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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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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昭二十八年,太子沈遇之迎娶一品文官嫡女秦氏为太子妃,帝后大喜,特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距上轿还有两个时辰,秦愿望着镜中的自己,不禁感到一阵悲凉。
镜中的人美目流转,眉似新月,一双纤纤玉手正往唇上涂着朱红色口脂,朱唇轻抿,连带着金镶玉耳坠轻轻摇晃,头上的凤冠亦不能将她的美比下半分。
此时,门外却突然探出个小脑袋,软糯糯声音唤着她:“阿姐。”
正红色嫁衣华丽,上面的金凤象征着日后高贵的身份,她起身,腰间的赤色宫绦也勾勒出了她娉婷袅娜的身形。
“若是叫人看见你这般无礼,你可有得受了。”秦愿故做严厉,声音却十分温和。
来的那个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镇国公独女,名为昭月,去年才从雍州回到京城。
自家父亲与镇国公交好,更何况小姑娘一口一个姐姐的着实可爱,众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来了。
“都要及笄了,还这般模样,又去哪里闹了?”
秦愿为她细心擦去脸上的糕点渣,颇为无奈,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不知由了谁。
“才没有。”宋昭月摇摇头:“是陆星衍,他叫我去骑马没赢我,我可哄了他好一会儿,都饿了。”
南陌对女子颇为宽容,除了入学堂,骑射也是许的,宋氏一族皆是马背上立军功,从万人中拼出来的爵位,对子女的骑射更是严格。
雍州临近漠北,又是南陌军马的产地,是个人都知道那地女子的骑术堪比男儿,陆家这少爷受了什么刺激和昭月比骑术?
“阿姐,你这身衣裳真美。”
“那就是阿姐不美喽?”秦愿有意逗着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又伸手捋了捋发髻。
“全天下阿姐最美了!”
见宋昭月吃饱后后,秦愿唤来念云:“把你家小姐带去宴会吧,月儿听话,阿姐到时候就来看你。”
宋昭月吃饱喝足,在要离开时突然一拍脑袋:“给你。”
秦愿望着她递过来的翡翠镯子不知是何意。
“太子妃收下吧,在雍州,姊妹要给出嫁的姑娘准备一个镯子以示心意。”念云为自家小姐解释,她是雍州的人,这习俗倒也是真的。
“那就谢谢月儿了。”秦愿带上了那镯子,又审视了一番后才拿起桌上的金丝羽扇,等着人来。
这边宋昭月和念云才到景阳宫前,宋小将军赶紧把她带到宫中,一路上不停抱怨:“在晚些为兄也护不住你了。”
“承枫哥哥最好了,大哥不回来吗?”看着脸黑得可以滴出水的二哥,宋昭月很想很想自己的大哥。
“大哥在雍州,路途遥远,更况且漠北最近不太安分,放心,大哥来了也保不住你的。”
望着眼前的小姑娘,宋承枫真怕她下一秒又闹起来:“你秦姐姐也望了,现在听哥哥的,去御花园同他们玩,好好在那,不许乱跑!”
不过小姑娘这表现显然没把他的话放心上:“之后找不到你,我就让父亲收了你的那匹小黑马!”
“嗯嗯。”为了自己的小黑马,宋昭月很听话得点了点头:“不许碰我的阿岁!”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宋承枫又对前来的嬷嬷叮嘱几番,自己妹子的脾性,他还是知道的。
南陌的皇子公主大婚皆在景阳宫由皇帝皇后携手举行,大臣也可带家眷参与,不过,未满十五的孩子只能在御花园设宴。
宋昭月才回京城没多久,整日又往郊外跑,认识的人自然不多,望着那些生面孔,她拉了拉旁边的念云:“我们出去透透气嘛。”
念云也是一脸为难,二公子已经下令,她也无能为力,望着前来的掌事嬷嬷,心生一计:“小姐,那个糕点看起来好好吃。”
“这位姑娘说的是,宋小姐尝尝这绿豆糕吧,甜而不腻。”掌事嬷嬷令人端来了各种糕点:“那桂花糕也好吃,软糯香甜……”
彼时秦愿在轿中,眼角落下一滴泪。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母亲的话犹在耳边,可,她不愿嫁入皇家。
周围百姓吵吵闹闹,争着来目睹这京城第一美人的面容,来看看那令人惊羡的嫁妆。
一品文官独女,还是嫁得皇家,这一桩婚姻不论是谁看来都是那么美满,十里红妆熏香了大半个京城,纵使她在轿中也可想象出轿外是怎样的热闹。
轿子停了下来,她抹去泪水,在礼官的带领下下轿,换上一旁皇家准备的羽扇,遮住面庞。
她的目光只能窥见羽扇下的一角,看不清那人的容颜,只知道他着一身款式繁复的红衣。
那人的手很大且暖和,她也伸出自己的左手由那人带着上前,那一抹红望不到尽头,令她有些害怕,不由得手一紧。
“莫怕,本王不是猛兽。”
身旁人的声音带着一丝疏离此刻却另她无比宽心,秦愿遂放下心来,与他一同携手,周围人无不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宫女洒的鲜花落在他们二人头上,郎才女貌,无不称赞。
礼官的声音骤然想起,她突然想起自己小时看过的木偶戏,此刻,她不也是那木偶吗?
