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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漆昭只能收回目光,跨出门槛说:“今日你跟我去,时候确实差不多了,快些。”

      “我?”柳烟不可置信地呆在了原地,嘴巴张的好似能塞下一个鸡蛋。

      听到明显情绪起伏了的疑问,漆昭莫名松了口气。

      是柳烟教了他木雕,今日要验收成果的时刻,她当然要在场,他也早早提前打过招呼了,虽然不知道柳烟在疑惑什么,漆昭还是好脾气的催促:“是你,快些吧!”

      柳烟心里的乌云一下被席卷消失,她愣了一下,脸上又绽开了花,转即看到漆昭步子迈得很快,已经拉开了不少距离,马上去快步追。

      越往外院走越是热闹,一路上可以碰到许多小厮丫鬟手里提着或肩上扛着各种形状的贺礼急匆匆地赶着往前,夫人院里的冯婆婆也没落得清闲,竟然也在假山旁指挥着各路人走对地方。

      假山处是从内院到外院的必经之路,漆昭在此处见到了冯嬷嬷,她忙得像个陀螺一刻不停地转,漆昭不想打扰,他回过头低声说:“跟紧我。”示意柳烟跟着他从嬷嬷看不见的假山另一侧走。

      谁知冯嬷嬷到底眼尖,她急忙上前堵在了漆昭面前,笑着叫了句小公子。

      知道没躲过,漆昭也就老实的和嬷嬷寒暄,“父亲寿宴事情多,嬷嬷受累了。”

      冯嬷嬷笑得慈祥,连忙行了个礼说:“公子言重了,夫人可怜我年纪大,平日只需我端端茶水,陪夫人说些话,今日是突然人手不够,各院都调了些人罢了。”

      柳烟听了个奇怪,她到是没听到居安院调人的一点消息。漆昭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开口道:“许是手下的人说过我忘了罢,倒没注意。”

      冯嬷嬷一拍脑袋,“哎呦”了几声,讪讪地补救说:“公子勿怪,老奴说漏嘴了,夫人说公子您院子里人本就少,今日乱,怕照顾不尽心,就特地差我不必调您院里的人,还嘱咐我这件事不用打扰您,瞧我这记性。”

      “冯嬷嬷,这波人送去哪儿啊?”

      冯嬷嬷话音刚落,不远处就有人招呼了,冯嬷嬷有差事在身,火急火燎行礼完就去查看了。

      柳烟嘟囔开了:“我觉着这话好像是冯嬷嬷特意来说的一样。”

      听到柳烟的猜测,漆昭没有否认,只是眼帘垂下,闷声回答了一句看似不相关的话:“冯嬷嬷是为着我和母亲的。”

      很快到了宴席之上,漆老爷已经坐在了主位上,脸上堆满笑意和几位同样身着锦衣的大人攀谈着,觥筹交错之间,漆昭随指引的小丫鬟落了座,离老爷很近,柳烟站在了漆昭身后一侧。

      “各位大人,这是犬子漆昭。”许是余光瞥见了,漆老爷一手举着酒向堂下的几位介绍,

      堂下果然几道恭维的声音响起:“早早听闻了漆老爷教导有方,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我早前见过了大儿漆朗,真是好一个风流倜傥少年郎,才华横溢,就知道这二公子定然不会差!”

      “你这家伙真是命好啊,下一辈的福齐了,敬你一杯!”

      漆昭也站起来规规矩矩一一行过礼。

      柳烟看到漆昭坐下之后,又举起了手中的酒樽,向对面遥遥一碰,爽快的喝完了。

      漆昭面前的酒壶里是提前准备好的果酒,柳烟也就不必担心他贪杯,出于好奇,她抬头朝对面望去。

      像是,春天里,那只抓不住、留不得的蝴蝶,这是柳烟对他的感觉。

      那人懒恹恹地倚在身边丫鬟的罗裙摆上,青雀色的缎衣以一种极为亲密、隐蔽的方式与藕白色的衣裙纠缠在一起,多了一股说不明道不尽的滋味。

      他一手举着酒樽,一手随意搁在膝盖,极尽慵懒之态,可偏偏没骨头似的窝在那里,也给人一种翩翩如竹的错觉来。

      目光真正移到这厮的脸上,柳烟也确定了这就是大公子——漆朗。

      一双桃花眼含情万千,藏了一江潋滟春色又好似不自知,眼尾微微上挑,又多了几分凌厉和距离感,活似话本里勾人心魄的美妖精。

      单凭这双眼,说漆朗是江宁明珠也不为过,好在下半张脸线条英朗明晰,为他添了几分英气。

      漆朗此时却用这双含情眼温柔地注视着他的幼弟,不同以往那敷衍又场面的复刻,他眼底似酝酿着蔚蓝的海,即使想要遮拦,柔情却慢慢溢了出来。

      柳烟当即有点恍惚,大公子并不像传言中那样与弟弟争得不可开交,恰恰相反,只要看见一眼这时漆朗眼底荡起的碧波,就可以肯定他十分在意这个幼弟。

      自从来到这宴席上心里拧着的那股劲儿,好似在这一个眼神后就松了。

      但柳烟心里却没有一丁点儿难过的感觉,反而很安心。那个眼神就好像告知了她,漆昭小时候缺的那颗糖有人及时补上了。

      柳烟再细细琢磨了,其实,这府上也没谁不好,底下的丫鬟小厮们叫嚷着夫人偏心,实则夫人为漆昭各处都操着心,又叫嚷着二公子不如大公子,兄弟两个关系不好,实则漆朗肉眼可见的疼爱弟弟。

