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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长老忽然抬头,凛冽的目光透过江唤云的身体直视过来,不知自身情况危机。

      彦时安不禁关切得上前半步,又被毒蝎横在中央的身形挡下。

      余光看到身侧的李至简面色同样凝重,暗想此人此事恐怕十分棘手。

      江唤云周身黑烟笼罩,恐已临近失智。在李至简神力威压之下,她使全力硬撑着,已无心虐杀长老。

      两人僵持片刻,在江唤云即将跪地之际,李至简收敛神力,把金玉精送至她头顶。

      金玉精立刻幻化成一张金网,将她同鬼气一同收束。

      江唤云挣扎间被李至简拉回身后。她本是残魂,此等爆发使她体力不支瘫倒在地,逐渐清醒过来。

      本以为李至简会对她降下神罚,慌张地躲开他严肃的目光,不料这个神仙反而送来了一缕清心灵气,愧疚地低下头。

      人皆有执念,江唤云因执念毁约,有错在先。但他不能欺辱她,逼迫她向恶人跪地。

      只此一瞬,毒蝎见长老无事,复又开始行动。

      彦时安离它最近,率先提刀抵挡一击,不敌巨蝎威力被迫向后退了几步。

      刚刚站定之时蝎尾又一次直刺下来,即将落在时安头顶,其势可将她开颅。

      迫在眉睫,李至简飞身至时安身侧,拦腰一带,轻身带她躲至一边。

      古木不堪其力,陡然被砸出一个深坑。毒针螫刺扎入地板中,好在能为他们拖延半分。

      “我试过了,它浑身坚甲,砍不烂。”哪怕是节节看似薄弱的链接处,也依旧刀枪不入。

      彦时安突然想起江唤云冲向长老时巨蝎的进攻曾戛然而止,“长老才是弱点。”

      “没错,他以身养蛊,定然身死蛊灭。”

      寻常作法不过物竞天择,以胜出者为蛊,败者为其食。

      长老以自身血肉滋养它,为的就是早日与它意识相通,合而为一。也难怪长老衰老的如此迅速。

      “我来拖住毒蝎。”兰识话音刚落,地上那群僵了许久的蛊突然动了起来,纷纷朝毒蝎喷出雾状的毒。

      五颜六色的雾气洒在巨蝎之上,毒素无法渗透躯壳,却化为无数星火微芒,灼烧腐蚀着它的甲壳。

      一声清脆铃音响起,青绿色火焰瞬间裹满毒蝎全身,仿佛要烧干巨蝎身上的毒气。

      毒蝎口钳中不住地发出嘶嘶声,身形来回摆动,想要甩掉缠在身上的火焰。

      无序乱摆的长尾再度袭来,时安见状扶手撑在身旁倾倒的方桌之上,腾跃而起,身影轻盈如燕,翻过身下的青绿火光。

      回身落地之时即刻运气起势,提刀直指长老向下弯曲的脖颈。

      毒蝎顿感杀机迫近,顾不上浑身的灼热,长尾复又袭来,眨眼间已至彦时安身后方寸,时安并未停手,弯刀直指长老。

      步六孤辰弯刀交叉将尾刺挡在彦时安身前,“你的对手在这。”火光映照他脸庞,意气风发。

      刀至长老下颌,时安耳畔响起一阵刀鸣,心头一震,不对。

      长老的皮肤也成了一节一节的硬壳。

      冰凉的触感攀上彦时安脚踝,刀下身形佝偻的长老缓缓抬起头,双目无白,嘴角提起瘆人的弧度。

      时安心中一惊,“死老头,还有空吓人?”

      忽闻身后传来一声闷哼,毒蝎的力气又大了几分,步六孤辰还在与蝎尾鼎力相抗,无法抽刀去抵挡向他伸来的触肢,便被轻易夹起而后压倒在地,钩状毒刺只差一点就能戳瞎他的眼睛。

      步六孤辰眼前一阵恍惚,渐渐失力,手中的双弯刀叮当落地。

      “阿辰!”兰识神色填了几分慌乱。毒蝎身上的火焰更盛了些,颜色也重了几分。

      巨蝎毒气大都聚在尾勾,青火灼烧带来的痛楚也最重。长尾高高悬在空中,无法下落。

      彦时安借机奋力一脚踹开长老的头,那张带笑的面孔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手上的劲却没有松。

