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立》穆云书

5、第五章

　　柳飞霜在白青枫家住了差不多能有半个月吧，天天就拦着他，就打架。
　　繁星点点，柳飞霜寻了处没人的空地，拉着白青枫往那处跑，最开始时常常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的时候，手里的镰刀早已变大挥了出去，白青枫侧身堪堪躲过，镰刀在空中绕了一圈又回到手中。
　　也不知哪来的潜意识里的东西，仿佛是被夺舍了，白青枫挥手间放出几根白线，缠绕在镰刀刃上，割不断，不过也就几秒钟，柳飞霜又带着镰刀劈过来，势如破竹。
　　白青枫脑袋飞速运转，迅速编了张网来挡，自己后撤几步，没几秒，柳飞霜的刀刃又砍过来，他凝了几根线，灵巧绕过，缠住对方的腰，用力将人甩了出去。
　　“学聪明了，这才像样。”
　　白青枫喘着气，有点吃力地反问：“不像样我还能有命么？”
　　又有来有回地打了几个来回，白青枫明显撑不住，最后都是在迂回，柳飞霜终于停了手。
　　这么打了半个月，白青枫已经能应付柳飞霜多数攻击，从最初的十几分钟到如今能拉扯到近一个小时。
　　柳飞霜应对完最后一次白线，坐下开了罐饮料：“你灵神不全，又多年不练，能到这个程度很不错了。”
　　白青枫也坐下，喝了口饮料：“我一直没问，以前的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柳飞霜就吊他胃口：“你猜。”
　　他毫不犹豫地答了：“关系总不能太差，肯定是关系不浅的朋友。”
　　第一眼就认出他，而且熟悉他的一切，会帮他很多忙，就算不是朋友那也是恩人一类的？
　　柳飞霜却笑他蠢：“是宿敌。”
　　白青枫：“……你在说笑？”
　　“当然不是，”柳飞霜依旧在笑，“是宿敌，所以我了解你的一切，最希望你不要顺你的意当一个普通人，最好能尽快恢复，然后尽全力打一架，不然生活乐趣少一半。”
　　他说得漫不经心，像是根本没把这事放心上，只是希望白青枫能尽快将灵神补全，好方便他打架。
　　不过白青枫可还记得，柳飞霜第一次探查他的灵神时，脸上是无法掩盖的慌张，说到底那时还是少年身形，心性再怎么成熟，多少还是受了身体的影响，对表情的管理还做不到完全控制。
　　之后的每一天，他都会探查一次灵神，那么近的距离，眼底的喜悦是遮不住的，偏偏嘴上还说“也就那样”，倔得不行。
　　白青枫张了张嘴，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那我尽快恢复，好早日打一架。”
　　他也很期待。
　　他笑得很温和，柳飞霜一愣，脑子里突然多出一个身影，白衣胜雪，长发如墨披下，唇角噙笑，温文尔雅，纯洁无瑕。
　　那是少年时的白青枫。
　　那时柳飞霜早已在北境雪域得了第一之名，十五岁，同代人中，北境第一。偶有听闻南国花家一弟子，也是十五岁，在南国境内称第一。
　　于是抱着满怀的敌意，凭着感觉，柳飞霜一眼在人群中认出白青枫，毫不客气地下了战书：“打一架，看看谁是第一。”
　　当时还在寺庙里，白青枫上完手中的三根香，对他视若无睹，柳飞霜当即就恼火了，一把把镰刀挥了出去，白青枫稳稳接住，眼神冰冷。
　　“虽说我也不信佛，但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这种地方不容你胡来。”
　　他一改平时的温和，声音冷得刺骨，柳飞霜却来了兴趣，冷笑道：“常听闻花家三弟子待人谦逊有礼，如今看来，全是装的？”
　　白青枫将镰刀扔回去，同样不露怯意：“早年听师傅说过，北境有一魔童，姓柳，性情不定，通常有人只说错一句话便受尽虐待，如此，我与你应该不会很合得来。”
　　柳飞霜周身寒气逼人：“那也比某些人人前人后两幅面孔要好得多。”
　　“我今天只想找你打一架，只争个第一的位置，给个准话，打不打？”
　　要是平时，白青枫定不会接受这种无厘头的挑战，但今天不知是被气糊涂了还是怎的，莫名其妙就答应了。
　　等花不谢和花长盛赶到的时候，两人身上都已经挂了彩，正打得水深火热。
　　赛台之外围满了人，议论纷纷。
　　“早年我进入北境时，柳飞霜已经身居首位，今年下来，怕是长进不少。”
　　“白青枫也不差，八岁时把我家孩子打得还不了手，整天哭，后来又幸得花家主真传，怎么说都比柳飞霜要好些。”
　　台下人议论不断，只猜着谁会赢，花家两人却眼看着白青枫身上的伤痕一道比一道重，手里的瓷瓶都快要被捏碎了，只能焦急地等着，什么也做不了。
　　赛场规则，先倒下或出场者，即为失败，同时倒下或同时出场，视为平局。
　　结果出人意料，白青枫被柳飞霜震出场外，柳飞霜被白青枫用柳条甩出场外，同时发生。
　　观众：凭什么是平局？他们只在乎输赢，至于平局，那是最无趣的结局。
　　花不谢愣了一瞬，随即拉着花长盛往白青枫身边赶。
　　两人躺在一起，都没有力气再站起来，良久，人都散了，柳飞霜说：“不错，跟你打架的感觉果然不一样。”
　　“但身为名门正派，下手这么阴，提个建议，去北境，哪里的生存环境更适合你。”
　　白青枫扯着嘴角一笑：“那就不必了，你的建议，就当是对敌人的尊重了。”
　　柳飞霜起身，扭头走远了。
　　“这次没分出胜负，下次吧，总有一天我们得分出胜负。”
　　白青枫远远回道：“北境与南国向来是宿敌，所以你也别手下留情。”
　　后来回了北境，柳飞霜其实是不爽的，输给一个两幅面孔的伪君子是真不好受，那天，北境的雪下得更大了。
　　白青枫回了花家，花荣亲自给煎了药，做了两道药膳，生怕这宝贝徒弟落下病根，倒是让白青枫有些不适应了。
　　后来再聊起时，白青枫面色不善：“此人行事乖张，骄傲无礼，我与他合不来。”
　　“不过确实是个值得重视的好对手。”
　　总之第一次见面的结果并不太好，不过都在情理之中。

