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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醉里不知年华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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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院内,落日熔金,夕阳带着余温染黄耶律皓南大半身的衣衫,他自斟自饮,不动小菜,一来便续续灌了自己七八杯,酒气很快氲满四周。
此处好一个所在,与别个院落不同,这里实际上是耶律皓南的精舍。入门有翠竹错落,绕过碧玉竹屏,迎面是从外引入的一条洁净冰清的溪水,溪中饲养各色锦鲤,过了拱桥,就有个水榭,题名为“南风榭”,四面敞轩,内陈家具摆件与寻常百姓家无异,平日里皓南最喜欢在此看书观鱼听水。沿着水榭偏西北方向走去,逆着溪水流向,通过不长的一条蹊径,首先听得瀑布幽泉冲打之声,很快便豁然开朗,寻到源头,便会见到,旁侧修了一座佛堂,佛堂旁莳有两株枫树,偶有风拍树,红叶摇落翩跹,些许摇摇曳曳坠入水中随波逐流,翻卷着来到桥下,七彩鱼儿聚到一块争抢落叶逗趣,锦鲤泛鳞,溅起的水花如珠玉一般明净透泽,兼之筛落一层闪扑闪扑的金粉,若隐若现,此情此景,耶律皓南口中径自轻吟出:“落日秋声渭水滨,红叶下山寒寂寂。湿云如梦雨如尘。”
望着天空的颜色渐渐暗下去,过身的风也越发添了寒意,于耶律皓南这样内力上乘的人是无碍的,细碎得像擦肩的落叶,甩甩肩就能脱身。可是他挂念的是杨排风,早在救下杨排风当日,他就已经封住她的任督二脉及涌泉穴,以致她不能运用内功及轻功,没有内力旁身,耐寒的能力就会骤减,跟不习武的普通人无异。
耶律皓南喝的是竹叶青,酒性刚烈,常人只要沾上三杯就开始犯浑。况且他都喝得“杯壁下流”,果然不到几下酒劲上涌,因而胡思乱想,打个两个嗝,更加气乱神迷,越是这样还要一口气又吞下三杯烈酒,便觉着内腹微微发热,一股暖气涌上丹田,口鼻皆喷出浓浓的酒气,两眼放浊,神思开始飘荡,双颊感到烫热无比,他甩甩头试着抬起眼,脑后像灌了铅,沉重无比,灿灿的夕阳显得分外刺眼,他下意识举起手挡了挡,金金的光线还是穿透指缝溜进眼里,令他极不舒畅,莫不是幻觉?耳边响起枪戈交锋之声,冲锋呐喊的叫声由远及近,耶律皓南忽然一阵眩晕,他舒了舒眉心,眯着双眼向前望,忽而见到眼前白刃相交,火光四射溅,狼烟乱窜,到处厮杀流血,一切仿佛又回到八个月前的同一个黄昏。
当时黄沙漫天,却是红光烁烁,连空气都夹杂着腥咸的味道,天门阵内,杨家军抵死奋战,但终究是强弩之末,眼见杨家军的命数连并着北宋的龙脉就要毁灭于顷刻之间,凌驾在阵上的耶律皓南得意的情怀比亲眼看着他伯父掉进山崖那刻还要高兴痛快千倍万倍!“宋狗赵祯,当日将我刘氏灭族这样心狠利落,今日不过叫你尝尝我所受的苦难的万分之一,要怪就怪你赵家的看门狗护主不力,你放心,你家的看门狗我是要灭定的,你嘛,倒不必立马取你贱命,我还要留你当条哈巴狗,管住你狗窝里的一群疯狗,哈哈哈!”想着自己稳操胜券,他不禁仰天大笑三声,意态闲闲的捋了两下毡帽旁垂下的白狐毛。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声惊破他的美梦,定眼看去,原来是穆桂英产下一名婴孩,纵然未辨男女,这啼声却响亮得异乎常人,随着它的哭喊,耶律皓南所布下的八十一个小阵,径自爆破了六道,那婴儿再啼三声,剩下的七十六小阵又攻破六道,顷刻间地动山摇,有一股新生的力量似要破地腾空,这横生的变卦令耶律皓南心头一震,想到:“我独创的十二煞天门阵无人可破,难道这个婴儿就是岁星入命的虚宿命格?”那岁星入命和虚宿命格的人主新生,凡事皆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是上等的吉贵命途,但随即转念想道:“哼!任你是什么岁星主命,单凭你一只初生的吃奶小蹄子就能毁我耶律皓南的雄图霸业,痴心妄想!”
