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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云阳馆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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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意骇然大惊，抬指盯着他，瞪着双眸却说不出话。
岑无伤棱角凌厉的面上，左眼窝漆黑空荡。
眼周周围，一道道如刀剐的伤痕穿过眉弓覆上额心。他的另一只眼，却是丹凤眼，眼珠是罕见的紫罗兰，漂亮得宛如名贵的宝石。
白暮凝峰，眺望那些伤痕。
纵横交错，下手短练，断笔利索，难不成用的短匕？
“四百年前，轻衣郎混入我拍卖会，抢走了当时最为珍贵的宝物。”岑无伤牵动肌肉，咧开嘴角。那密麻的伤疤顷刻挤成一团，瞬间变得诡异至极。
“那件宝物是我花了五十年寻找边远之境，与镇境之兽斗了三十年，废掉三百年修为才获得的守护玉！”
他往前迈两步，双臂展开，似是自言自语：“三百年，三百年，我修炼至今有多困难……”他猛然扭头望向白暮，眸子淬出毒蛇的寒光。
“他区区一位小弟子，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在我追出去时，一切如我预料。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我马上要夺回它时，凌肖蹦了出来！”
静谧的大殿犹有他愈来愈响的怒吼：“我早消耗一半法力，哪有心思与他久战。趁他一心与我决斗，抛下一个傀儡，抢了玉石便跑。”
岑无伤冷哼，咬牙切齿：“谁知轻衣郎被我打断腿还能动，跳起来将我的左眼生生挖了出来！”
他到最后脱氧般大口喘气，逼近白暮，声线低沉：“知道肉被撕开的痛楚吗，听过眼珠炸裂的声音吗？哈哈哈！什么天骄之子，所谓心怀苍生的凌肖长老，就在一旁静静观摩我的惨状。”
“哼，我就不该送给他那个东西。”
故事述毕，他解放似的吁气，闭上眼眸。
殿内一时无人讲话，安静得能够听见池里木炭燃烧的闷响。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白暮。
他清晰地发出一声促笑，“你瞎眼与我何干，我只知道你无缘无故找事。”
岑无伤重新睁眸，对于他的答案很是意外，竟不知如何作答。
另一旁蘑菇精艰难地消化完全部信息，头颅一昂，声音便从喉咙抖出来：“爷不管你想做什么，只要你敢对我恩人不利。爷定灭了你！”
“灭了我？”
岑无伤“呵”声，直立身子，俯瞰古意。“不过一根山里长的野菌，何谈灭我？”
“嘿！我娘都没喊过我野菌，你脸咋那么大？”古意被激怒了。
在他们蘑菇族，野菌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
岑无伤看待他的眼神额加怜悯，那眼神就算看狗也比这尊重些。
“你用的什么眼神？”古意实在忍不了，撸起袖子，大腿一迈，准备上。
面对古意的前进，岑无伤眼中无任何波澜。他带着玩味的笑，打个响指。
啪——池内瞬间燃起一丈高的焰火。此火非同寻常，其内芯是靓丽的曜紫，愈上窜愈深，最后化为单一的玄色，刀尖跳跃。
殿内温度上升一个阶层，又紫又红的光诡异闪烁。
古意半路截停，瞠目结舌：“这、这什么怪火？”
“你当然不知道。”岑无伤道，凤眸眯了眯：“此乃魔域鬼火。它的高温，可达上千度。你不觉得周遭炽热难耐？”
听他此言，古意迟迟感受一股四面八方袭来的热潮，仿佛置身火炉中，使一呼一吸如长了针芒。
蘑菇精脸上刷的惨白，“你想做什么？我我警告你，镇内有规定不许杀生！”
“规矩都是我定的，违反又如何？”
岑无伤身下忽溢出丝丝紫气，顺着狐裘缕缕上爬。瞳色瞬间变得妖治邪魅：“况且，此地为第五层。没有我的允许，无人敢上前来。”
“就算我将你丢入火池扬了灰，又有谁能发现？”
“丢、丢火池？”古意看着那又怪诞又渗人的黑焰不住朝岸边扑，恍若一只饿极了的猛兽，大张獠牙等待他入口。
他本能应激地后退，浑身法力外泄：“我不要进火池，我不要啊啊啊？——”
白暮一脚将他跺了进去。
那白色身影边哀嚎着在池内打滚，边施法护住自己逃向中心台子。
有阵法护体，古意身上虽无损伤，但得忍耐这灼人的高温。
他破口大骂：“臭不要脸的！你凭什么把我丢进火池？烫死小爷了，你这叫什么、叛反、叛逆、叛徒！”
连岑无伤也猜不到白暮会这般做，呆了一瞬后，饶有兴趣地望着少年。
白暮抽出无妄于手心掂量几下，扬唇道：“看你颇多废话，不如我帮你一把。现在可以打了吗？”
“哦？”岑无伤多打量了几眼，“你怎么认为我不会将你也丢下去？”
白暮含笑：“拭目以待。”