      时安想把腿抽出来却不得,无奈只能扭着身子将手里的刀横插进巨蝎螯肢间,防止毒蝎对步六孤辰下口。

      而后给了兰识一个眼神,外攻不破,便从体内瓦解。兰识瞬间了然,蛊物接连从缝隙中钻进它口中。

      蝎子口器开开合合,爪夹亦不停地晃动,想要把蛊排出来。

      没了后顾之忧,彦时安便可一心对付长老。金无足赤,他总会有个弱点。

      彦时安端详了半天,长老身上可见之处皆已虫化,唯有一处,背上的那只双瞳竖眼,毫无覆盖。

      时安当即抬起针弩,瞄准那两颗四处观察的瞳仁。脚腕处却突然传来一阵刺骨寒意,痛入骨髓,让她无力支撑身体。

      正当她强撑着意志,想法子脱身之际,身侧落下一道高挑的身影,脚下的寒气逐渐褪去,困住自己的手劲也小了很多。

      长老见自己本能毁她整条腿的蛊法无端失效,扯着嗓子嘶吼起来,“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李至简无视他的讯问,只低声说道,“专心做你要做的事,其余的交给我。”

      一手抚上时安肩头,掌心的温热令她安心了许多。有人为她托底,便可以无所顾忌。

      彦时安旋即定心,将爪钩甩向头顶的横梁一跃而上,脱离了地下的纷争。

      长老心中慌乱无比,想要挪动身体躲避,却不知被下了什么邪术,动了半天仍在原地,只剩下瞳孔不停地颤动。自己一直小心提防,并未探查到那人调转真气,竟能将自身压制到无法躲避,实力不容小觑。

      彦时安俯身半蹲在房梁之上,毫不留情地射出连针。两根银针几乎同时扎进瞳仁中。

      毒蝎忽的陷入了无边黑暗,体内的蛊啃食着它的五脏六腑,甲壳也渐渐被烧出印记,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兰识这才收了力去看步六孤辰,好在毒性不深。

      长老同感噬身之苦,在地上不住地翻滚,心底一片悲凉。

      他分明得手了,两人分明都中了毒,怎么可能跟无事人一样。他转动僵硬的脖颈,抬头望向面前天人一般的李至简。

      他不甘心。

      背脊中突然抽出一条四头白蛇,蛇身如脊骨。蛇影腾在空中,闪出几道鳞光。待它完全抽身,长老已倒地不起,如同一滩烂泥。

      未等李至简反应,蛇身已缠上他臂弯,獠牙透过纱衣刺入肩胛。血迹渗透薄衫,骨蛇仍没有松口的迹象。

      “李至简!”已经变成金锁的金玉精仍忍不住惊呼,心中求爷爷告奶奶地祷告:天道您大人有大量,这个死老头坏事做尽,李至简这才出手,莫要怪罪、莫要降下神罚。

      彦时安知道他是神仙,仍不免心头一颤。忙从梁上越下,抽出弯刀。一阵刀影掠过李至简面前,蛇身已成三节,尖牙方才有所松动。

      眼见他面色变得苍白,彦时安赶忙上前搀扶,好让他借力倚靠,“你没事吧?”

      李至简强撑着身体,“不用管我,先看他。”

      见彦时安仍然犹豫不决,他尽全力将她从身旁推向前去。

      彦时安只得上前察看,心中却是止不住的慌乱。

      兰长老的肉身已不可用人来衡量,他将自己的脊椎抽出来做困兽之斗,这蛊法并不会让他死亡,此后也只能像这样烂在泥里。

      时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怒火与急切,“我要让你见一个人。”

      不等他反驳,彦时安将犄角旮旯里同样耷拉着的薛程拽了过来。

      一见此人背后的蛛丝,又见他一身中原打扮,长老瞬间明了其中缘由。“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我只是有个疑问需要长老解答,他跑了出来,为何西鹤拓没将他及时带回去?”顿了顿接着说,“可和那潭死水有关?”

      “西鹤拓暗通外族,背叛神谕,已不再受古神庇佑,神蛊自然孱弱不堪。”

      又是这番说辞,不等他说完,兰识耻笑道,“枯林已有向南蔓延之势,你这个忧民敬神的南族长老,莫不是也生了二心?”

      长老面对这欲加之罪赫然震怒,却已使不上力,“我族悉心供奉山神,从无背叛之心!”

      兰识已无心遏制怒火,愤然从藤椅上起身,“如何供奉!”

      从充满灵气的女孩开始,当她们一一死亡也无法抵挡那遮天蔽日的死气时,便对不善蛊术的下手,无一例外,不计伤亡。

      逼她们互相指责:要是你的死有用,我们就不用死了。

      步六孤辰恐她失去理智,上去握住她紧攥的手。
      兰识沉下一口气,冷淡道,“用我们的肉身来替山灵抵挡赤水之毒,是吗?”

      殿内气氛骤然降至冰点,几人目光一寒。

      长老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烛火映在他混浊的眼眸中,照出一丝慌乱,想像往常一样拂袖而去,却也只能动动手指。

      彦时安见状佯装疑惑,诱导道,“赤水之毒?好好的山泉,怎么会有毒呢?”

