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问君独津

1、前言（一）

　　后周六十五年春，周临宗在位第三年。蛮族入侵边关。灾荒和外敌入侵搞得人心惶惶。
　　春迟楼，京城最大的酒楼之一。
　　这个酒楼有两大特色，一是专门给进京赶考的学子提供免费住宿和吃食。二是给说书的先生提供场地。
　　后周律法明文规定不许议论朝廷大事。而春迟楼就给说书人提供场地。再加上春迟楼是先帝钦点的酒楼。先帝当年提的牌匾都还挂着呢。在春迟楼里面讨论，官兵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人人都在说春迟楼背后是皇家的人。
　　“那边关蛮族确实厉害。听说边关俩座城池都被攻破了。”楼台上一个身穿白衣黑胡子中隐隐约约有两根白须的说书先生说道。
　　楼台下正在喝酒的人们。听到这种事情瞬间人群的情绪起来了，在外面都不许讨论,讨论了就说是敌国的细作散布谣言，而在里面讨论官兵也管不了。
　　“前段时间有风声不是说朝廷要议合吗？”一个文弱书生摸样的人说道。
　　他旁边的书生接过话：“右相前段时间还主张议合。这蛮族怎么现在就打过来了。”
　　朝廷现在分为两个集体。一个集体是以苏言为首的右相派，他们主张议合。另一个集体是以张渊渟为首的左相派，他们主张发兵。
　　“蛮族狡猾至极。现在看来左相才是正确的。”
　　“你放屁。现在民不聊生，多地爆发蝗灾。就连江南十六州都有影响。现在朝廷怎么有精力打战。”一个蛮横声音从门口传来。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穿着满是补丁的布衣背着书篓走了进来。他随便找了一个凳子坐下，让店小二给他拿壶酒来。
　　众人见他露一副寒酸样，不由心生鄙夷都纷纷远离他。
　　说书先生见有人把目光全部吸引走，他本身就是给春迟楼交了钱才可以说书，春迟楼是京城最大酒楼，他在这里说书，生意极好。
　　台上说书先生故作惊讶道： “哦?看不出来仁兄竟然这样关心民生，敢问仁兄是哪里人士？怕不是有当丞相之资。”
　　在汴京城谁人不知丞相之位分为左右两相，说书先生说他有丞相之资，怕不是在框他。
　　郑赫喝了一口小二送上来的酒，
　　郑赫却也不笨。他听出来说书先生是在给他挖坑。他放下端着的酒杯朝楼台行了一个礼对着说书先生笑道：“先生，可高举子言了。子言来京城只为参加科举，为朝廷出一份薄力。先生莫要诓我。子言人卑言轻。资历尚浅怎敢当先生之言。”
　　“科考呀。”
　　“看他这副身子高低也是武举呀，文举怕是浪费苗子。”
　　在后周朝不可私下议论朝廷，也不可私下议论皇室。单拎出去一条就是砍头的事。
　　说书先生闻言冷哼一声，就当听不懂他说的话。他也不接这个话。只当没听到。继续说着别的。
　　一旁在包厢吃着凉菜的苏承枫倒是对这个外表看起来五大三粗的书生敬佩有加。
　　明知道这个酒楼背后极有可能是皇室的人，但也敢这样出言。真是后生可畏呀。
　　郑赫一口闷了一小杯酒。说书先生也不在找他无趣。
　　“只听那城墙外有一黑影一闪而过。”说书先生表情夸张露出一个恐怖的表情：“哐当一声，那守城墙的兵卒直接把手中的长矛直接丢下，拔腿就跑。他看到那个黑影朝他飞来.......”
　　“那个兵卒看到了什么？”台下有人打岔说道。