他摆好姿势，同时剑身燃起黑气。
这般有胆识？
岑无伤凝视一番这位少年，露出满意的笑。抬掌摊开五指。
无妨，陪他玩会儿。
岑无伤掌心迸溅三股凝聚成狐头形的紫气，扬开，从各处抵挡白暮的进攻。
少年身姿敏捷如豹，双目紧盯紫气源头那张微笑的脸。
他拿剑斩断一头即将逼近的尖嘴狐头，从怀中掏出一沓驱妖符，低声念诀。
男人的脸已趋接近，少年猛然朝前俯冲，再猛一起跳。
视线在房顶划过，发丝于半空旋出一条弧线。而此时，奔腾的紫烟从身下呼啸而过。
他目光一凝，将符纸全部丢下去。
随后少年稳稳落在火池边缘，聆听背后凄厉的惨叫声。
他未放松脊背，
似乎有些不对劲。
啪啪啪——“真不错，很有实力。”
岑无伤低沉的嗓音骤然响彻耳畔，而后，白暮感到背部袭来一阵巨大的推力。
身体倒进火池前，白暮急促转身，窥见岑无伤高高勾起的唇角，及藐视的眼神。
“只可惜，年纪还太小，只能看见表面，不知其深度。”
白暮的剑摔落一尺外，他的手摁在地上，微微仰头，瞳孔略缩：“傀儡师？”
人有禁书，妖有禁忌。其一便是这万恶的傀儡术，多由善施幻术的狐妖所有。
妖怪多心性浮躁，傀儡术一施，必会使本心术不正的妖失去本心，走火入魔。
“对。”
岑无伤因他的话微微一愣，旋即瞳内翻滚一层怒火。“多亏这傀儡术，让我在少不更事时就被驱逐妖族，从此喝露水、挖野根存活。”
“我当时懂什么？不过是按照族人的要求去学而已，可东窗事发后，抛弃的只有我一个！”
“我恨死他们。我吃尽苦头拿来的宝玉，本能助我威震天下、一洗前耻。却被修真者抢走，你说我能不恨吗？”
“我若不将你们全部杀尽，岂不亏待了我这几千年的千辛万苦？”岑无伤摩挲拇指上的板玉，浓眉下紫色的眼珠竟刺出光芒。
他去看白暮的反应，却见少年直腰坐起，正在慢吞吞爬起身子。
他的笑容淡化，忽觉自己忽略了一样非常重要的问题：“你为何不被鬼火吞噬？”
魔焰高温千度，别说人，就连妖也无法承受这等高温。
这少年……
岑无伤没有看错，他只身被火包围，还未施法，怎么可能毫发无损！
白暮拍拍炭灰，掀起眼皮，眼底浮现惯有的讥嘲：“恭喜你，现在才发现这个问题。”
他笑弧渐深，咬破食指：“可惜，晚了。”
他静静看着指腹涌上血珠，而后单膝下跪，将食指狠狠摁在那燃满魔焰的木炭上。
岑无伤眉头紧蹙，一时弄不明白他这么做的意义，“你这……”
下一刻，岑无伤的话当场停住，“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操控……”
火池中，白暮衣袍翻飞，从指尖泻出的血光如海啸般卷席池内的各个角落。
火焰风向改变，开始有意识地围绕他旋转。焰气冲天，数道魔焰竟凝成蛟龙，紫芒于眸内闪过，咆哮声震耳欲聋。
“你究竟是何人？”岑无伤狐裘倒地，惊慌地后退。
能够驱使魔焰的唯有魔族四鬼，连他都不能太靠近。
岑无伤凝眉注视阵内乌发纷飞的白暮。只见他指尖的血源源不断涌入池内，也因此脸色苍白。但他双目坚定，神色带着无法言说的自信。
这种神态……倒不像魔族能有的。而且他需以血才能操纵魔焰，明显实力达不到四鬼的水平。
那他——岑无伤忽地神情剧变，袖口扬起，凝出妖力挡在身前。
以少年为中心，磅礴蛟龙一个接着一个张牙舞爪扑向他。
焰气灼人，气势如虹。
岑无伤咬紧牙关，深紫妖力不断从掌心涌出。头顶的狐耳也已显现，惊惧地形成平耳。
奈何魔焰之力过于强硬，击出的妖力犹如沧海一粟。
岑无伤步步后退，直至背抵石壁，退无可退。
白暮并不打算停手，站直，眸内平淡，看着最后一波龙头嘶吼着扑向他。
岑无伤在紧要关头，以妖力护住内丹，才保全性命。
他大口吐血，无力滑下去。
“你修为比我高，我本打不过你。”白暮注视他，浮起一丝笑：“但凡你换一场火，我都无法对付。”
岑无伤猛咳几下，没因他的话显出懊恼的情绪。相反，他眼尾上挑，镇定自若地望向他，挤出狭隘的笑意：
“你怕是忘了……我是傀儡师。”
话音刚落，白暮身后倏然传来一声怒吼，距离极近：“杀了你！”
白暮蹙眉，意识还未反应过来，身子早先急促拐弯，跃至两尺外。
视线内，古意手握无妄，双目赤红，额间一道白狐印记熠熠闪烁。
他扑个空，晃晃脑袋，又举起剑朝白暮冲去：“杀了你！”
岑无伤在一旁得意洋洋：“傀儡术除了我自主解开，那便只有杀了他。面对同伴，你还下得去手吗？”
下一瞬，他便见少年弯膝一踹，将古意踹出三尺开外，直直撞击至池壁上。
岑无伤：……
好狠的人。
古意经历这一下，白衫滚成灰黑，盘好的发髻也散下。他摇摇晃晃站起，发出不同寻常的嘶吼声，眸内红光愈盛，又冲过来。
白暮凝眉。看来受了傀儡术操纵的妖，实力会大于从前。
他静静思付，想着这回跺哪里好。
这个想法刚落下，那紧闭的石门突然发出一声巨响。顿时乱石飞溅，数缕光线争先恐后渗透而进。
与石门炸破声一同响起的，是一道清脆的少女声：“哪里来的狗贼，竟敢掳走我的师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