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复》發財沃柑

1、青梅

　　“水，接住！”矿泉水瓶从江沐晴手中掷出，在空中滑出一段弧线后，被林渡稳稳地接在手里。

　　林渡拧开瓶盖，边大口喝着边朝江沐晴走来。到二人仅距一臂的距离处，瓶中的液体已然没了大半。林渡站定，微微弯腰，双手扶上膝盖，上身随着喘气起起伏伏。江沐晴习以为常，两只手充当扇子在林渡头两侧扇动着，试图驱散她喷出的让空气变得灼热的气体。

　　呼吸稍微平复了，林渡抬起头，略长的刘海湿漉漉地堆在额上，通红的脸颊两侧还有汗珠向下滚动着，扬着上目线直盯着江沐晴。

　　“纸，擦擦。”林渡出声道。

　　江沐晴从兜里拿出随身带的纸巾，递给林渡，不接。耐心地从整包中抽出一张递过去，还是不接。

　　林渡只是保持着那个姿势，眼中充满笑意，嘴角也微微勾了起来，似乎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运筹帷幄。

　　“你真狗啊林渡。”江沐晴咬牙切齿的挤出这几个字，手上却无奈地开始了动作，帮林渡擦拭着。

　　轻轻印过额头上的汗渍，江沐晴悉心地帮林渡把刘海捋回原来的位置。纸巾轻轻擦过林渡高挺的鼻梁，两侧濡湿的细小鬓发，游走到脖颈处——这里出汗尤其多。汗珠汇聚在林渡锁骨处浅浅一洼，有几滴顺着脖颈线条流进了宽大的球衣里。

　　江沐晴偷瞄林渡一眼，发现她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脸。

　　“嘶，自己擦！”把整包纸巾往林渡怀里一塞，假装生气地转过了身，掩饰着自己的异样。

　　“哈哈哈哈沐沐你最好了，别炸毛别炸毛。”林渡边擦着边笑嘻嘻地绕到江沐晴身前，空出的手摸着江沐晴的头。

　　“哟！你俩又甜蜜上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哈！”和林渡一起打篮球的队友远远地冲着两人打趣着，早已习惯了江沐晴每次的出现与二人的互动。

　　纵使不是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说她和林渡的话，江沐晴还是不可控制地心猛地一颤，朝他们吆喝了一声“一边去”之后，偷偷观察着林渡的反应。

　　林渡依然笑呵呵的，胳膊自然地搭到江沐晴肩上，微微低头看向江沐晴，略显正色。

　　“额，怎么了？”江沐晴迎着林渡的目光，不自觉地搓着衣角，有些心虚和紧张地问。

　　林渡看似沉思了一小会，又露出使坏地那种笑：“这一对真的很多人希望她们结婚。”

　　江沐晴气笑了，悬着的心也算落了地。

　　“我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江沐晴笑着，手抬高轻推了一把林渡的头。

　　两人笑着闹着，在太阳渐落的余晖下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妈今天回来了，晚上要不要去我家吃，她做饭。”电梯缓缓上升，江沐晴侧头问道。

　　“我不去啦，阿姨难得回来，你们母女好好聊聊天，我点外卖。”林渡冲江沐晴扬了扬在外卖界面的手机。

　　知道林渡的性格，江沐晴不再开口劝说。

　　“到啦！”电梯停在十六楼，江沐晴走出去，转过神给了林渡一个关心的眼神。

　　“快回去吧，别让阿姨等太久。明早八点半，雅思课别忘了，楼下等你。”林渡宽慰的笑笑，冲她挥了挥手，电梯门合上向上行驶。

　　江沐晴带着笑容的往家的方向走去。和林渡待在一起她好像每一天都是开心的，长期以来和林渡之间不变的安稳感，是她大部分安心与快乐的来源。

　　江沐晴与林渡相识于两人初一时。彼时江沐晴父母离异，父亲净身出户后了无音讯，忙于事业的江母时常出差，只得让年纪还小的江沐晴步行上下学。

　　林渡在那段时间里同样因为父母离异搬到了这个小区，只是没有父母任何一方，她自己住——后来相熟之后江沐晴才听林渡说起，她父母都各自有了新的家庭，觉得她也大了，让她尝试独立，给了她这栋房子和每个月充裕的生活费，然后就不再过问了。从知道后，江沐晴便明白了林渡身上对人疏离感的来源。

　　江沐晴早上赖床，学校到家十几分钟的步行路程，她通常要睡到只剩二十分钟，洗漱后匆匆忙忙跑进电梯，在从十六楼到一楼的几分钟内往嘴里塞随手抄起的速食早餐。

　　明明情况十分紧急，可是电梯从开学开始就每天雷打不动的停在十二楼。

　　林渡就是在江沐晴的每一次慌慌忙忙中闯进她的世界的。

　　江沐晴看这人和自己身穿同样校服的人，本想打个招呼，却在看到比自己高半个头、脸上神色淡漠的女孩后，将想法随着面包咽了下去。

　　除了第一次看到时有些惊奇的瞥了江沐晴一眼，之后林渡仿佛都习以为常了。于是早晨的电梯里只有腮帮子满的像仓鼠一样在嚼嚼嚼的江沐晴和闭目养神的林渡，几分钟内只有机器运行的声音。

　　江沐晴纵使跑得再快，一个星期也总有那么几次迟到被锁在校门外。她发现同电梯那人出门和自己时间都一样，走出电梯也不慌不忙，怎么每回被保安大叔拦在门口都能看到她往教学楼走去的背影。

　　“难道她会瞬移？”江沐晴边向保安大叔求着情边盯着林渡远去的背影想。

　　真相在大概开学有三个星期后，江沐晴出小区门慢了一步重刷门禁时浮出水面。

　　林渡戴着头盔，骑着小电动车慢悠悠离开了小区往学校方向驶去。

　　“可恶，学校不是不让骑电动车吗！”江沐晴咬牙切齿，对这人开外挂的行为深恶痛绝，转而又投入了和门卫大叔的时间赛跑战中。

　　第二天，林渡踏进电梯，微微愣神——江沐晴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着急忙慌地吃早餐，而是双手交叠着拿着一个麦当劳的纸袋子，乖乖的站在电梯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对林渡行着注目礼。

　　林渡被盯得感觉脸有点发麻，心想奇怪，却看到江沐晴转身朝向她，唰地一下把那份麦当劳举到胸前，微微低下头。

　　“同学你好！我叫江沐晴，是初一四班的！我想请问你电动车后座方便载人吗？我不想再迟到了……这是给你的早餐！如果你愿意每天载我的话，你的早餐我承包了！不可以的话也没关系的！”

　　天知道江沐晴昨晚做了多久思想斗争才向一个看起来这么不好相处还没有说过话的同学提出这样冒昧的请求。但江沐晴思来想去，骑车通勤学校根本不允许，自己也不知道把车藏哪，再迟到班主任真的要叫家长了。那个女孩子看起来很大胆，好像不担心这些事，好像也没被抓到过。都是同学，不答应也当交个朋友嘛！

　　“要不就拼一把试试看？大不了跟她条件交换一下，失败了就算了！”江沐晴说服了自己。

　　“江沐晴。”林渡重复了她的名字。“我叫林渡。早餐就不必了，我没有多的头盔，记得自备一个。”

　　江沐晴微微抬头，脸颊被自己的话闹得通红，双臂微微颤抖着。

　　她第一次看到林渡脸上露出微笑，像是外层本模糊的冰块融化地变得剔透。

　　从那天以后，林渡的后座只载过江沐晴一个人。

　　江沐晴想，这是她的专属座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