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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碰到他就没好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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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地的血迹在月色下愈发渗人,散发出浓重的腥气,引得数只乌鸦在上空盘旋。
夜幕中站着一道瘦弱的身影,他慢慢俯下身子,伸出手,轻轻的将一双怒睁的眼合上。
他呼吸极轻,脸上有着病态的白。
明明是夏季的夜晚,他却身披长袍,似乎盛夏对他来说与寒冬并无区别。
孟廷云轻咳一声,嘴角隐隐渗出血迹。
“杀人啦,杀人啦。”
孟廷云伸出手指,让一直绿毛黄首的鹦鹉落在指尖。
他本来在千岛湖等死,结果就在两日前,绿莹飞到了他栖息的竹屋。
它羽毛带血,不停叫唤着杀人啦杀人啦。
绿莹虽然只是一只鸟,却是一只活了五十年的鹦哥,一直守在每代魔君的身边,聊天解闷。
孟廷云心下一紧,不顾已经淤堵泛寒的经脉,匆匆赶到无尽宗。
可是,他刚到,就看到了满地的尸身。
而他的徒儿,也就是新魔君,还有无数的旧属,全都失踪不见。
孟廷云扫视了一圈尸体,不见波澜的眼眸微微泛寒。
他为了清净,在几月前便让新魔君放话说他已经身死,没想到,无尽宗就遭了变故。
还真是有人等不及了。
但是可惜的是,他没死。
孟廷云手指微搓,观察着尸体的伤痕。
横三寸,皮肉外翻,像是刀伤。
用刀的门派。
孟廷云闭上了眼睛,回忆着隐退前哪个门派擅长用刀。
随后他睁开眼眸,起身离开了无尽宗。
泉州,酒楼。
“喂,你听说了没,辰王这几日就呆在我们泉州。”
“那位来干什么?”
“说是来募兵。”
“西境那边不太平,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又得打起来。”
“这辰王也是惨,好事没他,坏事全是他干。”
“不过我们老百姓还真得谢谢那辰王,要不是他摆平了西境的无尽宗,恐怕边境线已经到泉州了。”
听到辰王,孟廷云平淡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皲裂。
他能落到这个境地,那辰王还真是功不可没。
三年前他跟昌国君王达成了交易,他助昌王攻克边境,然后无尽宗成为昌国的国宗。
可是,一切顺利的时候,辰王出现了。
他一人退十军,害得昌王请他出山摆平。
结果,他跟辰王两败俱伤。
而那时他正是修炼的关键时期。
之后便走火入魔了。
他一身修为尽失,血脉逆行,只剩五年的寿数。
因为攻边失败,无尽宗彻底失了昌国的庇佑,他无奈撤去魔君之位,传位给他的徒弟,先是幕后操作了两年,见玄丹还算稳妥,才拖着残躯去千岛湖等死。
结果,就在他等死一年后,无尽宗就出了乱子。
辰王此时居然也在泉州。
孟廷云垂眸喝了一口茶。
看来他得快些离开这个地方。
他已经呆了数十日,丝毫没有线索。
是时候该走了。
“小二,结账。”
他沉吟道。
清弱的声音传散而出,如同银河碎裂般动听。
很快,便吸引到了一行人的注意。
一个官兵头目穿着的人看到孟廷云嘶了一声,扫视着孟廷云的全身。之后停留在了他略显苍白的面容上。
孟廷云的余光注意到了他。
他平淡的将钱交给小二,随后起身。
不带面具许久,他都快忘了他这张容易惹事的脸了。
“哎,别走啊。”
那人无耻的挡住了门口的路,周围全是窃窃私语声。
“天,是李二,那人估计完了。”
孟廷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侧头问他。
“有事?”
李二呦呵一声。
“你不知道我是谁?”
