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临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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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克不理人。
檀笑尘直起腰，抱着后脑勺围着乌克转，边转边说：“公主已经跟我说过了。乌克，你是半个中原人吧？”
乌克扫地的动作一顿。
檀笑尘：“听说你母亲是中原人，把你爹抛弃了。”
说到这里，檀笑尘突然意识到乌克妻子好像也跟他母亲一样，都抛弃丈夫。
乌克反应倒平淡：“是又怎么样？”
檀笑尘：“你讨厌中原人。”
乌克不语。
檀笑尘继续：“所以博克你看不惯我，一个中原人在草原出尽风头，想要我好看？”
乌克沉默。
檀笑尘：“还是说我长得像你仇人？”
乌克低着头，将地上的一支碎片偷偷扫到檀笑尘脚边。
檀笑尘不动声色地踢回去。
乌克又暗暗扫掉。
檀笑尘：“我可听说你的头领是被衡旸将军一剑封喉的。”
乌克冷笑：“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檀笑尘：“自那之后，你换了头领，原先你在军队里还有点名头，换了头领后，他看不惯你，挤压你，还抢你战功，最后被赶出来，我说的是真的？”
乌克再次不说话。
檀笑尘说到这里自己也陷入沉思，半晌才道：“那你头领起初有没有和衡旸将军往来？”
乌克：“都被他杀了有什么往来？你脑子有病？”
檀笑尘：“你恨衡旸将军吗？”
还没等乌克回答，檀笑尘就自己说：“我想是恨的。”
乌克将推翻的桌子重新摆好，檀笑尘：“我还听说。”
乌克：“闭嘴。”
檀笑尘眨眨眼，坐在他刚刚摆好的桌子上：“听我说完。”
“你们大可汗是不是要举攻草原西北？”
他手撑在桌子上，看向帐顶：“你是不是很想打仗？很想建功立业？”
乌克背对着他没有过多反应。
他是百年前英乌将军的后裔，他们部落一生驰骋疆场，热忱战争，血性极大，若是将他们任何一个人困在安定的日子里就会浑身难受，乌克很想战斗。
檀笑尘：“但现在的大可汗对你极不看重，你想在他面前落个功名，结果也只是帮公主打扫屋子，做一个下属的活，很不甘心？”
乌克：“不甘心又怎样？”
檀笑尘：“是不能怎样。”
乌克：“……”
檀笑尘继续：“但是从你跟我博克看来，你身手不错，很适合打仗，只不过还差点关系。”
乌克：“你想说什么？”
檀笑尘：“有时候，一个优秀的人，如同一匹千里马，千里马需要伯乐，你还差一个伯乐。”
“我与大可汗没有过多交往，但我与你打过，大可汗对中原人有礼，如果我向可汗提一句你的身手，夸你一番，你说大可汗对你的看法会不会变？”
乌克：“不会。”
他说：“你不要以为大可汗是跟你一样愚蠢的人。”
檀笑尘眸子明亮，却一副受伤的神态：“别这么伤人啊，之前说你手下败将，那是因为你的人冒犯了我的朋友，如今我与你一处心平气和地交谈，是我真心欣赏你，你确定不要这一点点能发挥大作用的帮助吗？”
他道：“况且，我救了公主。人在极其喜悦的情况下最容易接受旁人的提议，你确定不要这个机会？”
乌克终于回过身直视他，那道疤痕刻在他脸上像极了丛林里正待猎捕的狼。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无缘无故地示好，他不信这个人没有任何目的。
