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乐初娴》秋与秋城

5、寿礼

　　云筝搓了搓手，这还没死透呢，就要给埋了，好毒的歹人啊！

　　没来得及多想，云筝只得把这个人救下来。

　　深夜，药庄刚忙了一天，傍晚才将药品装齐，好不容易拢完了账，掌柜的准备休息了，却听到院子里一阵脚步声，出去一看，几个伙计，烧水的烧水，煮粥的煮粥，一问才知道，大小姐带回来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这一惊非同小可，掌柜的见多识广，忙来到伙计的房间里，只见大小姐果真在。

　　“大小姐，快点过来。”掌柜的道。

　　云筝道：周叔，你来，我正要找你。

　　掌柜的道：大小姐请出来说话。

　　云筝只得出来了。

　　“周叔，那人不知怎么，就是昏睡不醒。”云筝道。

　　“大小姐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看看。”掌柜道。

　　云筝点头。

　　掌柜的进了屋子。

　　如何？周叔看病还怕别人在一旁瞧着？云筝摇了摇头，但没有进屋。

　　伙计过来道：大小姐，粥熬好了。

　　云筝点点头。

　　伙计站在一边并没有走开。

　　云筝抬头看他，他笑弯了眼睛道：今日我们看见了张家少爷，大伙都觉着是大小姐的良配。

　　云筝道：从哪看出来的？

　　伙计道：嗯，大伙说张家少爷长得俊朗，且一身的贵气。大小姐你，如新月初升，美的脱俗，你们二人真乃天造地设的一对。

　　云筝上下打量小伙计，只觉他长高了一些，样貌也好像长开了点，白白净净的，不像是被人使唤的伙计，反而像极了一个书生样儿。道：你……用词，颇为准确，但……

　　说话间，掌柜就出来了。

　　云筝急忙走过来，掌柜道：大小姐，这人也许是身体太过虚弱了才昏迷不醒，他身上没有什么病症。我刚才以为……怕是从宜城那边赶回来的人。

　　云筝道：周叔，宜城的疫病真有那么严重么？

　　掌柜道：听说……。看了一眼云筝道：听说总归不实，大小姐切记，小心为妙，最近少出门，就待在张府里平安度日。这个人就先住在咱们庄上，有伙计照顾。

　　云筝点了点头。

　　掌柜道：这已经过了子时，大小姐是张府的少夫人，快些回去吧。

　　云筝奥！了一声便走了。

　　浩尘的夜晚很寂静，已经错过了打更的时间，这夜更加寂静的没有尽头。

　　穿过两条街，就到了张府，悄悄从后花园跳进去，避开打瞌睡的丫头，便进了房间。

　　屋子里漆黑漆黑，窗子外隐隐投进一些夜色，云筝躺在床上，望着那抹夜色发呆，望着望着，眼皮发麻，一忽儿闭上了眼睛，睡去了。

　　云夫人这一夜没有睡意，她问云老爷：老爷，筝儿这孩子不开心，她想家了，不然不会大半夜偷跑出来的。

　　云老爷道：那日女婿来接亲，你不是没看到，多少人家的女子求之不得，我们的女儿也该满足了。

　　云夫人想起前日门前高头大马上坐着的俊朗少年，红衣着身，姿容既好，神情亦佳。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是。

　　但，云夫人心里也知道，那般少年，女儿似乎难以相配，纵然是自己不服觉着女儿配的起，奈何，心里总放不下，揪着一个节：我的女儿可还开心？可被人瞧不起？可会受什么委屈？

　　以往女儿就总是开心的么？就被任何人瞧得起？就没受过委屈么？并不是，而是在夫家自然不同娘家，女儿出嫁，为娘心酸。

　　云老爷睡了，他当然知道，二十三家铺子，换来的不单单是少夫人的这个位置，更是云家起死回生的一个希望。

　　次日一早，云筝已经起身，丫鬟小樱忽然来传：今日少夫人不必给夫人请安，可以多睡一会儿。

　　云筝心想：这么好？忙问小樱：唉，为什么呢？

　　小樱道：什么为什么？

　　云筝道：为什么今日不用请安？

　　小樱道：想是夫人体贴你吧，你早些准备，今日不是您新夫人三天回门的日子么？

　　云筝道：奥，好的。不过，那是以后都不用请安，还是单单今日不用。

　　小樱冷笑道：想什么呢？就算夫人说以后也不用了，你就敢么？

　　云筝道：夫人的话，岂敢不遵？

　　小樱赶紧正色道：夫人说，只今日不用请安。说罢，转身便走。

　　云筝道：张太傅今日寿宴，你记得提醒夫人一定备份厚礼。

　　小樱转身道：你怎知张太傅寿宴？

　　云筝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娘半月前就准备了礼物，等着今日去送呢，只可惜爹爹并没有门路能够得到寿宴的邀请函。