孟廷云嘴角微勾,“确实不知。”
李二身边人传出一阵笑声。
“没事,今晚过后你就知道了。”
孟廷云侧了侧头。
“我还有事,别挡路。”
李二脸色一沉。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随后他嘿嘿两声。
“最近有一个江洋大盗,我看你穿着这么奇怪,恐怕你就是吧。”
“来人,把他给我带回去,好好盘问。”
孟廷云冷笑。
他手里握着一根银针,正要出手的时候。
忽的,一个人影出现在了李二的身后。
孟廷云收起了银针,站在原地等着。
“呦,我以为这是谁呢,原来是李二啊。”
李二骂骂咧咧的转身,结果一看到脸,吓得一下子跪了下去。
“世,世子。”
萧庆天哼了一声,随后把目光落在了孟廷云的身上。
他额了一声,才发现孟廷云的打扮确实奇怪,不但大夏天穿着披风,而且似乎不是项国的打扮。
心下生疑,但是见他孱弱的模样又感觉这人应该不是西境探子。
不过。
萧庆天大步走到了孟廷云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哎呀,表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泉州,怎么不早告诉我。”
孟廷云心下了然,随着他的话说。
“前几日才到,没想到你也来了。”
这下李二在地上开始汗流浃背。
世子的表哥,那岂不是皇室中人,他刚刚还想那样他。
此时李二只想剁了那惹事的玩意。
他爬到孟廷云脚下。
“我该死,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王爷放过小的。”
孟廷云眼角一抽。
王爷?
这李二怎么算出来的。
萧庆天也愣了,他叫表哥就是因为他的母家无人知晓,这货怎么算出来他是王爷的。
他脸色一沉,将李二踢到了一边。
“滚滚滚。”
“表哥我们到府上一叙。”
孟廷云轻笑一声。
“好。”
两人一出门,萧庆天就开始说李二的故事。
“那人是这里出名的恶霸,而且还。”
萧庆天小声嘟哝,他看了一眼孟廷云,见他神色并无异常,才继续说了下去。
“总之恶心的紧,不知道多少人遭了他的毒手。”
孟廷云细细听着,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他口音与中原人不一样,简单几句还可,说多恐怕会被人发觉他是西境人。
“你是哪里的人,看你穿着不太像泉州这边的。”
孟廷云沉思半晌。
“我之前一直隐居,因为点事情特地来寻亲。”
隐居啊,怪不得说话不像泉州的口音,而且隐居之人确实穿着跟普通人不一样。
萧庆云放下了心。
“哎,如今天下四分五裂,隐居也好,能免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对了,你若是方便,还是住到我府上几天吧,那李二是泉州李家的旁支,若是被他知道你诓了他,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的。”
孟廷云不想跟那辰王见面,但是。
孟廷云心下疑惑。
无尽宗刚出了事情,辰王就到了离西境最近的泉州。
莫非他参与了灭杀无尽宗的事情。
沉吟片刻,孟廷云道了一声。
“好。那就多谢世子了。”
辰王暂住之地。
柳苑。
一进府,孟廷云便脚下微顿。
因为从进门开始,便有三名将士盯着他。
“世子,他是?”一名将士凶神恶煞的看了一眼孟廷云道。
萧庆天打了个哈哈。
“新交的朋友。”
为首那人皱了皱眉头。
“最近募兵,有不少探子混进了泉州,世子还是警惕些好。”
萧庆天点了点头。
“一会儿我就带他去见父王。”
孟廷云寻思着,那萧辰不过三十,怎么会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
难道十二岁就娶了妻?
但是没听过他有王妃啊。
难道是小小年纪就在外面偷了欢。
孟廷云摇了摇头,索性不想,跟他又没什么关系。
“军中素来严谨,你要在这里住确实得见一眼我父王,他人很和善,你放心好了。”
和善?
孟廷云腹部一阵刺痛。
那莽夫可是在跟他对阵的时候直接一剑将他钉在了地上。
要不是他血有毒,让他暂时失了明,恐怕早死在战场了。
穿过庭院,两人来到了一处凉屋。
凉屋连着连廊,一面都冲着前方的池水,三三两两的荷叶怏怏的露在水面,几只绿蛙停在上面,惬意的睡着午觉。
辰王侧坐在案牍后,闲适的看着兵书。
长发垂落在腰间,半扎的马尾在清风中摇曳着,伴着垂落的睫毛,果真是一副和善温文的模样。
是人见了他都会觉得亲切。
“父王。”
辰王微微抬头,目光落到了孟廷云的身上。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孟廷云,突然,一道威压扑面而来。
孟廷云脚下踉跄,顿时跪在了地上,他猛咳两声,鲜血滴落在了地上。
萧庆天愕然。
“父王你。”
辰王放下了书,他大步走到了孟廷云的身前。
苍劲的手指捏住了孟廷云的下颌。
孟廷云心下一凉。
果然,还是认出他了吗?
