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宣于口》呲花

2、04-06

　　4.
　　相亲的那天是哥第一次见到喻止，但不是喻止第一次见到哥。
　　在见到相亲对象之前，喻止还十分忐忑不安——对方会是很严肃古板的人吗？会很高或是很矮吗？年纪会不会很大？会不会盛气凌人？
　　然而在看到哥推开门的一瞬间，所有担忧都骤然消解了。
　　原来是他啊。
　　喻止见过哥，但并不是什么特别浪漫的情节。
　　大概半年前吧，喻止从外面回家，本来这一天办的事情就有点不顺利，结果到了楼下一看，车位还被人停了。
　　常理来讲，在这个物业管理并不太严的小区，车位被占不是什么稀奇事。换做平日，小嫂子就随便绕路找个别的位置算了，但是偏偏这天他轴劲上来，绕着这车看了一圈都没看到电话号码，就干脆回车里撕了一张便签纸。
　　【您好，会不会停车？（划掉并涂黑了）
　　请问您见到我车位上写着的车牌号了吗？如果没见到，我推荐您联系我的眼科医生，联系方式：xxxxxxxxxxx】
　　他写完以后仔仔细细地弯腰把这张纸塞到驾驶室的窗外缝隙里，直起身满意地又看了一遍，随后余光就见到旁边后座的车窗缓缓落下来。
　　喻止面无表情并觉得自己十分占理：。
　　后座的人笑了，戴着墨镜手臂一伸，喻止阻拦无效，纸条被抽走并被缓缓地念出声来。
　　对方摘下墨镜看他：“抱歉，不知道这是你的车位，我在这里等人，临时停了一下，现在我就叫司机开走。”
　　见他道歉，喻止一下子慌张起来，觉得自己刚才的处理方式有点过激，连忙说：“没事没事，我也可以去别的地方停。”
　　“别别别。”对方一把拉住他，从身后掏出来一盒桂花糕，目光真诚，“给你赔罪，别生气，实在是添麻烦了，本来就占了你的地方，再让你去别的地方停，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喻止眼睛睁大了，有点震惊，他大脑短路下意识接过对方递来的点心盒子，心想：我没听错吧……
　　在他愣神这当口，司机已经跑下来发动汽车，对方用两根手指夹着纸条冲他扬了扬，还是笑着：“谢谢你给的联系方式，我眼睛最近确实有点散光。”
　　喻止更震撼了：我靠，我没听错吧！
　　——那是他和哥的第一次见面。
　　然后就是这一刻，哥看着桌号走到他面前坐下，与他对上视线，笑得有点害羞。
　　喻止心想，原来真的不是幻听，第二次见面了，每次他都能无比清晰地听到这个人在心里说：
　　“好漂亮。”
　　“好想和他结婚。”
　　5.
　　喻止能读心，但不能读所有人的心。
　　他看着对方递过来的名片，默念了一遍：薄言知。
　　他只能读到薄言知的心。
　　这很荒诞，像他早晨在地铁里无意中听到的小说。但喻止又很清醒，因为自从上次听到薄言知的心理活动之后，他立刻连滚带爬地打车去医院挂了精神科，告诉医生他听到有人说他好看想跟他结婚，但是对面的人根本没张嘴。
　　检查花了好多钱，最后医生说他压力太大，建议少熬夜别胡思乱想多出去走走。
　　他不信，转头去山上找道士驱邪，紧接着就被礼貌地请下山说别什么事都往那方面想，要不去跟腹语表演艺术家请教请教或许还比较靠谱。
　　喻止听劝，又去找了个会腹语的街头艺人，往盒子里放了一张红色钞票问这到底怎么回事，老大爷耷拉个眼皮从袋子里叮铃咣啷翻出来一把钢镚掂在手里，说您就是有点自恋，不过这年头自恋不是毛病，整钱我不收，找您十一块二，我留八十八块八，吉利。
　　喻止握着硬币，冷静下来。
　　那老头把钱收进兜里，往鼻梁上架了一副圆墨镜，乐呵呵地摇扇子点头：“福缘，福缘啊。”
　　福缘个头。
　　喻止算是明白了，老天爷这是逗他玩呢，破财消灾，喻止不恼，权当给以上三个行业贡献kpi了。
