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君属秋夜》冬日之门

73、厨房灶台

　　黄沙客栈的窗户都是支摘窗，可以支起，也可以摘下，在住宅中很是常见。根据西尔艾的交代，自从他昨天发现玉管失窃之后，便一直保持着房间中的原状，包括这扇窗户。

　　所以他们面前的这扇窗户是处于闭合的状态的。王洵和王策走到窗前，用支架支起了窗户，仔细地在窗户周围查看着。
　　元晗引和江欲雪也站在一旁，注视着他们的动作，同时观察着表面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的窗户。

　　说是灰尘其实也不太恰当，此地常年浸淫在风沙的吹拂之下，窗户的边角甚至都有些被侵蚀的痕迹。覆盖在窗户表面的，更多的是这沙漠之中终日吹个不停的狂风带来的黄沙。

　　虽然看得出来客栈的小厮在每位客人入住之前都会将房间从里到外清理打扫一番，但是狂风不止，黄沙不止。若是不关上窗户，那么在一天之内，房间的地板便会被沙土覆盖，各种家具上也会蒙上一层灰，更别提裸露在外的窗户了。

　　日夜经受着风沙的吹磨，再坚硬的岩石也会化作沙尘。

　　王策伸手摸了摸窗户上的灰尘，拿到鼻尖嗅了嗅。他接过王洵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随后说道：“我不是非常能断定，但是这灰尘中似乎也有松香。但是毕竟厨房也刚好在这一侧，若是厨房中燃烧后的松枝柴的气味顺着风被吹来到这面窗户上，因而才使得这面窗户上沾上了松香，我们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王洵补充道：“这里日夜都在吹风，哪怕是当真是有松枝柴灰沾在这面窗户上，也早被吹了个干净。而仅仅凭借气味，我们也不能断定这松香一定是出自松枝柴，或许是出自其他物件也未可知。不过当然，衣柜中的衣物倒是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了。毕竟有衣柜的隔断，所以根据那件衣物上的松枝柴灰，只要西尔艾公子没有去过厨房，倒是可以初步推断，有一个在厨房中工作的人，更具体来说，是在厨房中灶台边工作的人。”

　　如此一来，调查方向似乎明朗了起来。
　　元晗引道：“事不宜迟，那我们现在就先去找西尔艾了解一下情况吧。”

　　王策道：“我去吧，你们再在这里看一会儿。如果盗贼是从窗户逃走，那么不可能不留下任何脚步。若是那盗窃走的就是正门，这里住客繁多，人来人往。根据西尔艾公子的叙述，玉管丢失的时间不算太晚，大多数人应该都还没有歇息，难免会有人目睹。可是到目前为止，却并没有人报告此事。”

　　王洵接着说：“行，那你去问吧。我们去问问住在这一楼的其他客人吧。”

　　于是，王策一人去大堂寻找西尔艾，再向他确认一些细节。王洵、元晗引和江欲雪三人，则挨个敲开了三楼的房间，但是他们却没有得到更多结果。

　　所有人的答复都是千篇一律的：“我昨天晚上在下面喝酒，很晚了才上来歇息，不记得见过什么可疑的人进出客房。还是在听到楼下有人喊失窃了，我才出门。本来是想看热闹，结果谁知道竟然还走不了了。唉……算了，我倒也不急着走，只是还是希望可以早点恢复自由。你们加油吧。”

　　这样的结果不免令他们有些沮丧，看来只能待会儿去厨房再询问一番了。
　　片刻之后，王策带着西尔艾也走了上来，两人一路上似乎还在说着什么。

　　江欲雪看着他们交谈正欢的样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走上前去，开口问道：“西尔艾，我有一事想要再问问你。不知你现在方便吗？”

　　西尔艾似乎没有料到江欲雪还有疑问，但他很快点了点头，答应道：“好，我们先进屋吧，进屋再说。”

　　进屋后，几人都在木凳上坐下，江欲雪率先问道：“我是想问问，不知你可否方便透露昨夜那几个行商的谈话内容？”

　　西尔艾的面上露出疑惑的神色，他道：“怎么了？这事和玉管失窃有关系吗？他们就是聊的些沙漠中的怪事呀……咳咳，我一向都喜欢听这些奇闻怪录，所以便偷偷多听了一会儿……江姑娘是怀疑他们和玉管失窃有关系吗？这也不应该啊，他们就是普通的行商，没什么特别的，这我还是认得出来的。”

