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葳蕤》菉竹猗猗

8、Chapter 8

　　庚辰摔了一跤，也没心情再去山地上跑越野，干脆在跑道上跑完了路程，喘着气一步步走回营地。
　　彼时，周宜正在吊双杠，看到远处走过来的庚辰，手一松跳到地上，扬手扔过去一块毛巾。
　　庚辰接住毛巾，简单应了一声，随手擦了两把。
　　其实他没出多少汗，一是因为他体质极佳，二是因为秋日清晨温度偏低，微风扑面凉爽，实在不会催生出太多汗。
　　周宜活动了一下肩膀，抽过庚辰擦完汗拿在手上的毛巾，随意的扔在一边。
　　庚辰手中猛的被抽空，有些怔怔，手中无意的攥紧了一下。

　　四天后。
　　周宜在正午太阳的照射下，扬了扬手中的枪。
　　——又有新的任务了
　　庚辰把擦干净的瑞士刀插进自己的后腰处，开口询问：“这次干嘛？不是说要刺杀？杀谁？”
　　是R国的一个政治层面的高官，因为和真正掌权人的政治意见不合，惹了不快，但要杀又上不得台面，所以请他们来做这件事。
　　因为需要跨海，他俩需要坐飞机前往。
　　只是两人，用的是私人的军用飞机。

　　失重的感觉袭来，周宜还是如回国时候一样，靠在椅背上阖上眼睛。
　　庚辰再次大大震撼于他的粗神经，但转念一想，出过什么多次任务，本也不应该有什么紧张，于是他决定效仿一下周宜，往身后靠着闭目养神。
　　午后烈阳透过云层，直直射下银白色的光芒，推动着光影变化，仿若时针一样，为时间的游走划下痕迹。
　　飞机震颤落地，刚有些栖休意的庚辰被惊醒，舱门打开，秋末的冷风呼呼的灌进来，把庚辰还在混沌中的头脑吹的彻底清醒。
　　到达营地，庚辰再次检查自己的东西，突然开口问：“刺杀？要请两个人来刺杀的人肯定不简单。要怎么确定他日程？”
　　周宜一晒，像变戏法一样掏出一部手机。与普通的智能手机不一样，后盖上面嵌入了好几个细碎的小零件，也许是放窃听和定位的设备。
　　“……哦”庚辰看着周宜的神情，觉得自己简直蠢透了。
　　一路长大，幼小时用不上手机，高中时智能手机刚刚普及，他没什么要联系的人，所以一直都没买过。原来的那个早十年就已经过时的通讯设备，在一次与他那alpha父亲的打斗中被摔坏，数据全部丢失。
　　后来的五年，他生活在生死一线，唯一有联系的人日日夜夜在自己身旁，也用不着手机这种东西。
　　所以说来，他第一次碰到智能手机，是回国后在周宜的强制要求下买的。而通讯录上的人，也只有周宜的号码。
　　——还是周宜逼着他存下的。
　　周宜展示完那部用于获得信息的手机后，就靠在一旁低着头查找早已找到的那位官员的日程信息。
　　很快，周宜找到了适合下手的点。
　　经过地形勘察，周宜确定了动手的确切时间点。
　　明日上午十点，那高官要去R国都城的市政会馆里开会。早一个小时，也就是九点时，载着g高官的总统车队就会到达市政会馆门口的空地上。
　　其中的一个小时，高官随时有可能下车然后进入市政会馆。
　　中间有大约一百米的距离，有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动手。
　　彼时，周围会有很多围观的人，周宜的计划，是他们一人在围观群众里混着，另一人在附近高处的塔楼上充当类似狙击手的角色。
　　如果抓到机会，那就由狙击手角色来放枪，如果能成功自然不必说，如果失败，则需要在群众中埋伏的一人在周围骚乱和保镖们的警惕中以刁钻的角度击杀目标。
　　且不说难度十分大，就算真的能成功击杀，如果真的到了那步田地，任务成功后的撤离也非常危险。
　　所以最理想的状态，是充当狙击手的人一枪便能毙命。
　　可是两人都没有过狙击经验。
　　五年来，两人接过的刺杀的任务寥寥无几。都没有哪个任务像这次一样需要这样的角色。
　　斟酌一番，周宜拍板决定让庚辰去当狙击手。
　　庚辰平常的训练里本来就有对应的训练，虽然他也没有实战的经验，训练的经验到底也比他丰富一些，况且庚辰的枪法一向很准，周宜觉得他比自己更能做好这个任务。
　　庚辰对他的安排不是很认同，连番否决却被周宜一句“利索点别唧唧歪歪的”话给堵了回去，只能接下这个任务。
　　“我真的能行吗？周宜，这样的事情可不是一句你相信我就能含糊过去的……”庚辰又打开了话匣子，吐出一连串话来。
　　周宜被他来回的话唠叨的有点不耐，干脆懒的再给庚辰一点点分析，干脆懒洋洋的说出一句：
　　“我相信你，你行的。”
　　他这话说了好多遍，庚辰还想照着之前说起辩驳的话，抬头从后视镜看到周宜的脸庞，想说的话一下卡在喉咙里，脑中一片空白。
　　泥土气息从车窗缝隙里钻进来，庚辰回了神。
　　既然这样，那就相信自己一次好了。

