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渡春风》木离风

15、水运

　　旋灵的酒量不错，不知是第一次尝试槐花酒的缘故还是摄入过多的缘故，从亮堂的正厅走出没有熟悉脚下的台阶，脚底轻飘飘有些不稳，霎时踩空身体一斜苏穆见势随即上前，可偏偏还是晚了一步，林逸宸手持的骨扇还未来得及收合便一把扶住旋灵两臂，力道温柔却稳妥。
　　片刻间的接触犹如一道电击，从心底直冲天灵盖，她朦胧的醉意瞬间消退，粉嫩的面庞上那双明澈且惊慌的眼睛突然睁大对视上旁侧的林逸宸，这尴尬的瞬间她恨不得找个墙缝，为什么每次见他都爱摔跤……
　　手握骨扇的手还保持着原有动作旋灵便已立刻抽身稳住脚下“啊，王爷对不住啊，这府邸我也是第一天入住，还不熟悉。王爷我们都要小心为上。”
　　身后的丫鬟立刻明白其中原有上前提灯带路“是奴婢考虑不周还望姑娘，王爷见谅。”
　　“带路吧！”
　　庭院中植被的影子在灯光中重重叠叠的映上台阶微风浮动隐没在暗中的绿枝悄悄作响。两人步子不急不缓，迎面春风拂面不觉惬意许多，初夏是紫藤花开的最为旺盛的时刻，亭台长廊上挂满紫罗掩印了浮华，增加了一份说不出的柔和与静美，行到此处两人不约而同立于此处驻足痴望。
　　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
　　“灵儿，四凰城还有什么未完成的事？趁着本王还在此处可助你达成心愿。”
　　旋灵转身，眸光流转“王爷明知赵世雄贪赃枉法，欺压百姓为何要留他？与其帮我，倒不如惩治了这贪官。”
　　“想惩治赵世雄？时机还不到。”林逸宸轻轻一语，顺着石桌周边的小石凳坐下。
　　“他乃朝廷官员，我无官无品，而且一个女子身份，何能撼动他的地位。”
　　“既然知道这处境，为何不直接离开，你到底要在这里干什么？”他目光凌厉看向她，语气似是质疑。
　　“江郭地处下游，朝廷每年因救助城区百姓而赈灾白银，这些银子是发下来了，不过都进了官府的口袋，我家是商贾之户，水涝一出，官府便要求出资出粮，几年下来会是大笔银钱流入贪官口袋。”旋灵每每想到朝廷积弊已久的腐败心中愤懑感犹如一股熊熊烈焰升起，反观林逸宸的目光更是凌厉，似是这贪官就是他。
　　“纤纤小女子，也有不羁豪情，待字闺中便开始关注天下大事？”可朝堂之局非一日便能撼动，有些事即便看出来了又如何，进不了权力之巅就想去搅乱看不顺眼的事，简直是无稽之谈，后续的话他并未一一道出。
　　“身为盛乾天国的皇子，王爷权势显赫，令人生畏，头上的两个□□日与你争夺皇储自然是顾不得这些民间小事，我一小女子即便是有心无权无势也无可奈何！自然是做不成什么大事，王爷又何必口齿相向，倍加嘲讽？”
　　“听听这张能言善变的巧舌，我何时对你嘲讽了？不过是想保你安全，莫要践踏了我这份赤诚之心。”手中骨扇打开，在胸口处频频扇了几下，似乎是有些恼火。
　　“王爷这就动气了？气大伤身您比我清楚的很，我原本是要去京都的，途径此处恰好找到我家乡常年水患的原因，看到赵世雄做出的种种略迹，又没人治的了他，心中自然是万般急切。”
　　话落，旋灵自觉语气又重了，不觉抬头与他对视一番，垂落的发髻被一阵微风轻轻吹动，鬓边发丝飘过粉扑扑的香腮，眸光闪闪或明或灭带着柔情。
　　林逸宸被这样的旋灵吸引了，他目光迎了上去“我治的了他。”声音清澈明朗，被她吸引住的眼神充满坚定，话语里透着自信。
　　醉脸春融，光影照于此处旋灵垂下眸子，上前踱几步伸手够的几多藤花捏在手心，缓解几分不自在“整治了赵世雄，四凰城和江郭两地受益，王爷此举自是雨中春秋万人家，百姓爱戴您，王爷的贤名定会名声大噪。”
　　“名声大噪？引得我哥哥们对我百般提防？灵儿你到底对我存的是什么心？”
　　“啊…，王爷误会误会了。”
　　周围氤氲的芳香很好闻却有些甜腻，熏的时间久了，酒劲有些上头，他怀疑是紫藤香味对上酒有了作用，此刻不远处江影身影浮现朝着这方位走来“灵儿误不误会不打紧，想去做什么便去做吧，本王会护着你。”