　　见说书先生不讲了，楼台下的看客纷纷起哄让他继续讲。
　　说书先生嘿嘿一笑：“想听呀？走过路过都不要错过。多多少少给个喜头。”
　　见他身边的小童举着一个小铜盆在看客身边游荡。看客有些默不作声装作跟别人闲聊。有些拉不下面子给了几个铜钱。有些有钱的给了一点碎银。
　　一些出了钱的看客见小童收了钱便起哄道：“喜头给了。继续讲呀。”
　　说书先生斜眼看了看小童端上来的铜盆，估摸着铜盆里面有多少钱，眯着眼摸着胡须笑了起来。端起一杯茶两口喝完继续讲了起来。
　　苏承枫透过包厢虚掩着的门看到楼台的座位，冷哼了俩声。他招呼店小二进来。
　　店小二知道他是苏府二公子，他经常在这里吃饭，掌柜的特意交待店小二对包厢里面的这位要格外上心。店小二一直观察着包厢里面的动静。
　　“二公子。”店小二把手上的白布搭在肩膀上笑着推开门进入包厢。
　　苏承枫朝店小二示意让他靠近一点，店小二站到他旁边。苏承枫侧着头小声对店小二说了句话。店小二露出一个明白的表情，说着便走出包厢。
　　郑赫觉得春迟楼也是无趣，正准备换道准备去投奔自家一个远方亲戚时，店小二拦住了他。
　　店小二满脸笑意拥推着让郑赫坐下，殷勤着拿着手中的布擦拭着桌子：“您瞧。这人一多我们也就怠慢了您。客官你可是来借宿的？”
　　郑赫被店小二突然一阵热情搞得有点不自在，他定了定神咳嗽一声：“我来京城赶考偶然听闻春迟楼为赶考学生提供住宿。我便想来问问。”说完还站起来双手作揖给店小二行了一个礼。
　　店小二赶忙拦住郑赫。依葫芦画瓢给郑赫也做了一个礼。在后周凡是进京赶考的必然是各县各州选拔出来的人才。就算不入榜。在如今缺少人才且极度重文的后周。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最差也能是个县丞。
　　“您这是说笑了我们春迟楼专门为赶考学子免费提供食宿。”店小二说着把旁边送菜人木盘里面的菜端了出来：“这是旁边包厢客人送您的菜，他说想跟你交个朋友，你放心由于之前您来我们店。我们招待不周。您刚刚的酒水钱本店分文不取。”
　　郑赫看了看桌子上面东坡肉和一碟小炒，郑赫悄悄咽了咽口水，他来京城花光了大部分盘缠，差不多他有俩天没有吃饱饭了。
　　“你说旁边包厢有人跟我交朋友。敢问是何许人也？”郑赫警惕的问店小二。
　　店小二只当他想询问人，用手悄悄指了指旁边的虚掩着门的包厢压低声音道：“客官我悄悄跟您说，那是苏相二公子。你最好还是不要得罪他。”
　　郑赫也不认识什么二公子，他一个人孤身来到京城赶考，他也没有交好的挚友，只有他一个人。
　　郑赫向店小二道了谢，朝包厢做了个礼，便吃起来了，他实在是太饿了。
　　他来京城便花了大部分盘缠，住宿都没有钱了，只能去投奔亲戚家。
　　包厢里贾肖秋看到他直接吃，换平常人早就来巴结自家公子了。哪还管着吃？
　　他心中对郑赫有一丝不一样的心绪。但他还是觉得郑赫自命不凡，是个虚伪的人。
　　“他什么意思？他只不过是个有点文采的。公子你爱才跟他交友。他凭什么不给二公子你面子？他以为他是谁？”
　　贾肖秋刚想等郑赫走了，就去教育一下他。
　　可苏承枫早已知晓他的心思。贾肖秋自小就养在他身边。是他娘给他亲手选的侍卫。从小贾肖秋就寸步不离他，他俩也算是一对竹马。
　　苏承枫知道贾肖秋沉不住气，但贾肖秋在他眼中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侍卫了。算得上是一个忠实的朋友。他看到贾肖秋把心思写到脸上，恨不得马上就去揍郑赫。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对贾肖秋说：“小五，我们来这里只是替陛下把把风。我们也不可与考生交恶，凡事要低调行事。”
　　“可.......”
　　"我只是想帮他一把，你看他手上的手茧了吗？"
　　贾肖秋倒是没注意这些，听到二公子这么说他立刻看向郑赫正在拿筷子夹菜的手，那双手格外的大，贾肖秋眼力很好他看到郑赫手上的手茧。他明白这种手茧绝不会是一个佃户所有。
　　“他练过武？”贾肖秋瞪大眼睛问。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练过武，又不是考武状元，但转念一想郑赫他那一身魁梧的身材，不练武是不可能练出来的。
　　苏承枫站了起来走出包厢对还在里面愣神的贾肖秋说道：“所以为人处事低调一点。走吧。”