　　小樱眨了眨眼睛，道：那是太遗憾了。

　　云筝点了点头。

　　漱玉端来早饭时，云筝道：坐下一起吃。

　　漱玉道：少夫人，咱们府上有规矩……

　　云筝道：做我的丫头，就听我的规矩，否则换人。

　　漱玉退后两步福了福身，道：即便换人，漱玉也不敢，少夫人还是好好吃饭吧。

　　云筝边吃饭边道：昨晚见你守夜辛苦，以后夜里，你睡你的，我睡我的，不用守在门口。

　　漱玉浅声道：少夫人体恤，漱玉感激不尽。但咱们尚书府不比寻常，我们也是惯了的。

　　云筝抬头看她，她生的清秀，眉宇间凝着一股子倔强。问道：你来府上多久了？

　　漱玉道：七年了。

　　云筝又问她道：你今年多大？

　　漱玉道：十七了。

　　云筝道：你父母在哪？

　　漱玉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云筝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吃完了饭，小樱忽然来了，道：夫人说，现在，少夫人换件衣服，随夫人一起去参加寿宴。

　　云筝道：奥？我也能去？

　　小樱当然是把她的话透露给了夫人，夫人听罢，觉着带她去见见世面。

　　小樱道：夫人说，寿宴上宾客众多，少夫人不可引人注意，穿件素色衣衫，头饰从简，妆容从简。

　　云筝点了点头，颇为高兴，但马上，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道：可是，我还得回门呢，我爹娘在家等着呢。

　　小樱道：夫人差人去云府通报了，一会儿，路过城郊，云家老爷和夫人可随夫人一起去参加寿宴。

　　云筝一拍手道：真的么？那太好了。

　　小樱转身走了。

　　云筝喊道：谢谢你小樱。

　　小樱道：谢我做什么，你谢夫人去。

　　云筝迈出门槛道：谢谢夫人，也谢谢小樱。

　　夫人的意思是，大可不必打扮的花枝招展，低调行事。

　　不一刻，云筝就准备好了，带着漱玉来到夫人门口，待立在旁。

　　夫人出来时，云筝抬头来看，只见她一袭墨绿色素衣，穿出了当家主母的端庄。

　　再看云筝，长发挽起，不卓脂粉，杏色长裙，文雅低调。

　　夫人点了点头，却见她一旁的丫鬟漱玉却穿着粉色衣裙，这衣服的料子一看便不应是丫鬟所有。漱玉穿着这件衣服，虽然半垂着头，脸上不著脂粉，但看起来秀美极了。

　　小樱走过来，站在漱玉的旁边，竟然被比下来了。果然，人靠衣服马靠鞍。

　　见夫人看了几眼漱玉，云筝道：娘，这是我未嫁时，穿旧了的衣裳，丢了可惜，您看漱玉穿上，好看的紧。

　　夫人当然不会说：一个丫头，打扮那么好看干嘛？

　　一行人便出了门。

　　夫人与少夫人同乘马车，云筝道：娘，听说张太傅不住在浩尘，而是住在出了浩尘几十里地的青黄山旁？

　　夫人道：是的。

　　一路上熙熙攘攘，云筝掀开车窗向外看，这经过的是商品街，她还看见云家的秀衣阁，北家的茗茶坊，还有陈家的酒行，许家的脂粉店……这整条街，恐怕她云筝不识得的商户还不存在。

　　看着看着，她缩回了脑袋。

　　出了城不一刻，马车经过了云府，云筝跳下马车，身法灵敏地迎上父母，见礼，磕头。

　　小樱跑过来，道：夫人说，时候不早了，请云老爷，云夫人，上车。

　　云夫人拉着女儿道：去吧。

　　身后传来，爹爹的声音道：云之遥谢过夫人，夫人先行，我们跟随在后。

　　云筝回了马车，不放心，掀开车帘看去，自家的马车已经准备妥当，这才落下帘子道：娘，谢谢娘，想着让我爹娘也去参加张太傅的寿宴。

　　夫人道：即是亲家想去，那便一同去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云筝道：娘也知道，我家世代经商，商人自然是要拓广视听，这种场合，还是求之不得的。

　　夫人道：张太傅，为人节俭，不喜奢华，不知你爹娘准备了什么寿礼？

　　云筝道：是我家瓷窑里新烧制出来的一把瓷壶，我爹宝贝得很。

　　夫人笑道：那倒很和张太傅的性情。

　　云筝斜眼看了一下夫人，却不敢问，她准备的是什么寿礼。道：我爹说，想着有学识，爱书画的人，应该也喜欢茶吧！这瓷壶虽然不值什么钱，但却仅此一款，寻常又不太寻常。

　　夫人点了点头。

　　那她带的是什么呢？这张太傅，云筝以及云家可实在是太过了解他了，恐怕夫人都未必知道的一些个禁忌，云筝知道得颇多。她不是送的那个就好，哪会那么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