　　次日，早晨八点。
　　庚辰一脚踹碎塔楼高处上的一面玻璃，把长长的狙击枪摆在窗框上。
　　高塔之下，周宜站在周围渐渐多起来的人群的第一排。
　　庚辰调好狙击镜的倍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透过狙击镜，市政会馆门前的一块空地上一览无余。
　　再过不到一小时，载着目标的车队就会到达那片空地，为了安全，两三辆车的哪一辆都有可能乘坐着目标。
　　车窗会贴膜，看不到其中的样子，玻璃是防弹的，没有在车内击杀的可能。
　　只有一分钟，只有一次机会。
　　庚辰手有些微微发抖，他骂了句脏话，把手从枪杆上移下来甩了甩。
　　他感觉自己手心一片冰凉，指尖有些酥麻，于是使劲握握手，摒弃掉心里的杂质。
　　“周宜……”庚辰突兀的用气声叫了一句。
　　塔下，周宜发梢被风吹的轻轻一动，他几乎无意的用余光扫了一下庚辰所在的塔楼。
　　他在叫我。
　　这个想法毫无厘头，但十分确定。
　　周宜轻轻扯动了嘴角，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九点，车队准时出现在会馆门口。
　　庚辰手指紧紧一颤，眼睛死死盯着狙击镜里的画面。
　　九点二十三分，最前面一辆车的车门打开，一个被层层叠叠保镖包围着的人从车后座出现。
　　庚辰狙击镜中的圆点顿时锁定了那一团。
　　可惜目标被包围的太紧，庚辰始终都没找到合适的角度。
　　眼看目标马上要进入会馆，如果真的进入，那就再没有机会了。
　　人群中，周宜眉一寸寸蹙紧。
　　——庚辰为什么还不动手？
　　要来不及了
　　在最后十米的距离中，庚辰狠狠的闭了下眼睛，扣下扳机——
　　砰——
　　子弹飞出，以刁钻的角度贴着目标脑后擦过去。
　　庚辰死死闭上了眼睛，迅速把架在窗上的狙击镜拿下来，翻身躲到墙后。
　　周宜被突如其来的巨响惊的眨了下眼睛，再睁眼的时候周围已经骚乱起来。
　　子弹擦过目标人后脑的发尾，以近乎诡异的角度拐了个弯，射进了颈动脉。
　　血喷涌而出，目标人瞬间倒地，周围大乱。
　　周宜的心脏砰一声落回胸膛，他转身扒开四散的人群，快步远离了事发现场。
　　庚辰有一瞬间的耳鸣，但并不影响他把枪背起，赶在R国的护送军队来之前利落的撤出了塔楼。
　　成功了吗？庚辰想。
　　时间匆匆，为了不被发现，他没再扫视战场。塔太高，他没听到下面的骚乱，也当然确定，这次任务自己打的怎么样。
　　如果没成功……那就要靠周宜了。
　　庚辰的联想能力已经强到了足够自己吓自己的程度，他想着越来越烦躁，突然撞伤一个宽阔的胸膛。
　　他抬头，看到了周宜的一张大脸。
　　庚辰突然有些怔愣，他问：“成功了？”
　　“嗯”周宜笑的灿烂。
　　庚辰大大松了一口气，下一秒，他听到周宜的声音：
　　“你自己做完任务都不知道成没成功啊？”
　　庚辰回神，开口回怼：“哪有时间看，撤离都来不及，来的时候差点被军方逮住。”
　　说话间，两人走到停的隐蔽的车边，庚辰打开门坐上驾驶位。
　　几秒后他才发现周宜没上车。
　　这时，周宜敲了敲车窗。
　　庚辰点火，然后把窗户摇下来，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
　　“下来吧？”周宜手撑着车门，笑的散漫，“一脸魂不守舍的，第一次狙击任务给你震傻了？你这样开车指定出事，下来我开，我还没活够呢。”
　　庚辰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后座了。
　　车在公路上飞驰着，庚辰打开车窗，风猛烈的扑到他脸上，他开口问说：“确定打死了？”
　　周宜闻言笑了起来，答着：“确定，你都打到颈动脉了，肯定死绝了。”
　　庚辰合上车窗，有些诧异的问他：“你还有时间看我打着哪了呢？”
　　“血都喷出来了，想看不见都难。”周宜说完顿了顿，又笑着说：“咱们俩聊这个有点诡异啊。”
　　“又不是没聊过”
　　“以前也没这么直白啊”
　　“啧，也差不多。”
　　庚辰没再跟他扯淡，靠在了汽车的靠背上，从后视镜里寻找周宜的眼睛。
　　周宜的目光无意的向右一瞟，正对上庚辰盯了许久的目光，他突然开口问了一句：“害怕吗？”
　　“嗯？”
　　“在塔上狙击的时候，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