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夜鬼话》一罐奶昔

60、五十五

　　姬璇看着眼前这个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相貌，却有着历尽时间沧桑的眼神，他坐在那里用旁观者的姿态看着这个世界，无意之中显露出上位者的超然和冷漠，可是姬璇觉得他的冷漠不过是在掩藏自己的悲伤，那悲伤源自何处姬璇并不清楚，只是看他坐在这里，衬着身后天空中下起的灰色大雪，忽然就给人一种世界尽头的感觉，无限凄美。
　　一时间姬璇看得呆了，这种感觉好熟悉，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某时某刻，自己也曾感受过这种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时刻骨铭心的美。
　　“咳……，那个……”姬遥尴尬的打断正在对视的两个人，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明夜，一时间竟有点窘迫，总不能让他对着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人叫“老祖宗”吧？
　　“你叫我明夜便好，不用如此拘谨”明夜微微笑了笑，一时间仿佛由冬到春，春暖花开了一般，姬璇看得又是一愣。
　　“哼！花痴！”旁边传来一声冷哼，不用看都知道是云简。自从明夜来了之后，这小子便头不是头脚不是脚，脾气比以前更加古怪离奇，若不是他还知道顾着黄泉灵气快要散尽，形势危急的份上，早就扑上去和明夜打起来了。
　　明夜向云简看过去，眼神中没有丝毫的责备或是不满，那眼神莫名的温暖，甚至有些宠溺和纵容，这让云简更加不爽，这分明是看小孩子的眼神！
　　虽然云简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但这小子从来不认为自己年纪小，也不允许任何人用俯视角度的目光看他，就算对方是活了几千年的大妖怪也不行！
　　“那个……祖上，虽然这次的事件我们大致算是弄清了，但墨渊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还有黄泉已经变成现在这种样子完全没有能力把被释放的鬼军引导回去，想请教祖上我们以后应该怎么办。”姬遥踌躇了半天也不敢直呼自己老祖宗的名字，还是老老实实的称明夜为祖上。
　　“不妨和你说说很久以前的事吧……”明夜答非所问，看着天空的眼神渐渐变得悠远起来……
　　……
　　翻过层层白云，在遥远的西边天境之上，佛祖手持棋子对阿那律说道“这盘棋已近结尾，如今你又有何看法？”阿那律双目微垂，说道“弟子虽天眼通现，能观天上天下六道众生，但入我眼者未必便是真相，弟子惭愧。”
　　原来，千年之前阿那律以天眼观六道众生，见姬明夜成魔，吸人精血，滋扰人间，又迷惑天界仙女，仙魔相恋，已是破了六道规矩，不应容于世。遂告诉佛祖除此一害，佛祖笑而不语未至可否。几年后姬明夜大开杀戒，屠神灭仙血洗天界，佛祖方出面阻止，阿那律心中颇有微词，觉得佛祖若是早听自己所言，就不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动乱。
　　佛祖问阿那律“你以为现在应如何？”阿那律再观六道，说道“千年后此孽障会重现人世，灭黄泉，引幽冥鬼军祸乱人间，佛祖应散其魂魄打入六道轮回，将其肉身封入地狱，以防其再造杀孽。”
　　佛祖依旧笑道“便如你所愿。”遂将明夜魂魄扯散后打入轮回，不想正是因为如此，放出了明夜体内一直压制的魔魂墨渊，墨渊由一丝残魂修养策划千年，到如今强横无比，果真灭黄泉引鬼军，再次祸乱人间。
　　阿那律道：“此事皆因我而起，小徒愿去人间亲手了结孽障，以弥补小徒的过错。”
　　佛祖笑道“你仍未看开，凡事皆有因果，此事因你而起却未必因你而终。世间种种生死始终必有缘由，若强加干涉难免再引发新的孽缘，循环往复终将不可挽回。”
　　“那现在应如何？”
　　“顺其自然便好，你看这盘棋，每粒棋子都是种下的因，待到棋局终了，你便可看见果。”
　　……
　　L市中心最顶级的酒店豪华套房内，墨渊斜靠在一张欧式的座椅当中，现在的他已经是十来岁的少年模样，一身黑色的中式唐装，襟前缀了一枚圆润的黑色珍珠，垂着长长的黑色流苏，一水的黑色衬得眼前这个少年如黑夜一般的深沉。
　　“圣主，殷婷婷那边又打开了一个通道，鬼军进发的速度又比先前快了许多。”青莲毕恭毕敬的垂首站在墨渊面前说道“现在我们是否进行下一步计划？”
　　墨渊懒懒的说“不忙，只要将鬼军全部释放，这人间便成地狱。”这局棋他摆了千年，从一丝残魂开始谋划至今，终于拥有了自己的身体，终于拥有了毁天灭地的实力，事到如今，已是胜券在握，世间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即使是那个前世寄住的身体也不例外。
　　青莲左手结印在空中一点，一支含苞的青莲花在空中浮现，青莲打开花苞从中取出一粒珍珠递给墨渊说“圣主，这是您交给我的玄女的记忆，现在物归原主。”