　　“那如果没有他们在下面谈话，你是不是吃过饭就会上楼了？”江欲雪继续问道。

　　西尔艾点了点头：“没错，我一般吃完饭就会回屋歇息一会儿。江姑娘是怀疑有人故意让他们谈鬼怪之说，吸引我，让我晚些回房吗？”

　　江欲雪微微摇了摇头：“也不是，我只是先问问。”

　　“那好。”西尔艾继续说，“对了，刚才王策已经将事情告诉我了。我确实没有进出过厨房，我又不会做饭，去厨房干什么呢？那我们现在要去找老板把厨房中的人都喊来问一遍吗？”

　　“也不必如此麻烦。我们去厨房看看吧，如果老板同意。”

　　西尔艾赞同道：“也是，是我草率了。若是直接喊了他们过来，是不是会打草惊蛇？还是你们想得周到，那我这就找老板问问看。”

　　刚走到厨房门口，便闻到一股香气，蔬菜的清香，肉类的浓香，主要还是浓郁的酱料的味道，缠绕在鼻尖令人口齿生涎。虽然还没到饭点，但是厨房里已是忙碌不停。锅铲相击的声音，炖煮鲜汤的声音，厨师们熟练地在案板上切割着食材，精准快速地将各类食材切割成大小一致的整齐模样。

　　厨房比外面还要热上许多，蒸汽和热气熏得到处都是烟雾。几个忙碌的后厨见了他们，也只扫过一眼，便继续着手中的工作。
　　进厨房的只有王洵、元晗引和江欲雪三人，王策和西尔艾留在外面和老板交谈着。

　　为了避免引起警觉，他们三人也是小心地走在厨房中，一边轻轻地把目光停留在后厨的几人身上，看看是否有谁的衣服上也沾着可疑的灰色痕迹。

　　不过这些人穿的都是麻布衣服，倒是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粗布衣裳都是暗色的，虽然现在还是阳光明媚的时候，但是厨房里烟气熏蒸，窗户也开得不多，观察起来还是颇为困难。

　　直到他们走到灶台前，看见坐在小板凳上，身边堆着几捆松枝柴木的中年男子之后，他们的目光才重新聚焦。

　　那是个矮小的中年男子，穿着粗布麻衣，黑黢黢的脸庞上局促地分布着五官，眼神却是深邃得很，难以看清他的内心想法。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三个外来者，只是直视着面前火热的灶炉，不断拿着火钳在里面捣鼓着，另外一只手则根据着灶炉中的火势往里增添着木柴。

　　他的面孔被火光映成了一片火红，额头上不停地冒着汗珠，滴落在衣裳上，很快便在高温中蒸发殆尽了。

　　王洵走到他面前，出声问道：“不知这位先生贵姓？我是肃州府衙的衙役王洵，先生可否配合我们一下，我们有些事情需要您的配合才能展开。”

　　“巴莫。”那个中年男子抬起头，目光里是他们看不清的东西。

　　他站起来，对着远处的一个男子，用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嚷嚷着。远处的男子走来，接替了巴莫的工作，在小木凳上坐下，开始烧火。

　　巴莫又跟那个接替他工作的男子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转过身对着他们说：“走吧，这里热，出去说。”
　　他说话很简洁，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对中原官话不熟悉的缘故。

　　“有什么就直说吧。”巴莫站在烈日之下，他的眼睛因为刺眼的阳光微微眯了起来。

　　王洵上前说道：“我们还是去大堂说吧，这里太晒了。”
　　巴莫没反对，只是点点头，跟着他们走到了客栈大堂，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

　　元晗引率先开口道：“巴莫先生，我们正在调查客栈中一位公子的财物失窃之事。今日找你，是想了解一下你昨日夜间可有见过什么人，或是遇到过什么事情吗？”

　　他答道：“没有，我在烧火，厨房就只有我和阿里杨烧火。阿里杨就是刚才来接替我工作的那个人。我们都是一人负责两天，轮流着来。但是烧火离不得人，所以在他工作的时候，我也得待在后厨，他也是一样。我们一整天几乎都不会离开对方的视线。”

　　看着几人有些疑惑的神情，巴莫又补充道：“我昨天一整天基本都在后厨，除了上茅厕和睡觉就不会出来，连吃饭都是直接在厨房吃。昨晚也就见过那几个在后厨做事的人，到了差不多亥时，没人点菜了，我才回房。我们每天都是这个时辰歇息，第二天又要寅时就起床干活。所以也没耽搁，也没心思去玩，都是洗把脸就回去睡觉了。我们就住在草棚旁边的那个小房子里，十个人一屋，所有人都互相看着的，出去起个夜都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