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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

  •   佑安无心背书,趴在桌上,拿着毛笔画王八,画出一沓废纸。越画,胳膊越酸,线条越潦草,也越没意思。

      最近,云沛总是呆坐着失神。

      “云姐姐。”佑安的手在她眼前晃。
      云沛动了动:“怎么了?”
      “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

      “功课写完了?”云沛低头,仍是一脸的漠然,语气平淡到离奇,“怎么画这么多乌龟?”

      “这是王八。”
      “有区别么?”
      “乌龟好听。王八难听。”佑安又添一笔,“我画的是延寿宫的小安子。”
      “他怎么你了?”

      “前天去延寿宫请安,祖母不在,他在,说知道一个很可怕的鬼故事,问我敢不敢听。我说敢听。他就告诉我了。吓得我好些天不敢睡觉。”

      云沛噗嗤一声笑了:“是你非得听,他说了你又害怕,还骂他是王八。你说说是不是不讲理?”

      佑安噘嘴:“他就是王八。”

      “他说的什么鬼故事?说来我听听。”

      “他说仁和宫封锁是因为前朝有个美人抑郁上吊自尽,每晚都有呜呜咽咽的凄惨哭声,值夜的婢女疯的疯,痴的痴。皇帝请道士来做法驱鬼。道士说他的法术是独门绝技,不许围观,关了宫门,独自在内做法。七天过去,宫内毫无声息,皇帝命人打开,法坛尚在,道士却消失不见。”

      云沛不信鬼邪传说:“或许是这道士宫内有熟人,通过密道跑了吧。”

      佑安一个劲摇头:“不不不。没说完呢。大家以为驱鬼仪式结束,邪鬼随道士离开了,安排新入宫的秀女去住。住的前两个月,夜晚再无哭泣声,一切恢复如常。”

      “第三个月,一个秀女吃蟠桃时,忽然反胃,呕吐不止。竟然吐出那道士的人头。”

      “啊?”
      “还没完呢。”

      “隔日,厨子切莲藕,切着切着那莲藕竟然变成道士的手臂。而后五天,怪事连连,道士的身子四分五裂,幻化成各种东西出现。道士说过仁和宫住的是个七天才能化解的厉鬼。结果厉鬼没驱成,倒让那鬼碎-尸了。”

      仁和宫紧挨佑华宫,是紫禁城内唯一紧锁的宫门,宫门上的铜锁拳头大,贴着的封条层层叠叠,任谁走过去都得多瞧两眼。

      云沛问过程德海,那里为何锁着。

      程德海说是雷劈着院内松树,宫内走水,烧死许多人,没烧死的也毁了容。天降惊雷乃不详之兆,仁和宫便锁了。

      她曾透过宫门细缝往里瞧,院内的松树确实有焦糊的闪电痕迹。

      比起毫无根据的前朝道士传说,云沛更相信程德海的说法。宫内生活无趣,又有许多美人惨死的灵异传说,宫人们拼接加工,越传越离奇也不奇怪。

      不过这事给了云沛启发。

      闹鬼的不止仁和宫,佑华宫的闹鬼传闻也不少。真刀真-枪地当面硬刚,她绝不是宗冽的对手,但可以利用邪鬼传说来-杀-掉他。

      他再厉害也是肉体凡胎,古人愚昧,对这类传说惧怕不已,就算杀不死,吓成精神失常的病人也可以。

      *

      邪鬼计划在心内扎根,云沛到处打听佑华宫的闹鬼事。

      程德海知道的多,可他最恨这类传闻,严禁婢女们讨论,抓到的都杖二十送去浣衣局当苦力了。他管得如此严苛,云沛问不到消息,头疼不已。

      蔓心边研磨,边问:“小姐,你最近在问什么呢?”
      “我……唉……”云沛叹气,“你不知道。”
      “未必。你在问佑华宫闹鬼的事?”

      “你知道?”
      “知道。我听小宫女们说过。”

      “快说!”云沛大喜,拉住她的手,坐下听。闹了这么半天,原来最清楚情况的人就在身边。

      蔓心说:“中元节前后,佑华宫都会发出野兽的嚎叫,像虎啸,像狼嚎,像战马嘶鸣,断断续续的,却声势浩大。佑华宫那位……你也知道,是出了名的沙场战神,身上杀业重,中元节前后,刀下厉鬼都化成凶猛野兽去佑华宫闹腾。”

      “她们只听到声音吗?”