当杨家人还在啧啧称奇的同一当系,耶律皓南白刀一挥,当即割开自己的手腕,鲜血从破口一涌而出,另一只手同时翻出浸满萧天佐血液的桃木符,将作为布阵者的自己的鲜血以及拥有破解降龙木命格的萧天佐的鲜血混合一起,并用两种血写成三封血符,分别贴在阵南,阵北,阵中,目的是要分别镇住杨家军的阳气,守住自己的阵气,以及封住阵中的主位。
果然,三方重位贴上血符后即刻安稳下来,再没有小阵自行破损,耶律皓南却不立马着手回击,而是飞回阵顶伺机行动。
下方阵内杨家军虽骁勇还战,杨家枪法独步天下,然精通奇门盾术的独独穆桂英一人,何况她已在生产后早已精疲力竭,体力不支,现下只能抱着婴儿盘坐在地。面对天门阵内层出不穷的奇门幻境,杨家人似乎只能抵死漫生或者坐以待毙。
上方的耶律皓南掐指一算,再抬头观天,但见日潜浓云,一团浓密的紫气自西飘来,四周霞光黯然收色并且渐渐升起一股凉气,天地间顿时陷入一片混沌灰蒙,尘土飞扬,风沙肆虐,“不好!是阳衰阴极时!难道连上苍也要助耶律皓南这个恶人一臂之力吗?”穆桂英惊呼道,阵顶的耶律皓南亦笑道:“哈哈哈,想必是上苍庇佑,赐我阳衰阴极时。”她口中所言的阳衰阴极时辰是十分罕见的,一旦遇到这个时辰,天地便黑白颠倒,昼夜难辨,阴阳失衡,两极移位,可怕至极。
飞沙走石满穷塞,穆桂英正色对众人说道: “大家一定要小心,这个时辰是极阴恶的,但这孩子天赋神气,只要在衰时未过前不要让巫邪之物接近孩子我们就可以转危为安。”大家听到了更加严阵以待,警惕万分的守着自己的位置。
而这一切当然逃不过耶律皓南的双眼,看来胜券在握,天门阵里面的不过是一群垂死挣扎的杨家狗,穆桂英,早就叫你不要太自以为是,如果当日你做了我耶律皓南的女人,想来现在就不必横死沙场,还可以享尽荣华富贵,只怪你不识时务!我说过,没有你,我也照样可以光复汉室!
他纵身一跃,将所有积愤集中一掌,朝穆桂英方向打去,众人猝不及防,却忽然一个黑影冒出来挡住穆桂英母子,定眼一看不是旁人,正是杨排风,可惜她从来就不是耶律皓南的对手,从前他是爱她,让她,才处处给她生机,耶律皓南心中咒骂她的狠心绝情,早在方才她给了自己一枪,他就认定她不过也是杨家的一条狗,死不足惜,但也暗自收回五成功力,一掌下去,排风已不知弹出几丈远,众人心虽担忧,但也自顾不暇,趁着众人分神之际,耶律皓南噼啪几下将守在前方的七妹八妹击翻在地,一手抽出桃木符,企图插向婴儿,杨宗保护妻心切,呵斥道:“耶律皓南,吃我一枪!”横送一枪过去,架住耶律皓南,耶律皓南已经到了遇神诛神,遇佛除佛的境地,又一掌下去,红头樱枪碎成两段,肘跟一抵,杨宗保架挡不递,连人带枪飞坠在地,立刻口吐鲜血,连杨家最得力强壮的男人都如此下场,他个寡妇婶婶就不消说了,一来二去,昔日威名远播的杨家军竟然沦落至厮。
瞥见四下人仰马翻,耶律皓南步步逼近穆桂英母子,举起桃木符下手一插,竟插不下去,再下手竟觉有一道真气将他向外推,令他不得已倒退几步,原来穆桂英拼尽全身真气,造了一层保护膜,防止外物入内,可暂保他们母子平安。
耶律皓南也不是傻子,很快就悟出原由,当即大怒,可也奈何不得他们,就在这移目的瞬间,杨家剩下的人居然跃上前去来个鱼死网破,有的死抓他的双腿,有的按住他的头,有的搂住他的腰,不消两下,耶律皓南全身都被人墙压制,动弹不得分毫。
他耶律皓南可是好惹的?既然死力撑不开,他沉静下来积聚内力打算突围而出,穆桂英在对面看得仔细,喝道:“大家小心,辽狗要使内力,找人封住他的涌泉穴,阴时即将过去,大家一定要撑住。”
这次突击耶律皓南失了算,杨家的人越压越紧,他使出浑身力气无论如何甩弄,都摆脱不掉人墙。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再过三分之一柱香时间,阴时就过了,到时候穆桂英就好用她的儿子突围破阵,难道今日就是我耶律皓南的死期?
他虽心中暗暗绝望,在外却未有丝毫懈志,依然拼死挣扎,他感到背上忽然减轻了一块压力,接着有一人绕到前去,持刀向他刺去,他感到一人从他背上跃下,眼前就有一人持刀向他刺去,正当耶律皓南闭眼受死之时,城上忽然响起宏亮的军号,仔细听去,竟然是鸣金收兵的信号!连耶律皓南心中也暗暗生奇。
持刀人唾口骂道:“呸,管你奶奶的收兵,先让老子结果了这厮再说!”正欲再度刺去,“咿呀”一声,城门大开,从滚滚烟尘中冲出一骑红鬃马,马上人手举金令牌,放出声来喊道:“奉圣上口谕,着令杨家将士即刻收兵回朝,不得延误,钦赐!”
明明现在局势扭转,一切优势尽在杨家手中,却为何宋帝颁令杨家班师回朝呢?个中何等原委?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