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紧神君大腿后》碎海浮冰

9、第 9 章

　　想象中的痛苦并未传来，身后城墙上众人的哭喊声忽然停了，瑾瑜缓缓睁开眼，随即屏住了呼吸。“阿娘！”原来是怀里的箜篌金光灿灿，眼前的神力凝出七道身影，分明是穿着华贵神装的妙音，这几道虚影分别持不同乐器，相继奏响庄严乐声。
　　城墙上为首的远声阁前辈老泪纵横，“神乐七式，没想到如今还能再见有人能用出，我荆楚一代才子却被天族锁死在宫中……唉！”
　　国君手下扶着城墙上的巨石也止不住颤抖，眼眶早已红了，喃喃道：“皇姐……吾一定要替你护住国，护住后人……”
　　正阳看出这是神式，下令道“所有人结御阵！黔影，我们顶上！”一黑一金两道身影在空中交缠，旋转着冲向虚影。然而只是第一声钟鼓响起，冲击波就将二人的仙术打散。不过这波并未停下，居然也冲到城墙将众人掀翻。
　　“怎么回事，这神式居然无差别攻击吗？”素心躺倒在地却被定住翻不起来。旁边的人终于帮她解开，将她搀扶起来道：“没错，这毕竟只是神力凝成的术法，如果是神女本人施展必然不是这样，那应该是附着在神女的箜篌上的，这神器收到致命伤才能释放所有的神力，不再控制范围，只求保护主人。”
　　远声阁众人也意识到此，有人喊道撤退，为首的老者却说来不及了，“有能力的结阵防御，没有能力的护好神智识海！”
　　果不其然，这神乐声悠扬绵长却庄严肃穆，众人如同身至祭祀，要随着这远古传来的激乐纵入献祭的烈火。一声一声，有时如雷贯耳震得识海晃荡，有时如绵长水流抚慰人心，不知今夕何夕。这神乐，在每个人身上的作用居然不一样！性情刚烈的只教他坠入温柔海溺毙，天生软弱的却教他感受雷霆万钧惨死。
　　瑾瑜抱着箜篌死不撒手，没有灵力来腾空，只能一只手缓缓匍匐，身体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还没等她靠近，箜篌中神力耗尽，几道虚影化成飞粒，在风中缓缓散了，瑾瑜哭喊出声：“不……不要！”
　　世界一片寂静，早就没人醒着了，众人都昏迷当场，只怕风波过去有人再也不会苏醒。
　　这时天上忽然雷云滚滚，然而藏在云中翻滚的雷丝却不是寻常的青紫，确是澄澈至极的银白，这是雷劫!难道有人要渡仙劫了吗？居然是在现在！
　　瑾瑜瞬间就辨认出，这是妙音口中那个难渡至极、与她也有牵扯的仙劫！短短几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可以说瑾瑜的人生都因为这个仙劫翻天覆地，她的至亲死了三个，从幸福尊贵霎时沦落到无家可归，她也差点命丧黄泉，都是因为这个仙劫。
　　瑾瑜眼中没有一丝喜悦：“好一个仙劫……亲母身死，我也被你劈死算罢了，若早知仙劫要我失去至亲，我何苦要做这个仙？”
　　话音刚落，一道仙雷狠狠地劈到瑾瑜身上。瑾瑜当即吐出一口黑血，她躺在地上蜷缩起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阿娘，孩儿没出息，渡不了这仙劫了。”不是瑾瑜废物，她灵力耗尽又身中剑招，连护体的真气都快用尽了，又孤立无援，这种情形下，三道天雷足够要她性命。
　　又是一道天雷劈下来，正中天灵盖，这下她视线都已经模糊了。“娘亲、姐姐们死的时候，肯定比我……还要痛。”眼前浮起三人的惨状，哪个不是血如泉涌含恨而终呢？”都怪我没有用，如果我再强一点，再认真修炼一点，会不会就不会是这样了？”瑾瑜费力的转过头想要看看穿云裂石，可是眼睛都已经睁不开。“没事的，就要团聚了，不怕。”瑾瑜静静闭上眼，终于撑不住昏过去。
　　轰隆隆……第三道天雷如期而至，只要这道天雷一劈下来，瑾瑜必死无疑。
　　忽然，一道周身雪白的寒剑飞过来挡在瑾瑜正上方，雷电率先被这剑引去！但若无人握住剑，这雷还是会劈到瑾瑜身上。电流还未流淌，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率先握住剑柄，雷电瞬时贯通他全身。此雷与他平日受的终究不同，威力大得很，他半跪在瑾瑜身前，生生受下这一击，咽下喉中的腥甜。缓过来他立刻检查瑾瑜的身体，这劫数瑾瑜渡过去，周身已经有仙泽护着，然而破碎的经脉还需要医治。等等？凌霄灵力探入她经脉，这恢复的速度是否太快了？蛮横的仙力在瑾瑜体内流转，所到之处，简直是蛮荒之地草木皆生。瑾瑜的眼睫开始微微颤动，不过一会的功夫已经睁开眼。太好了！凌霄知晓其中机缘，她是觉醒了灵猫血脉，能修复经脉神魂净化识海等，所以才会那么快醒来。
　　“凝玉？”瑾瑜睁着眼却一丝反应也没有。不对，她周身仙力沸腾，手心张开召唤起武器，身边的箜篌已经灰暗崩弦，决计不能用的了。但凌霄的沉渊剑却颤动起来飞到瑾瑜手心。