      “不。有个新来的小宫女不识路,半夜提灯去金龙殿送东西,却误打误撞走到那,隔着半开的宫门瞧见院里真有豹子、野狼、群马。”

      “啊?那么多动物,那不成动物园了?”
      “什么园?”
      “你继续说。她是看见那些动物了?还是一闪而过的影子?”
      “夜黑,她看不清,但配合着动物的嘶吼,绝对错不了。小姐,你想想宫内哪有那些东西,肯定是索命厉鬼变的。”

      “胡说。那二皇子住那怎么没事?”
      “二皇子腰间的佩刀多锋利啊。肯定是见人-杀-人,遇鬼砍鬼。”蔓心拿着没沾墨的毛笔当做刀剑,对着空气比划。

      云沛收掉笔:“今天是七月几日?”

      “七月十日。”蔓心拍腿,“哎呀。不好。七月十五就是中元节了,那这几天千万别去佑华宫了。省得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佑华宫那位命硬,让他独自沾去吧。”

      “二皇子征战有功,这些话不可再说。”云沛嘴角泛起苦笑,想到宗冽便觉心酸,他杀-敌无数,拼死才守住疆土,是百姓眼里当之无愧的战神,在宫内却落下个被厉鬼残-杀也是活该的说法。

      “我当然知道。”蔓心摸脖颈,“我这脑袋还想要呢。”

      “小姐,你是不是……”蔓心贴近问,“瞧上二皇子了?”
      “谁?我?!”云沛瞪大眼,瞳仁布满惊恐,“这话不能乱说。”
      “小姐半夜喊他的名字。我以为……”
      “那是意外。”

      “蔓心,下午跟我去趟文华院。”
      “去干嘛?”
      “借书。”
      “什么书?”
      “《奇闻杂记》。”

      —

      书借阅了许多本,奇闻诡事塞满脑袋,当初有多坚定,现在就有多害怕,更何况穿越这么离谱的事都发生在她身上了,这些怪事说不定也是真的呢?

      云沛召唤系统:“你没有提供什么金手指给我吗?”
      “有。”
      “什么?!”
      “随时可查看那些人的数值。”

      云沛无语,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要你何用。”

      错过这次中元节,又得等一年。
      这些天,有事没事,她就去佑华宫周围晃一晃。

      宫内最多妖鬼传说的地方也就三处,冷宫、仁和宫、佑华宫,偏偏仁和宫和佑华宫紧挨着,恐怖加倍。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中元节这天,云沛壮着胆子往佑华宫那去。那伺候的宫人多了,人气兴旺,鬼邪之类的脏物也该少了些。

      她特意挑在宵禁前往这来。

      知道那些事后,再走到那附近,云沛觉得阴风阵阵,背脊凉飕飕的。垫着脚,放轻脚步,走得像只猫。

      狂风呼啸,声如战马嘶鸣。
      一切似乎与传说印证。

      她凑近,透过半掩的宫门,真看见院内有黑影攒动,有猛虎,有猎豹,甚至有盘旋于空的雄鹰。

      云沛震住,心下大骇,不由得喊出声:“啊!”
      “谁在外面!”
      “是、是我。”

      宫门打开,牧良骏问:“这么晚了,云姑娘为何来此?”

      “我……我……”云沛挠头,两手揪着衣角拧,逐渐拧成麻绳,“我来探险的。”
      “什么?”
      “听说仁和宫闹鬼,我……我好奇,想来看看。听到奇怪的声音,被吓到了。”
      “要进来喝杯茶压压惊吗?”
      “他?”云沛的鞋尖抵着门槛,脚似被钉在原地,“他说不许恒福宫的人来这。”
      “姑娘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殿下。他向来是嘴硬心软的人。今日情况特殊,殿下不会说什么。”

      云沛迈入宫门:“今日怎么了?”
      “今日是殿下的生辰。”
      “什么?”
      “是。”