　　不知为何会想到这些，柳飞霜摇头晃掉这些多余的想法，垂眼点开花长盛发来的消息，一大段，他总结了一下，大概就是让速度快些，好拐了白青枫到花家。
　　柳飞霜扫了一圈周围，给回了条消息：“忙着训你师兄，再说。”
　　然后就没再管了。
　　他拿了镰刀，对同样警惕的白青枫说：“你实战的机会到了，别嫌恶心。”
　　白青枫呛了一下，脸上尽是“不会说话就不要说”的表情，嘴上还是“嗯”了一声。手上绳子打出去，看着软绵绵的没什么杀伤力，但顷刻间，绳子缠了那黑东西满身，不过瞬间就成了碎肉。
　　白青枫闭了闭眼，尽量避过那些地上的尸块，只专心去绞碎活着的。
　　不过一会儿，白青枫与柳飞霜一人一半，尸块又转化成黑雾消散在空气中。
　　柳飞霜这才又给满头问号花长盛回消息：“你师兄恢复得不错，他不想回，你逼他做什么。”
　　言语中，他们在交谈什么可太明显了。
　　白青枫收拾了易拉罐，搂着柳飞霜的肩离开，“该吃饭了，想吃什么？”
　　“别老看手机，近视了有你好受的。”
　　柳飞霜“啧”了一声，给了他一个眼神，手上还是听话地收了手机：“你管我。”
　　“吃鱼，好久没吃了。”
　　白青枫笑意不减：“行，但是听说你有些过敏，少吃，不然难受。”
　　柳飞霜：“要不再打一架？”
　　白青枫：“可以，但是先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