　　旋灵好像只听得了前半句频频点头“王爷不是……”护着她？似有些暧昧，不过她很快打消这个念头怎么会呢？他可是王爷自小在深宫谍影中生存，心中的小九九只会比自己多不会比自己少，对他有利也说不准呢！想到这里她心中疑虑减免了不少。
　　出了府邸，江影靠近林逸宸语气略带谨慎声音压低道“今日才得知建威将军半月前就得知匈奴军要率领骑兵闯关，派给朝廷几封加急信都被拦截。”
　　“拦截信的人肯定不是四凰城前的人，而是靠近京都的地方。”林逸宸不由眉心紧锁，想着北境出兵与这些人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继续暗里调查，粮食问题解决战役即便打响匈奴兵也支撑不了太久，书信送出过几日就会有带领军队去偷袭他们后方。”
　　“还是公子想的周到。”
　　“对了，今日那些流民赵世雄是如何安置他们的？”
　　“有您在这坐镇，外加跟在旋姑娘身边的那个红珠少年在一旁镇守，官兵不折不扣发放赈济粮还备了些基础药物让得病的人服用。”
　　林逸宸想着这样安排还算稳妥，处理不好一旦流民闹起来运输队容易出问题，后期出现抢粮现象问题就大了。
　　“公子，流民暂时是稳住了，可我们走了怎么办呢？这些人房子毁了，土地上作物也冲没了。”身为佛寺小曾普度众生的善念一直留存心底，不禁开口问道。
　　提到这，旋灵那副纤纤小女子的神态又浮现出来“自然是有人去办。”
　　“是谁呢？公子你？”
　　江影摸着他的脑袋有些不可置信看向他，林逸宸白色锦袍在月色下映射光辉，修长身形却越走越远。
　　前去方向并不是住处，林逸宸好似无意识的在长街慢行好一会儿才对江影缓缓地说道“事情如何了？”
　　紧随其后的江影侧脸转过，眼皮微微一颤“负责辎重的统帅已在江上候着了，两万支援军已出发，此处留三千负责运送粮草，现下只得您到场赵世雄才肯开仓放粮。”
　　赵世雄的此番行为是林逸宸交代过的，南北敌军同时压境，任何事情必要小心谨慎，一旦后续物资供应不上，扰了军心后果不堪设想。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西塘口一直到连接山脚下的江面，黑漆漆船影将湖面覆盖住看不出一丝的缝隙，舳舻相接，将士们立于船上等待军令。
　　再凑近些领头的巨兽浮江而立，舟如巨室，帆如垂天之云，柂长数丈，一舟数百人，舟中可积一年粮。
　　林逸宸快马疾驰而上奔向山顶那群人，火光中赵世雄的脸逐渐浮现，立于他侧前方的是都御史陈平，看到蜀王下马众人纷纷作揖行礼。
　　陈平外披黑色氅衣头顶发髻还有些水渍未干，额间露珠不知是水是汗，看这副模样，定然是接到旨意后马不跌赶到此地。
　　“王爷事不宜迟，今夜就此行动吧！”陈平上前一步说道。
　　“都御史自历任以来便负责淮河一带，对水域运输比我了解，水运粮一来量大，二来走江自然是比不得海上风浪，这批物资最快几日到达？”
　　“不瞒王爷如果河道通畅，每年当地官员定时修理，后续待船平稳运行，只需开闸放水即可加速，后续关卡一一如此不出七天便可抵达。”
　　“好！”
　　永定三年不少船只在河中运行时常因河湖未能完全分开常遇风浪之险，无论是商船还是官船损失惨重，因此皇帝特派派工部尚书疏浚河道整治运河，随着近十年国力强盛，边境安稳，对这件事慢慢搁置起来交由当地官员自行治理。
　　陈平目光停滞在赵世雄身上“四凰城依山傍水本是天然河道，只需兴修堤坝控制水流运道自会通畅无比，赵大人您觉得呢？”
　　“都御史说是就是吧！下官对水运不太了解。”赵世雄含糊其辞，声音压的极低，陈平原本胸有成竹的神态有些迟疑，凑近些问道“赵大人你说什么？”
　　江面上的浪潮拍打着礁石，赵世雄听着声音腿不由哆嗦起来扑腾一声跪倒在林逸宸面前“王爷，河道我原本是想治理来着，可是四凰城每每发生水涝，朝廷下发的银子都用来赈济灾民了，我…我也没料到有朝一日会用到这江运粮食，王爷，您这次饶了小人吧！”
　　陈平一听，本想一觉蹬在他脸上，可碍于蜀王面子，只得深深仰头叹气“身为一方官员给你权利你不用，枉费公款，我看你就是心术不正，荒唐至极，我…”依着陈平的火爆脾气依旧是没忍住，直接在赵世雄身上狠狠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