心下苦笑。
他不该涉险来的。
虽然两人只在战场打斗过一次,但是萧辰这人不能按常理来判断。
孟廷云心中哀叹,本来还能苟延残喘两年的。
或许还能找到灭杀无尽宗的凶手。
可是。
孟廷云苦涩的闭上眼睛,听天由命了。
“你不怕死?”
想象中的大力没有落下。
孟廷云心中一松,淡然抬眸道。
“本来也是怕的。”
萧辰皱了皱眉。
刚刚他看了孟廷云一眼,只觉得身形有些熟悉,似乎像是三年前那人。
虽然无尽宗传出他死了的消息,但是萧辰素来多疑,所以才试探了一下。
但是眼下这人毫无内力,且跟那人比廋削了许多。
不过只是试探一下险些要了这儒生的命。
萧辰心中有些惭愧,但是他惭愧的事情多了去了,所以只惭愧了一下便道。
“你穿着奇异,最近西境探子极多,方才试探了一下。”
“天儿,他是何人。”萧辰转头问。
顺手将孟廷云扶了起来。
“他是我新认识的朋友。”萧庆天不高兴的说。
萧辰面无表情的转身往案牍边走,假装没看到萧庆天愤愤的表情。
“嗯,带去休息吧,顺便让医官给他看看。”
萧庆天哦了一声,将孟廷云扶走了。
医官,看来萧辰还是不相信我呢。
孟廷云无奈道。
要是被医官把出他逆行的经脉,恐怕萧辰还是会发觉他的身份。
“抱歉,我父王很少这样,可能是看你穿着异常才试探的。”
孟廷云咳嗽两声,淡淡道。
“没事。”
“我一会儿就叫医官给你看看,你先在房中休息一下。”
孟廷云点了点头。
见萧庆天走了。
他才拿出了藏在袖口的银针。
犹豫片刻,便将银针逆行扎入了经脉中。
孟廷云的额角冒出了虚汗。
强行改变逆行的经脉,他简直要疼疯。
萧辰还真可以算是他的冤家,每次遇上他都没好事。
孟廷云大口喘着气,过了许久才适应。
这时,门外也传来了萧庆云的声音。
“医官,快给他看看。”
医官将药箱丢给了萧庆云,然后就开始给孟廷云把脉。
把了许久,他轻呼一声。
“这位公子只是身子虚弱,吃些补药就好了。”
听到这里,萧庆天才放下了心。
“刚刚吓死我了。”
孟廷云笑了笑。
“王爷有分寸的。”
萧庆云点了点头,然后说。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去忙了。”
“嗯。”
两人走后。
孟廷云咬牙抽出了银针。
银针很快变得乌黑。
孟廷云紧闭着眼睛,大口喘气。
随后,便将已经废掉的银针丢进了花盆里。
“父王,你怎么还在试探他。”
医官站在萧辰身边,汇报着刚刚把到的脉象。
萧辰点了点头。
“知道了,退下吧。”
医官走后,他才将目光落在了萧庆天身上。
“你就那么轻易的带人回来,长没长脑子。”
“我是看他被欺负,才出手救他,若是我不管,恐怕。”
萧辰看他,“恐怕什么。”
萧庆天嘟哝着。
“恐怕就要被李二掳走了。”
萧辰愣了一下,随即回忆了一下孟廷云的样貌。
“咳,那李二有断袖之癖,若是被他掳走,确实生不如死。”
萧庆天说:“父王下次莫要试探他了,他身子不好,一路上都在咳嗽。”
萧辰点了点头。
“军中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你快去吧。”
萧庆天嘟嘟囔囔的走了。
“父王真会躲懒。”
萧辰摇了摇头,轻笑一声。
他听着屋顶上的动静,闲适的翻开了书卷。
京城中那位,可是见不到他独揽军权的。
萧庆天只是他的义子,并非皇室血脉,且生性单纯,才能免了那人的忌惮。
皇室中人多猜忌,其实连他自己,相信的人也少之又少。
他轻轻放下书卷,寻思着是不是该给那位道个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