檀笑尘抱着后脑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没什么，就是想知道那位鼎鼎有名与我一介车夫长着一张相似的脸的衡旸将军最后结局到底怎么样？”
乌克拿着扫把抱手：“这你应该去中原打听，来大弥就来错地方了。”
檀笑尘：“可我听说那位将军常年与大弥作战，只有敌人才最了解他，我以为这里有更多他的消息。”
乌克冷嗤：“他与大弥交缠这么久，除了经常与他对敌的阿布落，谁也不清楚他。”
檀笑尘：“阿布落？”
乌克：“早死了，几年前被他自己手下夺位下毒害死的，我看他活该。”
檀笑尘：“然后呢？”
乌克：“然后？然后阿布落那族与大弥分割出去，早就没了他们的消息。”
檀笑尘：“你还知道些什么？”
乌克狐疑地看着他：“就这么多。”
他提着扫把走近檀笑尘。
檀笑尘：“作甚？”
乌克：“你是谁？”
檀笑尘：“车夫。”
乌克莫名地笑了声，刀疤在他脸上扭曲成弯月型：“还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见状，檀笑尘还是直问：“衡旸将军到底有没有跟你们来往过？”
乌克斜眼看着他：“这个你早就问过了。我们部没有，其他的，一概不知。”
檀笑尘从桌子上跳下来：“好，我知道了。我替你向大可汗美言几句，我夸人的功夫还是有的，后面靠你自己争取。”
乌克看他准备离去的背影：“告诉我这么多，不怕？”
檀笑尘给他一个侧脸：“你敢吗？”
说罢，抬脚离去，走入光里。
没想到所有人包括大可汗都在等他。
檀笑尘受宠若惊。
乌雅可婵抱胸：“喂，车夫，你在里面这么久，我父汗可等你很久了。”
那个留胡子的中年人拍拍乌雅可婵，哈哈笑：“没事婵儿。那个兄弟，今日婵儿说她已经没事了，多亏了你们，今日那雅儿继续，我再单独为你们设宴，好好庆祝一番！”
檀笑尘先是喜悦一番，后去看大可汗旁边的暮淮，对方也是笑着看他。
檀笑尘转眸去看可汗：“大可汗，我看不必了。今日已经尽兴，那雅儿继续，我想继续欣赏草原风光。”
乌雅可婵在旁边道：“那正好，本公主今日高兴，想去骑马。车夫，你骑射不错，我要跟你比试！”
可汗大悦：“婵儿，好魄力。真不愧为我女儿，公子可愿？”
檀笑尘含笑：“乐意之至。”
＊
在这之后，终于有了与暮淮单独相处的时间。
他们远离喧嚣，看蓝天草地。
但他们无心欣赏。
二人并排而立。
暮淮：“笑尘，可有发现？”
檀笑尘摇头。
暮淮特意走出去留下单独的空间让檀笑尘去问乌克，结果却不尽人意。
这个线索断了。
暮淮：“早年间我听闻过衡旸将军的故事，你是在怀疑什么，想要寻出答案？”
檀笑尘已然不打算瞒他：“是。”
并不是他将暮淮完全看作自己人将什么事都告知于他，而是已经没有必要了。
暮淮这个人就像不入世俗，好像什么事都与他没有关系，他只是下山帮助苍生，保护那些手无寸铁却横遭恶祸的凡人，像这种家破人亡的事，暮淮早就见得多，檀笑尘要做的事或许在他眼里与其他人想要寻凶报仇的人无异，他并不在意檀笑尘是何身份，曾经是什么人，现在又是什么人，他都不关心，是以并不需要隐瞒什么。
暮淮还不知道檀笑尘在想些什么，他只是继续道：“你可还记得衡旸将军一魄消失的方向？”
檀笑尘闻言，心中惊然。
暮淮拿出一支骨哨，那骨哨被怨气侵蚀，早已不是正常的颜色，他运出一丝灵力，将骨哨里的怨气逼出，怨气汇集，慢慢飘向远方。
暮淮道：“这个方向，也是衡旸将军消失的方向。”
檀笑尘想起那淡蓝碎星的飘散，屋子没风，却像蝴蝶被花粉吸引一般，散在空里，却也集中，集中的方向，正是骨哨所指之处。
暮淮：“李书生怨魂的炼化不单靠李狗子，骨哨所剩的怨气正是炼化李书生所用的怨气，那里或许是源头。”
檀笑尘：“那我父亲……”
