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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二世完 ...

  •   我是知道的。
      我是知道没有主角在旁边,我一个设定角色的时间是会被一笔带过的。
      我是知道自己的时间会在剧情里被一笔带过,却没想到这么快。
      我看着小将军离去的背影逐渐模糊消失,搀扶着老夫人回了府,正思索着一会晚饭该吃啥的时候,就听到由远及近的急促脚步声,马上有人进来通报,说国公府的私兵把将军府包围了,威胁着要夫人去做客。
      我心下一边大骂这一世国公府好缺德连断头饭都不给吃,一边盘算着老老实实去国公府的话人家会不会管饭。冷静想了一下之后发现不会,他们就是奔着弄死我来的,哪里还会浪费一顿粮食。
      我只能揉了揉额头,挥挥手让通报回去:“告诉国公府的人,我晚上收拾一下,明天早上就去。让他们别围着了,再吓到老夫人。”
      国公府的人大概是没见过这么老实的困兽,还真的收了兵,只派了人在门厅等着。特意吩咐了厨房不管他们饭,让他们且饿一夜再说。
      进了书房,摊开宣纸,磨好了墨,我拿起毛笔,开始构思遗书要怎么写。
      剧情要求遗书要真诚,要催人泪下,要感人肺腑,还要看淡生死,体现出一种视死如归的豁达。务必要让黑化的男主看到后一边痛哭流涕一边释怀仇恨,选择重新保家卫国。
      我试着落笔:“耕耘吾夫,见信如晤。”
      接下来的话可怎么写,我的时间被略过太多了,完全拼凑不出来多余的内容。
      那就有事说事吧,我决定破罐破摔。
      “君伐未久,国公谋逆,私兵围府,以胁我往。见围甚严,消息不得出。为保老母安健,只得允之。此去——”
      我叹了口气,预想了一下自己将在国公府私牢里遭遇的酷刑,只盼剧情能把受罪这段也给我省略过去。
      “——此去料定无命可回。国公此举无非严刑拷打逼问军情,或用作人质迫你共谋。我既为国民,必以止战国事为要,定宁死不叛。”
      “我乃稍纵即逝之人,此生与君共处数月,方知人生圆满。如今赴死,亦不为憾。若为止戈平叛故,九死不悔,万苦不怨。”
      “只盼君早日凯旋,或可临终一面。如不得此缘,来世再见。”
      关于落款,我沉思了很久。我没有名字,不确定此时准确的日期,也不知道最后落款点什么好。直到墨汁接近干涸,最终只是匆匆写上了“此生绝笔”四个字。
      书房外面脚步声纷乱,叫嚷声此起彼伏,我知道该是出门的时候了。
      嘱咐了一旁家人记得给花园菜地浇水,我坐上了门口说是来迎接其实算是来押运的马车去到了国公府。
      这一世的国公府上下还是和我一样的设定角色,按照剧情套问我知不知道军情,了不了解小将军习惯的粮草布置方向,愿不愿意作为贵客对小将军进行劝降……等一系列就算我现在愿意也已经不赶趟的操作后,国公爷大手一挥要人带我进私牢。
      私牢坐东朝西,户型方正,铁门遮挡,南北通透。背靠假山池塘,坐拥山水美景,铁窗透风,与大自然共同呼吸。
      我老老实实坐在稻草堆里的木板上,好整以暇地看向老国公气急败坏离去的身影,和正在整理刑具的年轻人:“这位大人,一会要怎么给我上刑呢?”
      年轻人转过身来,我心惊肉跳眼皮发颤,完了完了完了。这个人,虽然我不认识他,但是看到他的一瞬间,不该存在我剧情里的陌生剧情涌入了脑海,我顿时明白,原来他也是主角。
      虽然他不是我的男主角。
      他原本家世清白显赫,不料父辈被老国公算计的家破人亡,只好隐姓埋名跟着刑师学了手艺,蛰伏在国公府刺查谋逆的情报,在小将军回朝后将国公府谋逆并残害忠良的证据一手递上,只是这样一来,国公府上下满门抄斩,他就间接害死了他心中的白月光,也就是小白花一般的国公府小姐。于是在大仇得报之后,他虽被恢复原爵,却也心灰意冷,只能找到一个替身反复爱恨纠缠,最终恍然大悟原来替身才是真爱,于是追妻火葬场……
      好狗血好无聊好残忍,好爱看。
      他拿起银针在我眼前晃了晃,“这位夫人?”
      我回过神:“嗯?大人,怎么说?”
      他认真打量了我一眼:“这位夫人,我以前见过你吗?”
