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茨乐园游记》大梦几千秋

12、爱丽丝梦游仙境1

　　意识好像水面上漂浮的落叶，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推向未知的方向。
　　她醒来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荒原上，四周是一个荒诞的世界，天空不是蓝色的，而是某种难以描述的混乱，像从碎裂的玻璃中拼凑出的彩虹。脚下的地面好似流动的玻璃，映射着模糊的影像，忽然无边的向日葵从地里冒了出来，吱呀怪叫着敞开了花苞，仿佛她是唯一的光源一般齐齐“盯”住了她。花苞里面竟然是一个又一个钟表，指针嘀嗒作响，却永远停在“6点23分”。一棵树立在钟表之间，树的枝头挂着无数把茶壶，茶壶中流出五彩斑斓的液体，滴落在地面后又迅速消失不见。

　　【欢迎滋……滋来到滋滋……仙境】
　　不知名的声音好像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夹杂着一阵杂音，像破旧唱片上的刮擦声。
　　【……阅读……滋……解密……通关……】
　　又是一长串的滋滋滋。
　　而后，好像飘着黑白雪花的老旧电视机耗尽了最后一丝的电量，彻底罢工。
　　她皱眉听了半响，直至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
　　“什么信息都获得不了，真是没用啊”，她叹了口气，敲敲脑袋，“总觉得忘了点什么，比如——”
　　“我是谁？”
　　她低头看着自己。
　　褪色的蓝色连衣裙、围着一个小小的白色围裙，一把锈迹斑斑的小钥匙挂在腰间的绸带上。
　　她又再度环顾四周，这片向日葵花海像是某种扭曲的镜像世界，地面上闪烁的影像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远处隐约有一扇门的轮廓，低矮而奇异，嵌在一堵毫无支撑的墙上。

　　【你是爱丽丝啊】
　　甜美却空洞的声音叹息道，仿佛从天际传来，又像是直接在她脑海中出现。
　　“爱丽丝？”她皱起眉，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先是陌生，而后逐渐变得清晰与熟悉起来，可不知为何，她心中隐隐有些抗拒，
　　“爱丽丝……我一开始就叫这个名字吗？我的名字，真的是爱丽丝吗？”
　　【当然是爱丽丝】
　　那声音带了笑意，恍若一个母亲在无奈轻哄着她闹脾气的孩子。
　　【你看，你穿着爱丽丝的衣服，穿着爱丽丝的小皮鞋，拿着爱丽丝的铜钥匙，还要去见爱丽丝不认识的好友们……】
　　神秘的声音轻柔道，于是她感受到了久违的宁静。
　　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歪歪扭扭的小道，蜿蜒着深入花田。
　　又好像通往地下。
　　【爱丽丝，这是你应行的路】
　　于是她沿路而行。
　　尽头意料之中情理之外地出现了一扇小小的门。
　　她慢慢向那扇门走去，直至被挡在门前。
　　这真的是一扇小得离谱的门——也许只有刚出生的婴儿能够伸进头去。
　　门框被杂乱的藤蔓缠绕着，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进入仙境，请缩小至正确尺寸。
　　“缩小？”她皱眉嘀咕了一声，觉得无比荒谬。
　　但更荒谬的是，门突然像有了自己的意识般，打开了。

　　“迟了迟了迟了！我要迟到了！”
　　身后砰砰砰的脚步声飞速由远及近，一只带着怀表，打着领结的兔子飞奔着，跳跃着，急速从她身旁经过而后消失在门的那边。
　　“喂！你——”她怔了片刻，有些好奇地趴下身去，想看看门后的世界。
　　是一片无尽的黑暗，但好像有一点光在尽头。
　　她眯起眼睛，再仔细看去，光点越来越大，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她伸长脖子，歪着头，膝行几步，随即因为别扭的姿势感到隐约的眩晕感，于是直起身子，摇晃了一下脑袋。
　　忽而意识到，门消失了。一起消失的还有向日葵花田和那光怪陆离的天空，甚至脚下的泥土路也变作了石板路。
　　她回头，看到一扇正常大小的门——一扇嵌在墙上的门，门框歪歪斜斜，像某个醉汉手工打造的杰作。门框上同样写了一行字：
　　这里不是通往出口的入口。

　　兔子跑哪去了？
　　她一边朝光亮处小心翼翼地行进，一边放任思绪乱飞。
　　近了……那是外界的光吗？是来自于桃花源一样的新世界吗？
　　等等，“桃花源“是什么……
　　……
　　她看清了，是一台老虎机。空荡荡的操作台上，只有一个拉杆孤零零杵在那。
　　在一片黑暗中，显示屏上花花绿绿的光让她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月亮、藤蔓、茶壶、玻璃球……臭袜子？锅？手套？”她看着显示屏，“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她试探性地拉下拉杆，整个机器咯咯咯笑着摇晃起来，屏幕快速闪动后稳定下来。
　　游玩愉快！爱丽丝！
　　机器尖笑着，没等她看清自己摇出来了什么，就被白光吞噬进去。
　　一瞬间，天旋地转，她感到自己是一颗被抛入某种巨大机器齿轮间的弹珠。
　　那只兔子也会被这样对待吗？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