　　朝堂
　　周临宗——纪仰止听着朝下百官就对待蛮人入侵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他打了个哈欠。
　　朝堂之上的事情本身不是他管，他只是一个傀儡，政权一半在他舅舅——张渊渟手上，还有另一半在苏右相——苏仁安手上。无非台下就在吵改议合还是打。
　　“陛下臣以为此战该打，这战不打以后我大周子民的生活只能靠我们割地赔款吗？我们有多少东西够赔的？”兵部尚书左霖佑说道
　　兵部尚书左霖佑已年过花甲之年，他佝偻着背，腰微微下弯。鬓边的白发和时不时的轻咳显示出他身体欠佳。
　　说起来左霖佑早些年也是一个穷武生，后考上武状元再加上当时于政变救了先帝一命。后被封为兵部尚书。
　　就在周临宗觉得左霖佑的话言之有理的时候，只见一个尚书左丞——宁清德便站了出来。
　　“陛下，臣认为兵部尚书之言虽有道理。但我周朝江南一代半个月以来闹蝗灾，再加上我朝之前打战的花销。陛下请议合。容许百姓修养三年。”尚书左丞——宁清德刷的一下跪在朝下。
　　站在最前面一个长相俊朗的男子，一双丹凤眼垂下眼皮思考着事情，看年龄约莫而立之年。他旁边站着一个老人看起来身体硬朗，白发中透着少许黑发，背骨挺直站在旁边。
　　“陛下，臣认为尚书左丞之言也并无道理，这几年各种灾害百姓受不起了。还是议和吧。”苏言站了出来，一头白发被发带扎束在脑后。
　　张渊渟站在他旁边也恭恭敬敬手中端举着笏板抬脚向旁边挪了一步跪在朝下：“陛下，臣认为蛮人欺我大周无人。我们应该直接打去，不可议和，告诉邻国我们周朝国力之强盛。”
　　“陛下，臣认为此言虽有理，但有前方探子说蛮人同意只要我们给他足够的岁钱和布匹便可退兵。”御史中丞——徐意说道。
　　“哦？徐爱卿你确定吗？”纪仰止惊喜道。
　　他本人其实很想议和，因为这是不费力的只需要给点钱和物品。再不行在给一个公主和亲，到时候找个宗室女封为公主就行了。而去打战浪费人力物力财力，他本人既来之则安之不想搞那么复杂。再加上现在朝廷内部都没有处理干净，对于外敌他实在没有精力。
　　张渊渟见纪仰止的态度想议和立刻继续说道：“陛下，蛮人欺我朝已久，这次突然攻打我朝，恐怕不止这点利益。望请陛下三思。即刻发兵攻打。”
　　纪仰止最不喜欢张渊渟每次都用教导的口气说话，虽然论辈分张渊渟是他舅舅。
　　“各位爱卿退下吧，一切以苏相为准。”
　　纪仰止站起来就走了，身后的太监赶忙宣布退朝。跟在他身后。
　　朝下大臣都纷纷退朝，张渊渟面色铁青走在后面。有些想巴结他的人看到他的脸色便都不敢上前。
　　“苏大人得圣眷垂眸，又得陛下信任。下官由心祝愿大人呀。”一个长的贼眉鼠眼满脸笑意的男子恭着手快步挤到苏赋身边奉承道。
　　被他挤到一边的官员脸色不太好，悄悄瞪了他一眼走开了。苏言偏头看了一眼尹正协听不出什么语气道：“那就谢谢佐领好言了。”
　　尹正协听到苏言不咸不淡的话尴尬的微笑点头。
　　一旁一个官员看不懂这些，有人小声解释。原来尹正协本身就是个溜须拍马的墙头草，寒门子弟出生，考取四次才考上名份。
　　大太监德全手拿着拂尘慌慌张张的小跑过来拦住张渊渟道：“张左相，太后邀你去寿康宫一叙。”
　　张渊渟停下脚步对德全恭敬回答道：“那就请公公带路。”
　　德全赶忙在前面带路。