      我有些无奈:“可能是上上辈子之前见过?也或许是认错了,我还挺大众脸的。”
      他摇了摇头好像把什么回忆抹去一般,跟我介绍起他的刑具套餐:“这是扎一天的量,虽痛但快,保证您晚上就咽气,但是国公爷不让我用,说还想从您这里套到点话,但您要是想用的话我可以偷偷给您用上。这是两天的量,明天比今天更痛一倍……”
      “三天,”我打断他:“劳烦大人给我安排三天的量,我还要有最后一面要见,死早了就来不及了。”
      他挑了挑眉毛露出了主角才有的耐人寻味的表情:“您想好了,第三天您能不能撑过去我不能保证,在我针下从来没人能忍到第三天,要么是不敢选,要么是受不了疼咬舌自尽。您也不想下辈子做个短舌头姑娘吧?”
      我心下发苦,知道周围一直有眼线盯着,就算我求他,他也不会放水少扎几针。而且他是主角,我跟他在一起的时间也是不会被略过的,就是我要实打实受满这三天罪,还不能保证小将军能在第三天找到这里来……
      时至今日已经是刀俎鱼肉,我也说不出别的话来,身子一歪在木板上躺平:“多说无益,大人请便就是。”
      他点起蜡烛,用火苗燎了一下针尖,我一眼看到了他放在小桌子上的穴位图,为转移注意力,跟他扯闲篇:“大人,你经常扎针,穴位都认得准吗?包括哪些扎起来不疼的穴位?”
      他对着我额头缓缓扎下第一针,疼得我都分不清他扎的是银针还是铁锤,他的语气倒是淡然,甚至有些得意:“那是自然,我自小跟着师傅学认穴,一认一个准。”
      我一边疼得倒吸凉气一边嘴硬胡扯:“那可惜了,早知道该把我家老太太带来,说不定大人能把她风湿扎好。”
      他有些被噎到:“我只会扎人,不会救人。”
      第二针扎在颌骨,我只觉得整张嘴都快不是自己的了,牙根好像要连着牙齿一起被活生生掰断的疼,坚持吐槽最后一句:“穴位都是一样的,扎人救人不就看你扎哪里吗?你年纪轻轻的,本事又这样大,能杀人自然也能救人。看你之后怎么选了。”
      他一愣神,表情是好像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似的,瞿瘦清俊的脸原本带着一丝阴鸷,现在反而因为茫然而显得无辜起来。
      他扎下第三针,沉默了半天,才缓缓说:“我姓赵,家里排第五。夫人叫我小五就行。”
      我心知这不是他真实身份,嘴上也从善如流:“赵大人,待我死后,家里老母的风湿……”
      他咬咬牙:“待我回去也翻翻医书。”
      我点点头,闭上了眼睛,咬紧了牙齿。
      太疼了,每一针都像是在撬开我的每一根骨头,敲碎每一寸筋骨,嚼碎每一条筋脉。好像皮肤里钻进了千万根荆棘落地生根,好像被丢进了铁锅里只能感受皮肤被蒸炸烹煮快要不能呼吸,好像被菜刀一片片削下自己的皮肉,一刀刀剁碎所有的理智,只想嚎叫只想解脱只想去死。
      说不清过去了多久,只记得疼痛在脑子里不停炸开,但是费力一睁眼就还是那些针,和那张清俊的脸,看起来像是风轻云淡无事发生过。
      他将一根根针缓缓拔出,告诉我:“第三天了,针已经施完了。”
      “你坚持住了,恭喜。”
      我精神错乱神志不清,眼睛被汗水糊住看不清周遭,只能听到他提起针箱打开铁门走了出去。外面隐隐约约有嘈杂的声音,我尽量去听,好像有金属铁片摩擦的声音,和沉重的极速的脚步声。
      你到了啊。
      哗啦一声有人猛地踹开铁门,一阵风略过,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被轻轻托起,笔尖是散不去的血腥味,不知道是我身上的还是他身上的。我努力想抬起手擦擦眼睛好看清他的脸,太疼了根本动弹不了。
      他好像感受到了我的动作,抓起我的手却轻轻贴到他的脸上,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回来了,你等到了。”
      我咬着牙忍着疼,有气无力咬牙切齿地跟他诉苦:“耕耘,好疼啊。”
      他托起我的身体,语气殷切错乱:“能坚持吗?我这就带你看医生,坚持住啊。别睡,千万别睡。”
      我连咽下喉间腥甜的力气都没有了,任由一口热血呕出来。眼前越来越黑,手脚逐渐冰凉,时间到了。
      失去意识的瞬间,听到他哽咽着说:“好姑娘,来世再见。”
      嗯,来世再见,耕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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