      漆昭确实性子拧巴,思虑多,又害怕麻烦人,他总是颤巍巍的将刺转向自己,伤了自己也隔开了别人。但愿意离他近一点的人就看不到刺了,只看得清他柔软敏感的内心——他情愿剖开给这些人看,哪怕鲜血淋漓。

      漆朗慢慢悠悠喝完这杯酒,心血来潮似的一手抓住了身旁丫鬟的皓腕,使了些力让她的耳朵靠近他嘴边,又细细吩咐了几句才轻轻撒开。眼里的温情还未散去,又是暧昧亲密的举动,那几句好似情人间的呢喃,惹人遐想。

      可就是这样一个动作,让柳烟注意到了大公子旁那个陪衬似的小丫鬟,柳烟心脏忽然针扎般细密的痛——是春月姐姐!

      柳烟无意识的眼神紧跟着她,看着她小心翼翼地从柱子后绕过,穿过人群最终走近柳烟。

      但春月只是匆忙地看了一眼,她便向漆昭行礼,小声说:“公子,这是大公子让我给您的,他托我嘱咐您不要喝酒,宴席过后他找机会见您。”

      柳烟这才注意到春月手里端着一碟上好的蜜饯,金黄色的糖渍在空气里氤氲着甜腻的香味。

      几乎就在这一瞬间,柳烟放下了对漆朗的全部不满与戒心,如果他送来了什么名贵的山珍海味,她反而不会那么放心,但他只是送来了一碟不太起眼、又格外合漆昭口味的蜜饯,那么她就可以确定——漆朗是以真心对着幼弟。

      不知从何时起,柳烟总是不自觉便扮演起来为漆昭筛选起人的角色,她知道了漆昭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所以最起码在自己的视线内,她不想、也不允许这个小人儿受到伤害了。

      是的,有点不自量力地说,她心疼他,就这样以一个丫鬟的低处,可笑的怜惜着高位的主子,可这仅仅是从一种外部的观点出发。

      对于柳烟自身来说,哪怕弯着腰行着礼,她的头颅低于任何人,也绝不意味着一颗心的自轻与自贱,她本就生于这广袤的天地之间,遵循着万物周而复始的秩序,从未想过谁生来就低贱的道理,辗转人世间,她笨拙的模仿遵循这里的人伦纲理,最初的想法也只不过是谋口饭吃。

      无论是人是妖,存着一口气活在这世上,绝不是吃得好、穿的暖就算过得好,最最主要的,要看他心里是否愉快高兴,是否由衷的对自己的日子感到欢喜。所以在柳烟看来,她的心疼不无道理,又或者是因为,当她对人世间荒唐又权威的规则所震慑时,他的存在告诉了她,有人不一样,有人也同样平等的、谦卑的对待生命。

      守护他,是她暗暗许下的诺言。

      春月起身后深深地看了柳烟一眼,路过她的时候轻轻说:“明晚上老地方见。”

      柳烟了然,她们要在相识的地方共赏一轮月了。

      柳烟了然,她们要在相识的地方共赏一轮月了。

      锣鼓喧天了一整日,漆府在午后终于能安静一会儿,下人们有条不紊地收拾着残局,漆老爷诗兴大起,同几位老友共赴一处诗酒会,当然,也带上了能给他长面子的漆朗。夫人忙着安排下人收拾着残局,又不忘叮嘱冯嬷嬷让漆昭早些回去。

      冯嬷嬷果然早早过来,好声好气地安顿着:“公子,夫人说今日宴席嘈杂,但实在推脱不了,您一定受累了,今晚就让姜大夫来府上给您开些安神的药,平日吃的药先停一下。”

      又看向柳烟,继续细心嘱咐着:“记得在公子入睡前泡杯蜂蜜水,以防今日果酒喝太多公子失眠。”

      冯嬷嬷说完就匆忙离开安排其他了,漆昭和柳烟也回了院。

      路上,柳烟有些可惜的咂咂嘴,说:“老爷出门了,没来得及看到你的木雕和我的书法。”

      漆昭喝的是果酒,但小孩子也招架不住,他小脸微微泛红,走路说话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反应有点慢,逻辑也不太清晰了,好像没注意到柳烟口中“你的”“我的”的分别,就含含糊糊地答了:“明日就看到了。”

      柳烟今个儿也好说话,没有刨根问底的追问下去。两人就这样散着步回到了居安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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