暮淮：“衡旸将军的魂魄或许并没有完全飘散，世上正留有他的痕迹，若是运气好，将剩下的魂魄集齐，也许能助其转入轮回，不至于消失。”
檀笑尘沉思片刻，很不要脸地撇去之前所说过的话，道：“道长，我想我们可能要同路了。”
听他这样说，暮淮毫不意外，笑道：“乐意与公子同行。”
微风掀起青草的脑袋，绿潮翻浪，挠着二人的衣摆，一同轻扬。
檀笑尘看向远方：“那个方向是……”
暮淮：“大漠。”
……
临行之至，大可汗送了檀笑尘二人两匹好马，马上挂着各种各样的草原特产，连马都惊异自己身上的包包袋袋，寻思着找机会想要甩掉。
乌雅可婵穿了件特别喜庆的衣裙，恋恋不舍：“道士哥哥，不多留一会儿嘛？”
暮淮：“多谢公主抬爱。在下有要事在身。”
檀笑尘在旁边悠悠道：“我好歹也救了公主，怎不见得你道声谢？”
乌雅可婵挺着胸偏过头：“车夫才没有资格接受我的谢意。”
檀笑尘好笑：“也不知昨日是谁输惨了一个车夫。”
乌雅可婵怒目相对：“不许提这个！”
檀笑尘：“好啊。那我赢了公主，彩头公主有记在心吗？”
乌雅可婵突然有点鄙视地看着他：“跟父汗说过了。真不知道你这人怎么想的，人家割了你一刀还替人家说话，脑子真被驴踢了。”
檀笑尘嘻嘻笑道：“我也不知道，但应该是被马踢的。”
乌雅可婵没话说。
她从身后的女奴拿过一个东西，丢给檀笑尘。
“喏，那算个什么彩头。给你赢了我的彩头，本公主输得起。”
檀笑尘接过，细细打量。
乌雅可婵又扔给他一样东西，檀笑尘险险接住。
乌雅可婵：“接不住就泡汤咯。奶酪糕和马奶酒，都是草原最好的，别说本公主亏待你。”
檀笑尘抱着两样东西：“那我就当是你送我的谢礼了，多谢。”
乌雅可婵又偏过头：“什么谢礼，那是本公主赏你的。”
檀笑尘边回答“是”边将这些东西扣上马鞍，回头就见乌雅可婵楚楚可怜地看着暮淮。
她道：“道士哥哥，你会骑马吗？我来送你好不好，或者我让人送你。”
檀笑尘走过去：“公主，这恐怕不行。我们可要走很远的路，你是不能跟上的，你的人也不行。更何况，我是车夫，定能照顾好道长。”
正待二人还要再吵上几句时，暮淮一人翻身上马，墨发飞扬。
二人抬头看着这温润如玉的青年干脆利落地骑上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暮淮看向檀笑尘：“笑尘，走吧。”
檀笑尘朝乌雅可婵“嘿”地笑一声，也起身上马，顺一把自己的高马尾。
草原的日光照在二人的头上，照得这一红一白的人儿如同天上掉下来的神仙一般都笼罩在一层光里。
“公主，后会有期！”
说罢，扬马而去。
苍穹之下，鹰袭长空，雁行归去，草原之上，策马奔腾。
檀笑尘扬鞭奔腾，宛若自由的风，暮淮骑着马缓步行走，像风周围的草。
檀笑尘围着暮淮转了两圈，最终并立而行。
他道：“道长，你的桃花好生旺盛，我瞧着好生嫉妒。”
暮淮笑得满目柔和，眸里的草被吹过，就像水中的涟漪：“笑尘若是不喜欢，我可以遮着自己。”
檀笑尘立马摇头：“不必这样道长。道长如此优秀，本该让更多人欣赏，若总遮住自己，岂不也遮住了内心？”
他道：“道长，其实你不知道，世间有很多美好，若是总用帷帽遮住，便看不到它的美好了。”
他望向天，那是一望无际的蓝，乌黑的眸子映射着苍穹，却能看出另一幅星空，在他的眼里，像是装下了天，也装下了正在看他的暮淮。
“所以道长，要多看一看世间。”
暮淮望着刚说完这句话又跑向远方的檀笑尘，那红色的背影如此张扬，仿佛能透过背影看见少年恣意的笑容。
他说：“好。”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临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