“礼成。”
她不知自己是怎样行完礼的,只知她同身旁的人成了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皇帝与皇后为新人送上祝福,官员也分别呈上自己的礼,他们一一拜别。
秦愿还在用羽扇挡着自己的面容,由身旁的人带她回到太子府。
太子府中张灯结彩,就连树上也挂满了彩带,秦愿用余光一瞥,只能看见他温和的笑。
到了寝殿,她才到床上坐下,羽扇就被人拿开,映入眼帘的脸庞俊朗,整个人气质儒雅,那身嫁衣同他一样雍容华贵。
秦愿知道接下来要喝合卺酒,便端起一边一饮而尽,可她低估了这酒的烈性,咳嗽个不停。
“可以不喝的。”太子沈遇之上前轻拍她的背,为她顺气。
“下次不会了。”秦愿对他一笑,看见他眼中明显愣了一下。
“民……,不是。”秦愿急忙改口:“臣妾有一个不情之请。”
“何事?”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秦愿说完颇为后悔,他们二人已是夫妻了,又何必在意民间的习俗。
沈遇之思考再三还是开口:“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便由着你来吧。”
沈遇之命人拿来剪刀剪下一绺头发递给秦愿,秦愿也剪下了自己的一绺,将两绺头发绾成凤尾结。
“看来殿下同传闻一样。”
“哪般?”
“明日再说。"
“父皇母后特许你我半月后在进宫,也好,早些休息吧。”
沈遇之并不知道那些繁琐的头饰怎么取,一番动作后,秦愿终是自己动手,一边梳理打结的发丝,一边悄悄打量着沈遇之。
沈遇之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又是一笑,很快就压下了眼中的欣喜。
这边等宴会结束的宋承枫却没有找到自己的妹妹。
念云和嬷嬷们找遍了整个御花园也没发现宋昭月的身影,一同消失的还有四皇子沈淮序、丞相之子陆星衍、徐州巡抚之女上官燕,一品武将之子许晟、一品文官之女赵颜笑。
“莫要声张此事,本宫会安排人去找的,都先回去吧。”
德妃孙氏连忙禀明了皇帝。
“派人去找,切记不可声张,传朕旨意,德妃孙氏不敬先祖贬为婕妤,罚其在未央宫禁足九月。”
“陛下,臣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陛下,陛下……”
孙婕妤的声音越来越小,失踪的皆是重臣子女,还有他的淮序,孙氏一族绝对知晓些什么。
“来人,盯着孙氏一族。”
“是,陛下。"
黑暗中的宣德殿或许已经猜到起因了吧,皇帝轻抚右手上的扳指,突然感觉一疼,低头一看,发现是那扳指碎了。
虽然有了德妃的承诺,宋承枫再怎么放不下心来,也只能在自家父亲的带领下回到镇国公府。
“派人去找,务必找到月儿。”
“是,父亲。”
宋鹤眠在沙场纵横大半辈子,直觉告诉他此事没那么简单,不过不管那人是谁,敢把主意打到他女儿身上真是活腻了!
刹那间,那个白玉茶杯摔了个粉碎。
他急忙打开大儿子宋砚清从雍州传来的加急信。
“漠北欲勾结官员”
那七个字不同宋砚清之前那般的沉稳,写时似乎很匆忙。
宋鹤眠关此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忙回信给儿子。
“吾儿亲启:
不管其他,只愿月儿平安”
在第二日,宋鹤眠望着案桌上那封平白出现的信,顿时火冒三丈。
“怎么了,父亲。”宋承枫拿起一旁的信,一目十行。
“雍州兵力部署图换你妹妹。”
宋鹤眠闭上眼,在睁眼时,一行清泪滑过脸庞:“你赶去雍州,看紧砚清,顺道订一口棺……”
宋承枫含泪点头,终究是自己害了妹妹,若不是他与孙大人寒暄片刻晚了时辰,妹妹又怎会失踪?
无论金银珠宝还是地位权势,哪怕是自己的命,宋承枫都会交出去,但,事关家国安定,他与父亲只能舍了妹妹。
除了镇国公府,宋承枫发觉其余几位大人府上也都备好了棺椁。
等他到雍州时,宋砚清也收到了那封叫他交出布部署图的信。
宋砚清看完后,强忍着泪水:“我派人下去找,阿月这般聪明,一定无事。”
他连着说了几遍一定无事后,才将那封信扔进火堆,与宋承枫一起分析事件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