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复》發財沃柑

3、不安

　　“快进去洗个热水澡，别着凉，衣服扔洗衣机里就好，一会给你递新的。”

　　江沐晴不知道是怎么一路从雨里回到小区，不知道怎么上了电梯，不知道怎么就被林渡塞进了她家的浴室。从林渡的那句话传到她的脑海后，江沐晴所有的感知力仿佛都丢失了。

　　兔子小姐……多么宠溺的称呼。

　　江沐晴任由热水洒在自己的仰起的脸上，林渡的话和Bunny惊喜地接过伞的画面反复在脑海里播放，心中的不安感和危机感随着热气升腾着。自己与林渡认识五年，喜欢林渡的男生或女生她都见过，但林渡从来都兴致缺缺，最后礼貌地拒绝。江沐晴从来没有想象过林渡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或者说，她从来没想过林渡与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亲密起来的画面。

　　突然脑海中闪出了前几天看过的短视频，情感博主信誓旦旦地称“一段稳定的友谊，在一方有了对象之后就难以维持下去。”江沐晴的心猛然一痛，自己当时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没想到只是看到林渡对别人有点兴趣就会这么不安。她不可避免地想到自己跟林渡，更何况，她对林渡早已不仅是友谊了……她的两种思想不断斗争着，情感上叫嚣着赶快表白，不能眼睁睁看着林渡喜欢上别人而自己却什么都没有努力过，理智上则安抚着自己先再观察一段时间，不要破坏安稳的现状。

　　痛苦的纠结中，江沐晴的思绪闪回自己认为真正走进林渡的心那一晚。

　　刚坐上林渡后座那段时间的某一个雨夜，江沐晴半夜一点半从雷声和噩梦中惊醒，妈妈在外地出差，偌大的家中只有自己一个人。不规律的闪电让房间笼罩在恐怖片般的氛围中。

　　江沐晴把自己缩成一团，躲在被窝里，身体在噩梦的余悸中颤抖着。这个时间妈妈应该已经睡了吧，还是不要吵醒她……本要播出电话的手停住，转而打开微信。

　　手指点开朋友圈界面，江沐晴下拉刷新，最新的一条是林渡五分钟前分享的一首纯音乐，配文是：讨厌雨夜。

　　江沐晴点开和林渡的聊天框，消息还停留在显示已通过好友验证的系统提示上。她犹豫着打下一句“还没睡？”，轻点了发送。

　　“嗯。” “你不也是？”林渡回得很快。

　　“我也讨厌雨夜。” “我做噩梦了。”江沐晴如实地回复道。

　　林渡这次没有很快的回复。江沐晴心里有点尴尬，觉得是不是自己太冒犯了跟林渡倾诉，明明还不是很熟。正想给林渡发个早点睡，突如其来变成来电显示的微信界面和微信电话铃声吓了江沐晴一跳。

　　江沐晴怔愣了两秒，不敢置信地点了接听键。

　　“喂。”江沐晴小声道。

　　“不方便说话？”林渡轻声但清晰平稳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我说话你打字也可以。”

　　“没有！方便的！”江沐晴着急地回复道。

　　“家里没有人在吗？你爸爸妈妈呢？”

　　听着林渡的声音，一种想信赖和依赖这个人的感觉涌上江沐晴的心头。

　　“我……爸妈离婚了，我跟我妈妈一起，她出差了。”江沐晴缓缓开口，小猫一般小心翼翼地像对面的人露出了柔软的肚皮。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江沐晴听着林渡的呼吸声。她听到林渡深吸一口气。

　　“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雨夜吗？” “为什么？”

　　“一年前的一个雨夜，我爸妈摔锅砸碗大吵了一架，两个人破口大骂，第二天就去离婚了。”林渡原本平稳的声音有了一丝丝颤抖。“从那之后每一个雨夜，我都会想起那一天，都会失眠。”