      牧良骏带着她往殿内走。

      今日的佑华宫与往日不同,院内插着火把,火光照亮院子的白墙,白墙上的黑影奔腾,风略过鬓角,吹乱散发,耳边当真有动物的嘶鸣吼叫。

      云沛站在回廊,看向院墙。

      院角放着台手摇式的皮影机,机器上层是皮影,下层大概是音响,里面装着砂石豆子,模拟动物嘶鸣的。李禄立在那,缓缓摇动手柄,随着转动的滚轮,成倍放大动物皮影,映在白墙。

      宗冽靠坐在那,盯着院墙愣神。

      “每年这时候都会放皮影戏么?”云沛问。
      牧良骏答:“是。年年如此。”

      “这台皮影机是?”
      “圣上送给殿下的生辰贺礼。有些年头了,卡带坏了两次,殿下不愿去请钟表宫的匠人,是自己琢磨着修的。现在声响不如从前了,断断续续的。”
      “原来如此。”

      所谓邪鬼传说不过是破烂失修皮影机发出的声响。

      “即使如此,为何不告诉……”云沛叹气,他能怎么说呢,到处去解释他每逢生辰就独自在宫内放皮影消愁么。

      “你知道宫人私下都怎么传么?”
      “每逢中元节,佑华宫就会闹鬼。”
      “你知道?”
      “是殿下让我传出去的。”

      云沛震惊:“啊?为何?”
      “殿下喜静,不愿宫人们往这来。也不想让人知道他还在用这台皮影机。有些鬼邪传说在身,他们对殿下也能有几分畏惧。”
      “行吧。”

      “殿下最近心情不好,云姑娘去陪殿下说说话吧。我想他会听你的。”
      “哼。半年前,他还想赶我走呢。”

      前些天,他身披冷甲跨刀入府的凶煞,她记忆犹新,佑安那日险些撞上利刃,对此他没有半句安抚。

      云沛问:“这次出征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牧良骏如实相告:“紧要关头圣上要求殿下返京,命左将军接了殿下的兵符。”

      “这些天殿下有去金龙殿请安么?”
      “没有。”
      “那……”
      “殿下说无所谓了,随圣上怎么想。”

      云沛慢慢走近:“殿下。”

      宗冽坐在回廊长椅,手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坐。”

      云沛坐下:“殿下有心事?”
      “嗯。”
      “想说吗?我可以听。替你保密。”
      “……”

      宗冽没说话,许久地沉默着。

      过了会,宗冽的手垂下,从云沛背后绕过,掌心按在长椅的另一侧。他没有碰着云沛,但手臂这么横在她背后,像是把她圈在怀里。

      云沛偏过头瞧他:“宗冽?”

      这人嘴上说无所谓圣上怎么想他,生辰日却躲在这看着儿时的玩具回忆往昔。神在捏造他的时候,定是手抖把嘴硬心软的药水放多了。

      宗冽问:“你若是受了欺负,会选择反击还是忍着?”

      “当然是……忍着。”才怪。她会选择反击。宁可拼个鱼死网破,也不当吞碎牙的缩头乌龟。但提问的是宗冽,她必须这么回答。

      她说:“人做事不能只考虑自己,能忍则忍。”

      “忍成只乌龟么?”

      “乌龟怎么了?千年王八万年龟呢。当只乌龟多好呀,寿命长。小不忍则乱大谋。若是人人都率性而为,这不乱套了么?”

      “我说一句,你有十句八句等着回我。”
      “呃……”

      云沛捏住嘴:“那我不说了。只听着。”

      宗冽笑,手拍了下她肩膀:“很晚了。我送你回宫。若是过了宵禁,母亲会责罚你的。”

      “好。”云沛跟着起身。

      宗冽解下软袍披到她身上。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路。

      行至恒福宫前,云沛归还软袍。

      宗冽接过袍子,趁势捏住她手腕:“云沛。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愿意站在我身边吗?”

      “我愿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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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本文被人举报“涉嫌有害信息”,举报理由为“宋徽宗长女封号”嘉德帝姬”,“嘉德"不适合做文章年号,会影响读者认知”。 年号是随机取的,事先没有查,无意与现实历史人物相撞。询问过编辑,这并不违规。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