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构》三白六出

9、第9章

　　被救助的弗兹星人很快就乘着最近的飞船前往帝都星，要塞无法容纳那么多民众。

　　诺德上将站在远处，看着弗兹星人正努力冲他们挥手。

　　不难想象，他们张张合合的嘴里，正说着他们听不到的感谢。

　　蒙托站在他身后一脚的位置，有些庆幸地说：“还好不算太迟，救下了他们。”

　　诺德动了动嘴唇，他反驳：“不，已经够迟了，他们原本可以活下更多人。”

　　蒙托用力握住诺德的肩，他知道自己这位好友陷入了自责：“诺德，有时候好运并不站在我们这边。”

　　他们没有足以反抗的武器，只能被动地寻找蛛丝马迹，试图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走吧，弗格森代表议会要求连线。”

　　诺德自嘲一笑：“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蒙托沉默，议会向来是唯利益论，第一军团没有喜欢和他们打交道的人。

　　“皇室发来了慰问。”蒙托提起另一方的传讯。

　　诺德眼神温和下来，他和缓地说：“我会找个时间回讯。”

　　主营地。

　　“很高兴见到您，诺德上将。”弗格森依旧带着令人不适的笑容。

　　诺德没有回答，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弗格森，示意他直接说出此次通讯的目的。

　　弗格森勾了勾嘴角，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冷淡。

　　“诺德上将，您这次的失误，可是造成了很大的舆论反响呢。”弗格森似是苦恼地说，“议会为了将你洗白，可花了不少功夫。”

　　“洗白？”诺德冷哼，“你们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公信力罢了。”

　　弗格森伸出食指，轻轻敲了敲面前的通讯面板，他不屑地说：“诺德上将，你该知道这次弗兹星的伤亡有多大，甚至那个星球，现在还能入眼吗？”

　　诺德狠狠咬牙，一路走来，他的决策没有错误，但信息造成的时间差确实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对于此次的失职，我自会向帝国民众谢罪，还轮不到议会插嘴。”诺德冷冷地看向弗格森，毫不遮掩地表示他对议会的不喜。

　　弗格森哈哈大笑：“若是民众要您下台，您也愿意？”

　　蒙托终于忍不住愤怒：“没有诺德，恐怕你这议会领导人，也坐不稳屁股下的凳子。”

　　诺德制止蒙托的动作，他直直地看向弗格森：“如果你能找出另一个能够带领第一军团的人，我甘愿让出这个位置。”

　　弗格森失了笑容，沉默了一会，他暂且退让一步。

　　“诺德上将，只是开个玩笑，我们还是说回正题吧。”

　　蒙托冷笑着嘲讽：“正题？我们还以为议会这次的通讯就是为了耍威风呢。”

　　弗格森黑着脸，他真的很不喜欢见到蒙托这种没有礼貌的人，他不欲再与蒙托说话，转向诺德：

　　“弗兹星上的民众虽然被转移，但星球上还有莫姆星人遗留的技术，第一军团需要重新回去打扫战场。”

　　诺德对此没有意见：“当然，这是我们一贯的做法，还有别的吗？”

　　“这一次，莫姆星人出现了与之前不同的行为的，科学院需要具体的实验数据。”

　　诺德沉下脸，问道：“你什么意思？”

　　弗格森换了个坐姿，双手交叉置于膝盖上：“诺德上将，科学院需要那些被俘虏后死亡的尸体。”

　　诺德没有回答，蒙托狠狠一砸桌子，站起身来，掏出枪指着弗格森。

　　弗格森眯了眯眼，假笑着说：“蒙托上校，您这是做什么？”

　　蒙托舔了舔牙，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站在我面前，我一定毫不迟疑崩了你。”

　　弗格森不以为意：“那可真是可惜了，不能如你所愿。”

　　诺德压下蒙托的枪，不容反对地说：“遗体的捐献，需要告知家属。”

　　于情于理，这都是应该的，科学院也没有权利私自收下遗体。

　　“可以。”弗格森不想与诺德争辩，他应承下来，“我会让人去办，还希望第一军团能尽快清理战场。”

　　诺德直接挂断了通讯。

　　另一侧的弗格森还没生气，一旁的扎克已经开始不平。

　　“他们的态度太差了，对您没有一点尊敬！”

　　“我就喜欢这种将什么都放在脸上的人。”弗格森慢慢喝了口茶，安排扎克做另一件事，“你去安顿弗兹星的幸存者，顺便拿到他们的捐赠书。”

　　扎克有些惊讶：“我们真的要按诺德说的做？要是他们不同意怎么办？”

　　弗格森皱着眉看着他，想不通他的下属为什么是个猪脑子：“不同意就用点手段，这还用我教你吗？”

　　扎克恍然大悟，他拍着胸担保：“放心吧大人，我一定办妥。”