　　寿康宫
　　“张相，前朝的事情太后已经知道了，后宫不能干政，你也是知道的，太后的意思是你多担待一下皇上他登基不稳。凡事都要靠您呀。”领头的太监对张渊渟说道。
　　张家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限好，当今皇帝的生母都是张家的嫡女，但是张渊渟知道太引人注目的是最容易毁掉的。他凡事都是小心翼翼。
　　张渊渟没有接话，他知道凡事都要靠他在朝中中和一下，替自己的侄儿守护住江山。
　　张太后听到自己哥哥来了，赶忙叫人上茶水。
　　德全领着张渊渟进来后，张太后挥挥手让宫女太监都下去。
　　张太后走到张渊渟身前，一双眼睛含着泪，像是想给自家哥哥诉说自己的委屈。张渊渟给她行了个礼。
　　“微臣叩见太后。”张渊渟跪下行礼。
　　张太后赶忙拉住他道：“你我兄妹之间可不必这样。”
　　张太后咳嗽两声，身体摇摇晃晃像是要倒下一样，张渊渟赶紧扶住太后。
　　“你的身体还有多久？”
　　张渊渟看了看自己从小疼爱到大的妹妹脸色发白，一直咳嗽，他红了眼眶。
　　他与张太后相依为命，小时候他们父母去祝贺一位亲王的寿宴，那亲王不喜京城的繁华，只想在乡野居住，当时他父母去祝贺途中偶遇山体滑坡，被冲下来的泥石给砸死了，当时他才十七，他妹妹十四，那时先帝宣旨让妹妹入宫，他父母一死，张渊渟为了妹妹在后宫过的好，拼了命的在前朝立功，只为妹妹在后宫过的如意。
　　“太医说不多了，哥，我从小性子闷不爱说话，药跟吃饭一样吃，我求你件事情一定要答应我。”
　　张太后含着泪看向自己的哥哥，从小自己身体不好喜欢吃糖糕，她一吃就吃的多，父亲和母亲一直不让她吃，说她的病吃不了那么多糖糕，哥哥每次练完武回来都偷偷买一些给她吃。那段时光一边是天天喝的苦药一边是哥哥偷偷带给她的糖糕。
　　张渊渟知道她要说什么，但还是点头答应她，对于这个妹妹他从小看到大。
　　“我的儿耳根子软容易听信谣言，他又没有大志向，如果不是你，他是当不上皇帝的，他只对书法感兴趣，他对国家没有一点志向，你务必辅佐他。”张太后眼神中带着坚定看着张渊渟：“如果他实在不成材，你代为监国也成。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的。”

　　张渊渟回看了张太后。他知道这是妹妹唯一求他的事情。
　　“你放心我是他舅舅。”
　　这句承诺却成了张渊渟的死亡催化剂。

　　蛮人族落
　　波日特看着帐篷外面强行虏回来的汉人奴婢，又看着账中前来议合的官员。帐篷里和外面形成显明对比。
　　他看着周朝官员一脸紧张，一直再说议合的事情以及赔款的丰厚。
　　波日特举着酒道：“远方的朋友，请喝我们的奶茶。一切都在茶中。”
　　官员只好陪着喝。
　　最终赔款为二十万银再加布匹十万匹。
　　波日特看了一眼吓得瑟瑟发抖的官员转念又一想道：“议和怎么不议亲呢，我有一个弟弟刚刚及冠，刚好可以可以议亲。”
　　官员吓得表示这个自己做不了主，可以回去跟皇帝商议。
　　波日特看着官员吓得屁滚尿流的狼狈出逃，哈哈大笑了起来。
　　“二王子，你真是高，三王子本身就是个智儿，借此羞辱周朝，就不知道周朝有没有骨气了。”
　　波日特笑着对说话的将领说：“他们会同意的。”
　　那后周的皇帝出了名的没有骨气，所以波日特笃定他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