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不论出身》犹早

13、富贵之家出恋爱脑

　　“你要把一个罪臣之女放在我身边？是觉得我命硬，还是看不惯侯府吉祥太平？”

　　可能是闽霁生气得不够明显，蔡钦文竟然继续厚着脸皮说：“她跟在男子身边多有不便，我思来想去这京中女子就属妹妹最仗义，定会出手相助。”

　　闽霁娇嗔得冷笑一声：“竟然不是天底下最仗义？夸人还这么小气！”
　　蔡钦文好像听不懂话外音，傻乐着说：“我就知道妹妹会答应。”

　　闽霁当然只能答应。
　　这显然不是偶发事件，而是国公夫人求到祖母面前，最终由两家大人共同决定让闽霁出面处理陆姈华。
　　拐带窝藏罪臣之后，这事儿可大可小。大人们最好装聋作哑，万一搞砸还能辩解是闽霁小孩心性胡闹，到时候公侯两家还有机会凭着门庭声望去御前说情。

　　闽霁想清楚之后，平静地接受新任务，问道：“你可要话别？否则我便直接把人带走了。”

　　“现在就走？”蔡钦文惊讶。
　　“外头有一群身手了得的武将不请自来，难道世子当真以为他们是对抢福包感兴趣？”闽霁见他困惑，把话说得更直白一些，“官家的态度很明显，倘若我们不识相把人送走，宴会结束之后可就要搜查蔡国府了。”

　　蔡钦文终于有一点危机意识，略显慌乱道：“把人送走？送去哪里？”
　　闽霁觉得自己被质疑了，不爽道：“祖母和国公夫人都信任我，一句话也不曾多问多交代。世子就算不信我，难道也不信两家大人的眼光吗？”

　　“不是，我是担心你不懂，又把她送回那种地方，怕她会寻死。”蔡钦文弱弱地解释。

　　闽霁听着气闷，怒其不争地提点一句：“她在你面前寻死吗？抄家时没寻死，充妓时没寻死，一看到你就寻死。你好大的面子！”

　　蔡钦文像被踩到痛处，跳起来大声呵斥：“闽霁，不要这样恶意揣测她。你还是小孩子，有些事不曾经历也不会懂。”
　　闽霁不耐烦地轻轻敲击桌面，说道：“你因为陆姈华凶我两次了，我现在不与你计较，左右我做这件事也不是为了你，但我都记账上。”

　　蔡钦文马上蔫巴，确实是他不占理。把这么大一个麻烦丢给闽霁，怎么还好意思跟她急赤白脸？

　　蔡钦文深吸一口气，徐徐落座，试图平复心中纷扰的情绪，他诚恳地道歉：“最近确实事务繁多，带来诸多困扰。待一切尘埃落定后，我必定会郑重酬谢，届时唯君之命是从。”

　　闽霁很好哄，闻言轻轻笑道：“好，这份酬谢也记账上，以后少不得有做得让你不满意的地方，到时候拿出来平帐。”

　　闽霁做事迅速，想清楚之后即刻离开，她甚至没跟国公夫人告辞。蔡钦文却是黏糊的性子，依依不舍地拉着闽霁千叮咛万嘱咐。

　　蔡钦文忧心忡忡道：“母亲对陆娘子有些偏见，妹妹需得懂得自己分辨，倒也不必事事都听母亲的话。”
　　闽霁娇声骂一句：“朽木！我不是事事听夫人的，我是一句也没听到夫人说过此事。我现在把人悄悄带走，夫人毫不知情！”

　　蔡钦文面露惊异，嘴巴不自主地微微张开。闽霁见状心情大好地打趣回敬道：“世子怎么还跟小孩儿似的，连这都不懂。”
　　哪有国公夫人什么事？没人指使闽霁带走罪臣之女，这件事她必须一人做事一人当。

　　蔡钦文终于回过味，不敢置信道：“母亲今日请你来，不是，不是……就是为了陆娘子？”
　　没错，今天不为相亲，而是消灾。

　　闽霁没好气地说：“你还没想明白么？你仔细回想一下，方才为何会着急赶回内院英雄救美？是心有灵犀感应到佳人蒙难吗？自然不是，而是因为我根本没有多看陆娘子一眼。于是，只好安排你过来挑明身份。”

　　蔡钦文只觉得脑子嗡嗡的，气恼自己傻憨憨地被算计，又担心陆姈华被带走之后的处境。
　　如果今日种种都是出于母亲的安排，那么他是不是应该留下陆姈华？

　　于是，想不明白的蔡钦文说出了更糊涂的话：“妹妹把人带走之后别再让她当婢子吧，会有诸多不便，遇到事不能护她周全。不如假装说她是远亲，侯府如此门第，有些远亲投靠也是正常。”

　　远亲？想得美！
　　这是生怕连累不死侯府。

　　闽霁无语地打击他：“世子别想了，你想不明白的。且问世子是一早打定主意把陆娘子塞给我，还是进屋之后被人提点一句才突然发现这是个好主意？”
　　自己都被蒙在鼓里，还想安排别人？