      “我已经说了,那是西鹤拓自找的。”长老已然气急败坏,瞋目切齿。
      谎言说得次数多了,连自己都信了。

      彦时安讽刺道,“还是山神所为啊,我还以为是水底葬了个姑娘的缘故呢。”

      他闻言堪堪抬头,半晌不语,水底的人叫什么,他早就遗忘了,“是那个虫海难里被屠的坤炉女吧……她死状奇惨,我命人将她送至山灵怀抱中安眠。”

      如此措辞,真显得此人纯善至真。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江唤云强撑着起身,语气从无力转为嘶吼,尖利刺耳,极尽怨毒,“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慢步走向前,望其身影,亭亭玉立,窈窕淑女。

      身旁有金网束缚,她无法伤人。身形却在行路中逐渐扭曲,纱衣破烂跌落,皮肉因长久浸泡变得肿胀,经络里可见得布满蛊虫印迹。

      随之而来的是赤水边的奇香。

      她的身后显出几个影影绰绰、更近透明的身影,是坤炉里的其他女子。

      江唤云似有所感,停在了长老身前。

      长老闻到无风自来的香,神色惊恐,慌不择言,双臂挣扎着想要向前爬,“谁?是谁来了?”

      彦时安轻蔑道,“长老,你这是做什么?殿内除了我们,哪有别人?”

      长老使尽全力动了动手臂,像在驱赶着什么,“你个坤炉的贱人,滚开……滚出去!”

      闻言,彦时安快步上前绕过江唤云,狠狠扇了他一巴掌,长老怔在原地,清醒了许多。

      见他不再疯言疯语,时安为江唤云让出路来。

      转身之际,她看见江唤云抬手微微扶着摇摇欲坠的头,一行血泪滴落,融进脚下的青苔中。

      谁来为她们昭雪?

      “是我……杀了她。”

      “是他杀了我。”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语气里是不一样的镇定。

      见他终于松口,兰识向殿外抛出一团白雾,轻雾随风四散,化作只只雾蝶飞向四处。

      兰识身侧的那只则绕着江唤云转了转,稳稳落在长老面前。

      长老披头散发,威严尽失,自知已无力抵抗,摇摇晃晃地爬到一只滚落的残烛旁,焚了一只线蛊。

      线蛊燃尽,长老尊座背后的木墙一格一格收纳,隐匿墙后的祭坛逐渐显现。

      祭坛不大,其中布满红字,是鹤拓密文。

      祭台中央摆着一个土罐,一线光从屋顶上挤进来,水滴哒哒地滴下,正落在罐口,此法乃鹤拓禁术——人器。

      罐内封存着的,是江唤云。

      人失去了大脑,躯干便沦为行尸走肉,任人摆布。此为人器根本,也是鹤拓禁用人器的本因。

      “西鹤拓屡派奸细进入南境,我不堪其扰,才从祖祠中解开禁术。”

      做成人器需要一个命格极阴,又极有天赋的女子。

      “这是难得的,南鹤拓女孩少,习女蛊的更少,我本苦于寻找这样一个孩子。”

      他突然抬头望向兰霆,“有段时间,兰霆言语间总是提到一个女子,很符合这个条件。我派人去打听,得知是九坤炉之一。坤炉早已名存实亡,沦为艳情场所很多年,我竟一直没有想到……真是天助我也。”

      谈及此处,他眼神中突然充满希望,转瞬即逝,沦为失望,“这女孩太倔,死了也不老实。我只想让西鹤拓人饮了泉水,毁了他们的功力。”

      却没想到她的怨气竟能毁山催林。

      蛊虫生于山林,体内必然染上毒物,几乎全数灭绝,“南境这边也多次受到波及。”

      长老转而忏悔道,“我是想挽救这个局面的。”

      灵女百毒不侵,如若她的肉身被山间蛊虫分食,定能保蛊虫不死,“可她却逃跑了。”

      接着就如兰识猜想那般。
      他杀了一个山灵骄女,又要杀掉千千万万个山灵之女去阻止她。

      彦时安不给他喘息的机会,逼迫道,“那九坤炉呢?”

      “她们要给她报仇。一群女子,哪里懂什么家国大业。”言语间全是埋怨和不懈,自己的所作所为皆是迫不得已,“西鹤拓若是攻进来,她们哪还能好好活着。”

      彦时安不知何为好好活着,是将她们从生父生母身边带走,关进暗无天日的坤炉,还是将有情义的她们草草丢进虫海之中被吞噬。

      南鹤拓的女孩很少。
      与其让自己的女儿溺死在无边苦海,不如亲手将她扼杀于襁褓之中。

      长老不再说话,身前的雾蝶逐渐变得血红而后消散。

      这一切兰识早已猜到几分,看着自己这个已经不成人的父亲,深感耻辱,“我已用话蝶将你的言行记录下来,公之于众,不久之后全鹤拓的族人都会知晓你的所作所为。”

      彦时安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可是已顾不上听长老将被如何处置,只上前拍了拍兰识,示意她这边就交给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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