　　江沐晴丝丝地吸着气，这个看似坚强淡漠的女孩，竟同样的向她露出自己的伤口，自己却不知如何开口安慰。

　　电话两端短暂的沉默了一会，林渡那边传来了舒缓的音乐声。

　　“这首曲子我失眠时经常放，让人比较放松，你闭上眼睛听听看。语音就这么挂着吧，今晚我估计不会睡了，再做噩梦可以直接喊我。”

　　“好，我试试。”江沐晴被击中了内心柔软的地方，有些哽咽，“谢谢你，林渡。”

　　林渡轻笑了一声，呼吸的热气仿佛透过手机喷洒在江沐晴心上。

　　之后互相陪伴的雨夜，从打电话到两人待在同一间屋子谈天说地，她们一起经历了许多次。

　　“沐沐，洗好了吗？给你衣服。”浴室外林渡的声音拉回了江沐晴的思绪。

　　“嗷！来了！”江沐晴打开一个门缝接过衣服，理智回笼，还是决定先观察一段时间，事情甚至还没开始呢不能贸然行动。她擦干身体套上衣服，拍拍自己的脸颊走出了浴室。

　　一出门，江沐晴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她走向客厅，开放式厨房里，林渡宽大的睡衣外系着围裙，头发乱糟糟的，发尾还滴着水，脖子上挂着一根毛巾。手上筷子搅动着锅里沸腾的面条——是林渡最拿手的阳春面。

　　“岛台上有刚煮的姜汁可乐，喝了驱驱寒。”林渡不用回头也知道江沐晴的位置，手里忙活着说。

　　江沐晴坐上岛台旁边的高椅，小口的喝着。自己不喜欢姜味的味蕾，在每一次淋雨后被林渡煮的姜汁可乐浇灌后，慢慢迷恋上了这个味道。她边喝着，看着林渡忙碌的背影，享受着那份独有的安心感。

　　不一会，林渡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转身。映入眼帘的是江沐晴同样湿漉漉的头。

　　“不擦头也不知道拿个毛巾包着。”林渡放下碗，绕出厨房，将自己脖子上的毛巾抽下，盖到江沐晴头上轻轻揉搓了几下，又用毛巾包住。二人并排坐着，大快朵颐了起来。

　　嗡嗡两声震动，放在两碗中间林渡的手机亮了起来。二人之间从不避讳共享屏幕，林渡直接打开手机，微信有新的好友申请。江沐晴不可避免地看到，好友申请是：我是Bunny，路允琪。文字后面还跟着一个兔子emoji。林渡嘴角一弯，点了同意。

　　江沐晴看到路允琪发的可爱问候表情包，看到林渡回了自己的名字后面跟了狼的emoji，看到路允琪被逗笑并称“感谢狼小姐的伞”和询问何时归还，看到林渡笑着回复“兔子小姐不用客气，下次见面还就好”。

　　江沐晴感觉嘴里的阳春面好像没有那么香了。她明知故问：“谁啊？”

　　“兔子小姐。”林渡嘴角还带着笑意回复道。

　　“阿渡。” “你喜欢Bunny吗？”江沐晴听到自己这样问。当她意识到自己忍不住问出口的第一秒，就后悔了，害怕了。明明说好再观望一段时间的，她怕林渡看出来自己的“不对劲”。江沐晴藏在桌底的左手紧紧攥着睡裤的布料，汗水从掌心争先恐后地冒出。

　　林渡没想到江沐晴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两秒。

　　“我觉得，喜欢这种情感，是在和一个人深切接触互相了解后才能确定的。”

　　江沐晴看着林渡若有所思的侧脸，她知道，林渡这一次有后半句。

　　“不过到目前为止，我确实对她很感兴趣。”

　　江沐晴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如何强装正常的结束了这个话题，只记得在吃剩下的阳春面时，一股前所未有的、陌生的、强烈的不安感如水银一般地灌进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