　　蔡钦文闻言郁闷得不说话，当然是后者，而且他正在为此气愤，觉得又上了母亲的当。

　　蔡钦文在气愤之余，还有另一个更强烈的感受，那就是尴尬，浓密得仿佛能溺死人的尴尬。
　　他口口声声说闽霁是小孩儿，然而他被闽霁吃得死死的。他跟母亲斡旋小半个月仍能保住陆姈华，但闽霁一来他就乖乖把人送走。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
　　哦，是他主动寻求闽霁帮忙。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蔡国府门前马上路，五步一盯梢，十步一放风。
　　情况比闽霁猜想的更加紧迫，这些人之所以没有马上冲进蔡国府，大概是因为蔡国公已经去各处烧过高香。

　　烧香有用，说明皇上还没最终将事件定性。这事儿往严重了说，是蔡国府藐视律法，但也可以大事化小，解释为蔡钦文年少荒唐。

　　马车行驶一段时间之后，闽霁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掉头去大理寺。”

　　陆姈华闻言停下脚步，呆呆地被其他丫鬟裹挟着继续行走。
　　闽霁没有邀请她共乘，婢子就应该跟在马车后头。

　　大理寺牢阴森恐怖，陆姈华不想再回去。她语气哀哀戚戚，却不自觉带点儿得意和威胁说道：“世子知道吗？是世子决定送我去大理寺吗？”

　　这种情况不需要闽霁回应，连秋色都没搭理，只有随车的丫鬟让陆姈华认清身份：“你如今一切任凭女郎做主，世子与你从来没有半分关系。若是想不明白这一层便是自找死路，也省得女郎费心了。”

　　闽霁在敲打陆姈华，甚至有点儿折辱她的意思。闽霁本可以给陆姈华更多温暖和尊重，一如当初保护崔牟佳。但闽霁不愿意，她觉得陆姈华自甘堕落的同时又自视甚高，是个心存妄想的扭曲的人。

　　陆姈华理所当然地做出害人之举，利用蔡钦文的善良，死缠不放。
　　这是爱情吗？肯定不是。
　　她知道自己身份特殊，可能给蔡国府带来灭顶之灾。她若是真心爱幕蔡钦文，怎么舍得带给他危险？

　　她是走投无路吗？肯定也不是。国公夫人肯定给她谋划过很多退路，显然她都不肯接受。
　　国公夫人求到祖母跟前，紧急办一场春日宴遮掩，应该是实在黔驴技穷了。国公夫人投鼠忌器，不想伤了母子感情，只能让闽霁来做恶人。

　　闽霁摇头苦笑，她还没出嫁，就要先学着处置攀附富贵的小妖精。
　　陆姈华就是试图攀附蔡钦文获得富贵，简单直接的小心机，只有蔡钦文那个傻子看不明白。

　　罪臣之后，心思歹毒，这种人当然送去大理寺。

　　闽霁对大理寺不熟，这地方没来过，里面的官员仅认识一个。她只在御书房见过大理寺卿一次，对他所知不多。仅仅能看出来他现在是御前红人，因为得宠可以偶尔自作主张，说话做事比较灵活。

　　闽霁果断地把人送到大理寺，但其实没太想清楚接下来怎么处理。大理寺卿没有马上接待她，她便也不着急，安安静静坐着理一理思绪。

　　她表现得挺自在，反而是官员们别别扭扭，毕竟没有在衙门招待侯府娘子的经验。

　　官员来了一波又一波，开口说话大同小异：“闽娘子找大理寺卿？”
　　闽霁应一声“嗯”，然后官员们便无话，随便找个借口离开。

　　闽霁看他们不自在，体贴地给他们找点儿事做：“大理寺卿何时回来？请问可有茶点小食？我还没用饭呢！”
　　官员们：……
　　这是上衙门，还是下馆子？

　　官员们意外地挺惯着她，从酒楼提着满满当当的食盒回来，把闽霁的随从都照顾到。
　　秋色一看赶紧给赏钱，衙门日常里应当没有这项开销。

　　看着玲琅满目的各种吃食，闽霁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看得出来大理寺卿没主意，比她还慌，正在使用拖延战术。
　　别人慌，她就不慌了。

　　大理寺卿没主意，就等于皇上那里仍然没结论。此时闽霁只需要想明白一件事，皇上为什么纵容？皇上是纵容事件本身，还是纵容蔡钦文这个人，一如当初对钱十二郎那样宽容。

　　闽霁一边吃一边思索，大概一个半时辰之后，天边擦黑时大理寺卿才低调出场。
　　他穿着常服，语带一丝埋怨道：“闽娘子有什么事吩咐同僚们也是一样的，林某今日休沐。”

　　观他肢体放松，神态舒展，闽霁心里更踏实了。闽霁猜不透皇上，但大理寺卿比她更了解陛下。大理寺卿思考一个半小时后没发疯，说明他经过一番试探之后确认这件事不严重。

　　闽霁想到这里整个人变得开朗起来，笑哈哈道：“吩咐他们什么？我不认识他们呀！”
　　大理寺卿：“闽娘子与我也只见过一面。”

　　闽霁笑嘻嘻：“你官大。”
　　反正就是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