　　不好，瑾瑜受刺激又刚渡仙劫，如今必定走火入魔了。瑾瑜眼中理智全无，瞳仁漫上邪气，拿了剑就要劈。瑾瑜修的苍生道，若放任她入魔滥杀必定有损道行。
　　凌霄也不害怕被她误伤，直接往前拥住她，地下钻出几个青藤，从下往上就着瑾瑜这个举着剑的姿势捆住。凌霄松开手，摸索到瑾瑜的玉牌将她传送至崇山神木底下。凌霄终于松一口气，低头看见穿云裂石二人的尸首。他伸手化出一青藤折断，而后灌入灵力，不多时便化出瑾瑜的模样来，像人偶一样乖乖躺在凌霄怀里，这个“瑾瑜”没有神魂，只有灵力和皮囊，凌霄身上在她身上化出和真瑾瑜一样的剑伤，摆好一个趴在地上的姿势又隐去地上的雷痕才捏住玉牌回崇山。
　　没想到才一回就被瑾瑜一剑劈过来，低头一看藤蔓早被挣开，凌霄怕束疼了她本就不舍得缠紧，如今看来倒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本以为不碍事，没想到这一击他防不胜防，被沉渊剑气在肩上划出一道血口。瑾瑜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拿货真价实的剑，不知道自己其实承了父亲的天赋，如今甫一拿剑伤人威力竟能伤了凌霄，不过这也有入魔之后合了沉渊之凶性的缘故。
　　凌霄这次唤出真身藤蔓，从上到下将瑾瑜缚住，这次她是再也不可能挣脱开的了，只举着剑哼唧。凌霄不敢怠慢，还是探出手替她输送灵力，可是瑾瑜没有丝毫要回转的迹象，甚至因为灵力补充挣扎的更大力了。
　　这该如何？现在也没有乐修佛修的能唤醒她，带回荆楚吗？这个时候众人应该醒的差不多了，再耽误下去恐怕有损精神力……
　　凌霄下定决心，先道一句：“得罪了。”而后往前一步慢慢贴近，额头相触，缓缓闭上眼，识海交融，瑾瑜的识海是一片湖水，清明澄澈如陷云间，瑾瑜就躺在最中央一片云端沉睡。识海其实是很私密的地方，记忆性情都像敞开的书一样供人翻阅，或爱惜或破坏只在一念之间。凌霄哪里也不敢乱看，径直飞向最中间的瑾瑜，也不敢踏上那片云，只浮在水面上看向她。
　　凑近了才发现这个瑾瑜和原先的长得很不一样，瑾瑜原先的长相不算丑陋，但扔在人堆里绝对不出挑，眼前这个瑾瑜却黑发如瀑，唇若点樱，眉间英气十足，额间一滴红金的朱砂，传说此痣被称作福祉，意味传承功德降生，自有逢凶化吉之像。凌霄并不吃惊，只急着唤醒她。
　　“凝玉，醒醒。”瑾瑜一点反应也没有。凌霄皱起眉，停顿一会又重新唤起来：“瑾瑜，快醒醒。”瑾瑜算是她的小字，只有余音殿几个人叫，外人谁都不知晓，是妙音从萧景嘴里知道，如果他有孩子无论男女都叫瑾瑜，希望那孩子怀瑾握瑜不失君子之心。眼下瑾瑜昏迷，凌霄才情急喊出小字来。
　　还是毫无反应，瑾瑜还在梦中与余音殿众人如往日般吹弹嬉戏自然不愿醒。再不醒真的醒不过来了，凌霄唤出一截真身，这次却与往日不同，在手心里的是一颗幼小的树苗，虽小却蓬勃，拥有一树密密的叶子，凌霄没有犹豫，伸手就将折断三分之一的枝干。这幼苗是木真身之人才能修的分身，还未入地便大损，凌霄跪倒在湖面上一脸痛苦之色，被掰下来的部分瞬间枯萎消散，最后凝成一滴水露，凌霄撑住身体，稍微捏开她的唇，将此珠送入她口中。
　　梦中的瑾瑜却忽然觉得有人兜头泼了她一身水一般，她不应该在天宫，应该在荆楚，并且眼前的三人早已死了，怎么死的她都能立刻说出来。
　　梦境开始崩塌，瑾瑜撒开手中的箜篌就朝妙音拥过去，“阿娘……我不要你死，阿娘……”她又拥住穿云裂石二人开始痛哭：“姐姐，让我再看看你们……让我再看看……”
　　三个人却也不奇怪，还像幼时那样轻轻拍她的后背。瑾瑜哭的几乎喘不过气：“都怪我没有用，都怪我非要渡劫成仙，都是我害的你们……都是我……”
　　妙音擦掉她的眼泪，于此同时三人的脸也开始消散，妙音最后道：“别害怕，向前看。”
　　穿云最后拍拍她的肩，“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裂石还是笑眯眯的，竖起大拇指道：“姐姐看好你。”
　　瑾瑜终于醒了，就像在水里挣扎忽然破开水面，她猛地坐起来，眼底还是发晕。
　　蛇丈和凌霄坐在湖边巨石上，蛇丈刚替他清好剑气，面色铁青道：“一日未见，不知神君竟将幼苗养的如此壮硕，以至随手折断大半，手下好生佩服。”
　　凌霄不置可否，面上还是苍白之色，转过身看瑾瑜沉睡的那间木屋。
　　蛇丈见他不答更恼怒，“神君对天下局势了如指掌，果然对自己修为身体也是‘十分’的兼顾。”
　　凌霄苦笑道：“我有数，横竖不至于丧命。”
　　蛇丈再也忍不住：“百年来一而再再而三地不顾身体，毫无长进，真是冥顽不灵！”随即转身遁入木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