　　这事过去之后，喻止再没听到过别人的心声，也就慢慢把它抛到脑后，只以为是那天自己太累太忙，出现幻觉了。
　　但是……
　　喻止抬头，对上薄言知偷偷看他的视线。
　　【睫毛好长。】
　　喻止跟被电了一下一样立刻撇开目光，但又觉得这样显得他不太磊落，就硬着头皮对视回去。
　　【好可爱，睫毛一颤一颤地更可爱了，脸颊粉粉的是太冷了吗，但这里并不冷，不对，难道是害羞了，他害羞了？我看他，他害羞了？】
　　……喻止自认他即使再自恋也幻觉不出这些东西来。
　　“薄先生，我没吃过这家餐厅，要不还是您来点吧。”
　　喻止吃过，还不止一次，但他实在受不了薄言知这样盯着他一声不吭地发表解说。
　　果然薄言知听了他的话之后就安静了，眼底换成柔软的笑意：“好的，小喻先生。”
　　……等下，他说的是小喻吗……那种略带调皮的语气，是错觉吗？
　　薄言知埋头用铅笔在菜单上打勾，选了几个菜之后，又抬起头来问他：“小喻先生喜欢吃辣吗？”
　　喻止看着他的眼睛：“能吃一点。”
　　喻止装模作样玩手机：……他脑子里想的果然是小鱼。
　　6.
　　之前并不是没人管他叫小鱼，但大都是比较要好的朋友才这么叫，像这种一上来就叫小鱼的……
　　喻止想了想，觉得这事也不全怪薄言知，毕竟如果不是他能读心，也不会知道薄言知在心里喊他小鱼。
　　怎么就已经在替别人想理由了！
　　喻止深深吸气，把头低下去用脑门顶了一下自己的拳头。
　　怎么能轻易被美色蒙蔽双眼！
　　“小喻？不舒服吗？”
　　喻止迅速抬头，碰上薄言知关心的目光：“没事，刚刚突然想起来家里灯忘了关。”
　　【可——】
　　喻止迅速低头看手机：“我远程关一下，不碍事。”
　　“那就好，我点完了，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薄言知把菜单递给他，喻止接过来，对薄言知礼貌笑了一下。
　　【——爱！】
　　喻止：……
　　他不太想跟薄言知对视，一是觉得窥探别人的思想有点不礼貌，二是以这种方式接收到的好感信号实在是过于直白了，他……顶不住。
　　但不对视又不行，目光躲闪显得人心眼坏不说，还特别不礼貌。
　　喻止硬着头皮：“就这些吧，感觉都挺好吃的。”
　　【他没有加菜，说明我点的这些他都喜欢？有点紧张，他会不会觉得我太严肃觉得拘束啊，怎么平时挺会应酬的现在不会说话了。】
　　薄言知笑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招手叫来服务生，把菜单交给对方之后，端坐回来看着喻止。
　　【很好，最尴尬的环节来了，等菜的时候要说什么？之前助理给我那份话题列表我怎么就没看呢。哦，是因为我来相亲根本就没想成功，我想委婉拒绝来着。但是小鱼，人算不如天算，我觉得如果今天跟小鱼错过了我说不定会抱憾终身。】
　　“那个……”
　　“那个……”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
　　喻止没谦让，赶在薄言知冒出想法之前开口：“薄先生，我们之前好像见过？”
　　果然，薄言知这次没来得及想别的，思路就跟着喻止跑了。
　　“是吗？”他先这样回答道，然后垂眸稍微想了一会，抱歉道，“我好像没有印象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我见过小鱼却不记得了？什么！！】
　　喻止不确定道：“大概……半年前？”
　　“半年前……”薄言知说，“半年前我刚回国，确实有一段时间忙得到处跑，可能实在是焦头烂额，居然把小喻先生给忘了。”
　　他停了一下，接着道：“真是遗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