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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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三郎携继儒走得匆忙，子墨几天后再来时，那小院儿已经有别人搬进去了，是个新入籍的小相公，年岁不过十五六，确是鼻孔朝天看人的，瞧着子墨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还在一旁风言风语：“小孩儿家就懂得逛相公馆，肯为佳人哭断肠，要说咱们做相公的，倒也不枉这一回，偏偏一个有情，一个无意，连走了也不舍得打声招呼，但又有人肯做枝头凤，夜夜独歌……”
子墨呜咽，早已哭不出声来。
柳前月下神仙府，洪荒同赴。十载春秋如飞渡，唯愿千年相随，倚朝暮。
短雨微云人间路，宇宙知苦。塌前执手相顾无，常向月圆时候，望君处。
——词寄《虞美人》
携手十载，终是一朝被天看破，修罗重下凡间，金甲红发，祥云万丈，好不威风。
萧三郎在天界见过修罗，暗叫不好，继儒却是不识的，看面前人物生得好，举手投足间佛气东来，不禁心生好感，问道：“阁下前来何事？”
“取你二人性命。”声音清脆悦耳，却令人如坠寒冰。
“修罗将军，”萧三郎将继儒挡在身后，“天地阎王都不愿多问的事，你又何必咄咄相逼？”
心知修罗族人虽美艳无双，确颇为自负，除非自己愿意，否则天地如来，谁能差遣，要知战神之名可不是虚的。
修罗凤目一瞪：“我偏是见不得那有缘人，那又怎样？难不成你一小小狼精能奈我何？”
萧三郎冷笑：“便是打不过，也由不得你放肆胡来。”
修罗挥手招出两杯酒，说道：“你我若战，必定方圆百千里内生灵涂炭，念莲花子孙三世没做什么坏事，这两杯酒，一杯会死，一杯不会。”
“混蛋！！”萧三郎叫。
修罗微微一笑，颠倒众生，扭头望向继儒：“我可以偷偷告诉你哪杯是毒酒，你要听吗？”
“要。”不待萧三郎说话，继儒早已点头，向修罗走去。
十载幸福，老天待我何其不薄。
附耳听完修罗的言语，继儒拿起两个杯子，望向萧三郎。
萧三郎忙说：“继儒，我不是凡身，有灵珠护体，天下毒药都毒不死我的。”
“我知道，”继儒点头，“所以我们都会好的。”
“对，我们都会好的。”萧三郎恍然间觉得自己抓住了那一点亮光，伸出手去。
继儒递出左手的酒，仰头喝下另一杯。
萧三郎接过酒杯，顺势握住继儒的手，却见继儒晃了一晃，身子重重地倒了下来，被萧三郎一个仓促接在怀里，伸手探去，早已气息全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萧三郎仰天长啸，再睁眼，双目已变得赤红，狠狠盯住修罗，“你为什么要这样？”
“这是他自己选择，与我何干。”修罗似乎也呆住了，愣了一下，扭头想走。
“我杀了你！！”萧三郎手中扬起光剑，正要向前，天空银光划过，一个落雷狠狠劈了下来。
一个黑发男子静坐于莲花池畔，透过碧亮的河水望着下界，安静得仿佛已经呆在那里很久很久了。
他身后一个双髻小童忍不住问：“主人，那继儒既然知道哪杯是毒酒，而且毒酒又毒不死萧三郎，为什么还要喝下毒酒啊？”
“为什么？”黑发男子清叹一声，“痴儿啊，你当阎王的死判是有人能解的吗？若是如此，阎王也不必被称为阎王了。”
小童茫然地摇摇头：“不懂。”
“阎王当日所判：‘莲花子孙三世，入籍为娼，终老一生不得携伴。若有违背，天打雷劈，祸降双方。’这落雷终要打下来，若继儒重坠轮回，萧三郎还有一息活命之机，若自己不死，落雷下时，萧三郎是必死无疑。”
小童趴在池边，望着落雷尽时伤痕累累的一人一尸：“那修罗把这些告诉继儒了？”
“没有，”黑发男人摇摇头，“修罗说：若要救萧三郎，就喝右手边那杯，若要救自己，就喝左手那杯，信不信由你。”
“继儒信了？”小童扭过头问。
“信了，他看到修罗的心。”
“看到？”小童更是不解。
“是啊，看到。不过就是看透人心而已。我没说过吗，继儒的祖辈，是世间最纯洁无瑕的解语莲啊。”
恍惚中，仿佛又看到那一朵莲花，盈盈而立，濯濯其华。
胡烁赶来时，房屋已尽数被毁，萧三郎躺在瓦砾中，出气多入气少，却还紧紧握着继儒的手。
“我来晚了。”胡烁在萧三郎身旁蹲下。
“你能来就好，”萧三郎探口气，“我终是没留下他。”
“一切自有天意。”
“小烁，”萧三郎说，“我求你一件事。”
“但说，只要我做得到。”
“把我灵体送往冥界，既然继儒重新坠入轮回，我在那里一定能找到他，看他投生到哪一家，然后我就能等他长大了。”
“你的身体……”
“身体你帮我保管吧，灵体无大碍，没事的。小烁，便千年万年，我绝不会再失去他一次。”
胡烁点头。
又过十年，冀州新知府携家眷上任途中，因为赶路错过了店家，露宿野外。
夜里一阵轻轻的呜呜声，知府老爷睁开眼，眼前淡淡一团光芒，若隐若现，绕着转了几圈，悠悠向外飞去，知府起身步步跟着，来到一个墓前，光芒隐去。
知府晃亮手中折子，看着碑上所刻之字，不禁泪流满面。
一件长衫从背后披上来，女子温婉的声音问道：“子墨，怎么了？”
“没什么，”知府在衣袖上抹尽泪水，“二十年不见的友人，没想到却在这里看见了……天凉，回去吧。”
翌日，冀州新知府携家眷重上旅途，临行墓前焚书一封：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