　　弗格森摆摆手，让他干自己的活去。

　　*

　　莫姆星人已经离开了弗兹星，莱尔第二次踏入这个星球，很清晰地感受到，在他们离开后，莫姆星人再度对弗兹星进行了破坏，就像是一种情绪发泄，可这种表现不应该体现在他们身上。

　　“这可真是破坏的彻底。”萨利感叹。

　　道路已经完全消失，几乎无从下脚，众人看着脚下，一点点向之前莫姆星人关押人质的地方移动。

　　大楼已经被毁，不远处的尸体到处散落着断臂残骸，肉眼已经看不到完整的一具尸体，大概是在炮火中被炸开了。

　　不少人避开了这一幕，不敢往哪一处看去。

　　“走吧。”莱尔深吸一口气，率先走向前，“我们还要将他们送回亲人身边。”

　　他们首先将经过亲人同意捐献的遗体冷冻起来，送回帝都星，随后才开始寻找别的遗体。

　　在这期间，莱尔在大楼内找到不少莫姆星人遗留的设备，大部分已经被损坏，但还有一小部分可以修复。

　　萨利找到了其中的实验室，里面有几个座位安装了类似脑传输的仪器，导管的另一头接着电子设备。萨利试图恢复数据，但电子设备确实被破坏得很彻底，没有恢复的可能。

　　“把机器拆了带回去，交给科学院。”莱尔决定得很快，他们已经无法继续获取第一手资料，不如让科学院的继续研究，说不定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萨利点头，小心翼翼地拆除了周边的设备，尽量用保持它原本的样子。

　　经历十天的搜寻，士兵们终于再也找不到下一具遗体。

　　他们已经麻木，有时随意翻开一块砖石，就能看到被压在下面的人。

　　见多了死前绝望地面容，众人清理战场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僵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他们只是默默地检验身份，然后录入身份数据。

　　看着无处安放的尸体，他们终于决定就地火化。

　　原本堆积如山的尸体消失不见，变成了一个小方盒，上面贴着每个人的标签。

　　他们被统一葬在某一处的后山，那个地方之前没什么人烟，没怎么被大肆破坏掉，还算是比较干净。

　　众人站在墓碑前，深深敬了个礼，风吹过荒草地，拂过一座座墓碑，好像在哀叹，又像是在欣喜他们安稳的沉眠。

　　这次搜寻，有不少是帝国军校的新兵，他们有些还没有熟悉战场，就已经认识死亡。

　　在近些年，弗兹星的沦陷是最严重的一次战争，之前的战斗，往往是双方士兵间的你死我活，莫姆星人很少进行这么大肆的入侵。

　　这种猝不及防的战争，以及充满暴力的对战，直接击碎了新兵们的意气风发。

　　他们开始质疑自己，之前在对敌时，他们时而抖动的手，下意识的恐惧，都在每天刺激他们。

　　“杰森上校说得不错，我们就是一群弱鸡。”

　　有人颓废地坐在地上，给自己下了定义。

　　队伍的气氛不对，萨利第一时间告诉了莱尔。

　　“我无能为力。”莱尔浅色的瞳孔露出哀伤，“这是所有人必须经历的过程。”

　　“但也许你可以给他们一点鼓励。”希里摊了摊手，“就像当初告诉我时那样。”

　　莱尔沉默着走向前，他拿起自己的配剑，插在情绪低迷的新兵之中，吸引他们的注意。

　　“告诉我，你们现在在想什么？”

　　没有人回答，莱尔安静地等待着，终于听到有人轻声说：

　　“我想敲碎莫姆星人的脑袋。”
　　“轰了他们的星球。”
　　“想要永远的和平。”

　　一开始只是极轻的自述，慢慢地，他们开始大声地、一遍遍重复自己的思想。

　　“那就记住它。”莱尔挺直着背，他的脊梁像是从不弯曲，即便是此时的劝导，也带着他独有的气质，“不要忘记现在的想法。”
　　“前人用血筑成的路，不是让你们在此刻自怨自艾的。”
　　“我们已经有了反抗的能力，当初进入军校时的信念，立志保护帝国民众的承诺——”
　　“请各位不要忘记。”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莱尔拔出自己的剑，朝自己的队友走去。

　　远远看着的老兵，四目相对，有些感动，同时又有些操蛋：
　　“蒙托那狗东西，从来没跟我们说过这么煽情的话。”
　　“真是便宜这群小子了。”

　　那边在叽叽咕咕，科里也上来勾肩搭背：“莱尔啊，什么时候再跟我打一场吧？”

　　莱尔抖掉他的手臂，挑眉：“回去有的是机会。”

　　“耶斯！”科里一挥拳头。

　　伊恩在一旁无语：“也不知道屡战屡败是图个什么。”

　　自那天之后，新兵们明显重新有了精气神，莱尔说的话到底还是在他们心中留了痕迹。

　　搜寻已经全部结束，弗兹星在未来会一度沉寂，直至赶走入侵者，才会进行大规模的重建。

　　这个满身伤痕的星球，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才能迎回她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