　　小小一粒珍珠，散发着温润祥和的光芒，这是玄女最幸福的一段记忆。墨渊接过珍珠说道“我并不是它的主人，算不得物归原主。青莲，这几千年来你做得很好。”
　　当年佛祖擒住明夜之后，曾将他带往西天，看着满池莲花问“可后悔？”明夜答“不悔”佛祖遂将其魂魄消散打入轮回，肉身压入地狱。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墨渊的魂魄疾飞而出，附在池中一颗莲子上，那莲子虽是生长在西天净土，常听得佛经，此时却被魔气入侵，活生生变成了墨渊分身一般的存在。
　　那池中有一条鲤鱼，不知为何魂魄残缺，头上却有佛祖赐予的印记，这代表着这鲤鱼甚得佛祖青睐，即使魂魄残缺，今后也是前途无量。
　　于是青莲依照墨渊所说，将玄女的记忆放入那鲤鱼体内，让它认为自己就是玄女转世，在青莲的引导下收集那些复活圣主的宝器，引诱姜邑，让寄存在自己体内的魔魂具有了实体，最终将墨渊引来世上。
　　“墨渊恐怕是这世上最强的魔，当年我被万魔噬心之时，将自己的身体作为封印，将妖魔都封在自己体内，那些妖魔不得出，便在我体内互相争斗，直到只剩下最后一只，那就是墨渊。”
　　“这就是传说中的蛊吗？”姬遥问。
　　“不错，凡人制蛊就是将世间最毒的毒虫放入同一个容器之中，让他们互相撕咬啃噬，最后留下来的一只才是最毒最恶的蛊。墨渊就是这最后一只妖魔，若是在千年前，或许我还可与其一战，但我被压在地狱中千年，魂魄已经不全，凭我现在的能力很难赢得了他。”
　　“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云简也暂时收起对明夜的敌意，他知道这个男人并没有夸大其词，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将这个妖魔赶走，把鬼军引回地狱。
　　明夜对姬遥和姬修点点头说“把你们的兵器给我看一下。”两人也不多话，姬遥把乌金丝的手套脱下来放到明夜面前，姬修的双刃稍费事了些，那双刃是长在他血肉之中的。姬修闭目凝神，只见双手有蓝光亮起，不一会透明的刀刃从手心中慢慢脱出，也放到了明夜面前。
　　明夜伸手拿起冰火琉璃刃，指尖抚过细长透明的刀身，熟悉又亲切的感觉自千年之外流淌而来，“这是父亲为母亲亲手打造的兵器，没想到过了这许多年还能再见。”
　　姬遥等人都觉得惊异，这兵器虽然一直在姬家，但因为年代是在太过久远，已经没有人知道这些东西的由来，没想到现在居然找到了正主。
　　明夜继续说“这冰火琉璃刃初时并不叫这个名字，当年父亲称为流火刃，也并不是双刃，而是只有一把。”
　　姬璇忍不住说“可是传到修哥哥手上时确实就是双刃。”难道有后人又打造了一把冰刃，才凑成了双刃？
　　明夜说“两把刀刃的材质都是一样的，这种材质世间难寻，只有家父才找得到，且这锻造的手法与我当年看见的一样，不应是有人后来造了一把。”明夜没有说明的是这琉璃刃大有来头，明夜的父亲是姬氏有名的除妖师，而母亲却是世间大妖，这把刀有着父母之间无尽的牵绊与联系，别人是仿造不来的。
　　“那怎么会变成了双刃呢？”姬遥也好奇了。
　　“这说明使用者的能力不够。”明夜语出惊人
　　“不可能啊”姬璇有些激动，这些武器是姬家世代相传的至宝，不是谁想用就能拿起来用的，若是灵力不够，这些兵器拿在手上反应都没有，还不如寻常的斧头狼牙棒来得凶狠，能让刀刃有反应的人已是姬家人中灵力十分强大的人，而向姬修和姬遥这样被兵器选为主人的，据说已是百年未见了。
　　明夜见她不相信也没说什么，只是伸手一抓，那透明的双刃便悬空浮在明夜手上，幽蓝的光自刀刃中发出，霎时间光芒由蓝变白，耀得人睁不开眼睛，光芒过后一柄巴掌宽的刀刃悬在明夜手上，比初时的双刃更加厚重，造型更加古朴，刃身上刻着流火似的花纹，比双刃时更加精致，这刀刃在明夜手中隐隐散发出逼人的威势，更惊人的是刀刃上流淌着纯白的火焰。
　　“这是……”这一次连姬修也觉得难以置信，自己用了那么多年的兵器，竟然到现在才见到它本来的模样。
　　那纯白的火焰不断在空中飘散，坐在明夜周围的人时而觉得自己如坠冰窖，时而又觉得置身于岩浆溶洞当中，还没有接近就有这样的感觉，谁都知道那白色的火焰带来的威力。
　　明夜看着姬修说“这就是琉璃刃原本的样子和能力，以你现在的能力无法做到这些，但如果无法发挥它本来的威力，你们就没有战胜墨渊的机会。”明夜手稍稍一松，琉璃刃发出一丝清脆的声响，又变为双刃静静躺在地板上，那让人难受的感觉也随之消失。明夜接着拿起姬遥的黑色手套，劈手便在空中划出一个不大的空洞，因那空洞并不是很大，十多分钟后也就慢慢消失了。
　　明夜向姬遥说“真是件好东西，你用了这么些年，可还发现这手套有其他能力没有？”
　　姬遥因明夜展现出来的能力，心里越发对明夜敬佩起来，恭敬的说“并没有，这手套到我手上时知道的就是能够连接异空间。”明夜微微一笑，再次在面前破开一个足球大小的黑洞，不等它自己消失，便伸出双手在黑洞面前击了两下掌，那黑洞瞬间闭合起来，一切如常。
　　姬遥诧异非常“祖上……这是？”
　　“你有没有想过，既然能撕裂空间，为什么就不能关闭它？”姬遥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明夜的意思“难道祖上是要我关闭被打开的冥界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