨吐槽学校，时不时也说两句。
　　突然，于雨桦停了下来，她用手拍了拍封喜肩膀，“等等，你看，好像不用去操场了。”
　　阴沉沉的天空中降下丝丝缕缕的雨，一点接一点打在地上。

　　“快走吧，再不走雨就下大了。”

　　话音刚落，她们就“原路返回”，向着教学楼狂奔。

　　“轰隆轰隆——”

　　由于北城一中规划的一个年级招收一千人，这一千个人一栋楼。
　　这会儿，呜呜泱泱的人群挤在教学楼门口。
　　封喜看见眼前的人群，不禁叹息，“如果我在家，下雨会是催眠曲，”话还没说完，天上就传来巨大的雷鸣，“而此时此刻，像是催命曲。”
　　她们刚走进教学楼，外面瞬间变了天。

　　巨大的雷鸣掩盖了雨落的声音，也掩盖了重物倒地的声音。

　　暴雨一般来得急去得快，没过一会儿就变小了。

　　封喜仔细想了想关于国庆该怎么抉择，她既不愿意把时间全花在学校，可是，回到家，她又不愿意出门。
　　到时候，也就是在家待三天半。

　　怎么也不合算，不如，就去吧。

　　……

　　没想到临近放学，暴雨又悄然而至。
　　由于封喜教学楼在二楼，窗户根本看不清下没下雨，她还以为雨早停了。
　　等她一出教学楼，才发现暴雨如注。
　　她内心纠结了一番，因为自己没有拿伞，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是等一等雨停，还是冲进雨幕，以免一会儿雨下大了。
　　可惜，她还是低估雨的大小。没过多久，她浑身都湿透了。
　　她心想，已经走在半路了，哪还有重新缩回去的必要呢？继续走吧，忍一下，就到家了。

　　好不容易走到校外的小道上，眼前的一幕不由让封喜惊诧——她的电动车如今正倒在地上。
　　她尽力去拽了拽，终于在没有弄倒旁边电动车的前提下，把这个被污泥沾满的电动车拖起来了。
　　她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没带纸。
　　她想着，好吧，运气不大好，先回家再说。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跳。
　　她的车坏了，是的，坏了。
　　此时的她，浑身湿透，头发几缕几缕黏在一起，十分不舒服。
　　她不由皱了皱眉，她再次尝试让电动车动起来，结果还是失败了。

　　常铭从远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大雨之下，四周都是各色的雨伞，一个被雨淋湿的人正急切地拧着电动车把手。

　　封喜突然感觉头上的雨停了，抬头一看，看见常铭正给她打着伞。
　　听见常铭问她，“封喜，怎么了？”
　　“我的车坏了。”她话音刚落，然后补充道，“我也不知道哪出问题了。”
　　常铭皱了皱眉，“我带你回去吧。顺路的事。”
　　“嗯？”封喜不由感到诧异。
　　“我的车就在前面，你帮我打着点伞。”他说着就把伞柄递给封喜。
　　似乎是想着点什么，他又说道，“我不会单手骑电动车，咱们也算互帮互助了。”
　　听见常铭这么说，她才答应了他的提议，伸手接过雨伞。
　　她其实早已计划站在校门口的公交车站牌下等雨下小了再回。
　　如果没碰见常铭，她百分百会这样做。
　　即使凑巧碰上了，她也没想着让常铭带她回去，这样太麻烦人了。
　　虽然两个人已经算比较熟的朋友了，但是封喜还是不喜欢麻烦人。
　　她小心地看着地面，生怕一脚踩在水坑里，溅起泥点弄在裤腿上。

　　“诺，这个，就是我的车。”
　　听见常铭说，“抓紧了。”
　　本来轻抓着他衣角的手攥紧了一点。
　　封喜看见左转的绿灯亮了，想着常铭问也没问就直接左转，有点奇怪，随口问道：“你知道我家在哪？”
　　“知道。”他顿了顿继续说，“之前我去帮我爸拿过鱼竿。”
　　“原来是这样。”
　　虽然有伞打着，但是雨下得太大，等到了家门口，封喜还是快湿透了。
　　她把伞递给常铭，看了看他，发现他现在也快湿透了，手上裤子全是雨水打湿的痕迹。
　　“谢谢你，麻烦了。”

　　“没事。”

　　封喜还没进家门，刚准备掏出钥匙来，就听见了爸爸洪亮的声音——“晓莺，闺女回来了。”
　　封喜边开门边说道，“老爸，我这没骑电动车，你怎么知道是我回来了？”
　　她看着老爸躺在沙发上头也不抬继续看着小说，“我耳朵多尖呢。”
　　正当她准备放下湿透的书包，韩晓莺就从厨房走出来了。
　　看见她这会儿衣服也湿的不成样，裤子也是湿哒哒的，更别提书包了，估计里面的书也难以幸免。
　　“昨天还告诉你今天会下雨，又不当回事，看看，这下成落汤鸡了吧。”韩晓莺看这闺女的样，虽然心疼，但是嘴上功夫还是厉害。
　　她顺手拿过封喜的书包，“快去洗个澡，别一会儿感冒了。看你平常的时间没回来，饭菜刚热上。”

　　说完封喜，看着封彬在那还在看小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还有你，闺女淋成这样了，你还在那看你那个小说。我就说，今天下雨，让你去接一趟，你非说没事。”
　　“哎呀，消消气消消气。”封彬立马把手机放下，站起来，轻拍着韩晓莺的背，“这不闺女没事嘛，下回，我保证下回一定去接。”
　　“少贫嘴，你快去给闺女煮点姜茶。”韩晓莺拍开他的手。

　　封喜没一会儿就把自己收拾妥当了，等走进厨房，就听见封彬正和韩晓莺说。
　　“快国庆了，我和常从庐一合计，商量一块去水库那边钓鱼，这不钓上只大鱼，正好给你和小喜炖个汤喝。”
　　韩晓莺忍不住“嗤”一声，“你这想得可真远，我还没同意呢，就想好钓上大鱼了，去吧去吧。”
　　得到这个答复，封彬顿时乐不可支，把刚煮好的姜茶递给封喜，“小喜，你们学校不是要办运动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
　　封喜想了想今天上午刚做的决定，反正办完运动会还有点时间，“嗯，我要去当志愿者。”
　　韩晓莺点了点头，瞬间想到另一个问题，“给你留下钱自己去外面买点饭吃？还是你要自己做？”
　　还没等封喜回答，封彬就说道：“你要是有什么不会的可以给常叔家儿子阿铭打电话，这孩子很会做饭。他要参加你们学校运动会，正好留在这。”
　　他顿了顿，想到了点什么，“你们不是一个初中的嘛，你直接去他家吃饭也行。”
　　“他家在哪啊？”似乎是怕父母误会什么，封喜赶紧补充到，“今天我电动车摔坏了，还是他带我回来的，我得感谢一下他。”
　　她没想到接下来封彬说的话，会完全出乎意料。
　　“从你们学校出来，沿那条路直走，那不是有个快递站嘛，就在那个巷子里面。”

　　她愣了一下，想到了之前常铭和她说的话。
　　所以，根本不顺路，你还骗我说顺路。
　　怎么对我这么好啊，常铭。

　　周遭各色的伞没有一把会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停留，唯独那把黑色的伞，唯独那个少年，为她停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