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君属秋夜》冬日之门

51、掉包之计

　　若是可以去千层塔看看就好了……
　　想到这里，江欲雪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柳桐姑娘，你……可以带我们去千层塔看看吗？”

　　没想到柳桐立马变了脸色，正色道：“恕难从命，千层塔无论如何也是我族禁地，况且自上次之后，千层塔周边的戒备严密了许多。里面除了第七层关有药人，其余几层都存放着我族的其他秘宝，还请二位理解。”

　　确实是自己唐突了，江欲雪点点头，向她道了声歉。
　　柳桐摇摇头，道：“无事，我理解你们的心情，只是此事涉及我族机密，二位最好还是莫要插手。至于斑竹榔头那边……我这几日会寻个时机将原原本本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的。”

　　“但竹易之逝尚未彻底查清，你难道不想知道了吗？”江欲雪急急忙忙地追问道。
　　柳桐微怔，垂下头闭着眼睛叹了一口气，她垂颓道：“我不知道我还该不该知道……今天将千层塔之事告诉你们，已是违反了本族的条例，但是……”

　　她踌躇着，心里也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将更多本族的事情告诉外人，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只说：“到此为止吧，斑竹榔头拜托二位的事情其实我都知道，是我之前太过害怕一直没有交代实情。我现在仔细地想了想，这事还是由我与理老大人说明清楚吧——理老是我们选出来的，我还是相信他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

　　待柳桐走后，元晗引和江欲雪回了卧房，打算将目前已知的线索整理一番。
　　江欲雪思考着，缓缓道：“所以到头来，青螺石上所指向的正是当今苗疆左祭司的妹妹九荡，只是她已经身亡……或许是我想多了，但我总觉得九荡的身故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元晗引认同了她的想法，道：“那么在这一系列的事件之中，乌渚便是个很关键的角色了。他们遇见的祭司究竟是哪一位呢？若是从目前得到的线索来看，这个人似乎更有可能是左祭司。还有祭司带进千层塔的那个汉人，会是谁呢？”

　　江欲雪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可是若那人当真是左祭司九浔，那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爽快地为我们解蛊。双生蛊似乎只有一些比较重要的地方才布有……”

　　元晗引点点头，道：“确实，可是右祭司我们又丝毫不了解，只知道有这个人。我还很在意的事情是，理老作为苗疆的最高首领，他当真会不清楚千层塔中药人的存在吗？”

　　“可惜我们身为外人，确实不好插手此事了。”江欲雪无奈叹道。
　　她又道：“我们本就是为了解蛊以及赵富贵之事而来，如今也算是解决了大半。蛊毒已解，赵富贵被掉包之事似乎也差不多弄清楚了。况且，我们是不是还有意外收获？”

　　“嗯，你是说药人吗？”元晗引微微愣了愣，“你可有猜到什么？”
　　江欲雪的嘴角扯起了一个浅笑，道：“看来你果然有事瞒着我。”

　　她敛下笑容，继续道：“是关于……那个位置的吗？”
　　她说得很隐晦，但是元晗引还是听懂了，他犹豫着轻轻点头。

　　江欲雪看着他颇有些为难的表情，便没有再追问，又将话题引回到赵富贵之事上。
　　“柳桐不是说七年前他们寨子里来了几个汉人嘛，我想赵富贵肯定也在其中。刚好若是从江阳回岳州，经过苗疆确实是一条更近的道路。一年之后，他们去而复返，会不会便是在路上遇到了劫持赵富贵的那伙山贼？”

　　“我也是这么以为的，只是我想，赵富贵不一定遇到了山贼……”

　　江欲雪双目张大，她也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一种此前她不愿意去猜测的可能。
　　“你的意思是，真正的赵富贵他们根本没有遇到山贼……？”

　　元晗引点了点头，分析道：“或者说，真正的赵富贵他们，才是‘山贼’。正是他们劫持了那几个行商，或许是无意间发现了行商和苗人之间的关系，因此杀了其中两个人来威胁行商，而赵富贵一行人的目的正是进入苗疆，炼制药人。”

　　“那替换赵富贵的节点，也是在苗疆？……莫非是九荡？是不是她有什么办法可以交换他们的面容？”江欲雪接着分析道。
　　“我倾向于是原本的赵富贵与假冒的赵富贵长得便有七八分相似，九荡帮助他进行了修饰，从而取而代之。至少我未曾听过有什么方法可以一劳永逸地将人的面貌彻底改变。”

　　“也是，毕竟死后验尸的时候，就连仵作都没有发现什么疑点。”
　　“那么九荡姑娘是……因为此事被灭口的吗？”

　　刚说完，江欲雪摇摇头，否定了方才的想法：“不，若是这样，那么假冒的赵富贵早在五年之前便被发现了。幕后那人既然野心如此狂妄，怎么可能会如此粗心大意，放任一个不知底细的冒牌货为自己谋事呢？”

　　元晗引也点了点头，认同了这个观点，他说：“或许九荡姑娘是因为其他的事情，比如药人一事。她和竹易都是跟着乌渚学习医术，这一点我实在是放不下。”

　　江欲雪有些疲惫，以手撑着头，叹了一口气：“我想想……或许是她从药物之中发现了端倪？炼制药人总要用药吧？”

　　说着，她有些惋惜道：“若是能去千层塔一探究竟便好了，肯定可以发现些新的线索。”
　　元晗引也无不为此可惜，道：“只不过我们确实不便进入他族的禁地。”

　　话刚说到这里，门外传来了一阵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元晗引和江欲雪止住了话头，扯了些无关紧要的闲事聊着，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来者正是斑竹榔头，他敲了敲门，脸上带着笑容，说道：“两位贵客，今晚在本寨有个庆祝活动，蒙想着你们来我们寨子这么长时间了，也未曾参加过什么欢迎仪式。蒙便自作主张，为二位讨要了这个名额，还请二位准时赴约，就在咱们的鼓楼前。”

　　元晗引和江欲雪欣然应下，斑竹榔头又道：“今晚似乎左祭司大人也要带一个客人过来，蒙听说那人也是汉人，你们也可以聊聊天。好了，蒙也不打扰二位了，晚上见。”

　　斑竹榔头说完这番话，脸上的笑容未曾减淡，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见他这副模样，元晗引和江欲雪也不好立刻将竹易之事告知他，只得站起身送他离开。

　　斑竹榔头走后，江欲雪懒懒地摊在床上，闭着眼，声音轻飘飘的：“应淮，我们今晚宴会结束之后便离开吧。赵富贵之事已是差不多清楚了，剩下的我们身为外人也不便插手。似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们去调查……”

　　她口中“更重要的事情”指的便是赵富贵幕后的那个妄图谋逆的贼子。
　　“好。”元晗引没有犹豫，立刻答应了下来。

　　他走到床边，将衣物收拾好，又道：“我们先出去，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单凭他们两个人，想要将药人一举歼灭，是万万不可能的。但是进入千层塔的第七层，他们都没有找到办法，何况是想办法将药人全部消灭呢？

　　此事要么是由苗人内部来完成，要么是他们向外传信后一并揭露。
　　他们能做的，也只能到现在这样了。

　　是夜，星垂树林远，月隐远天阔。
　　元晗引和江欲雪在天微微暗沉之际，从斑竹榔头的家中动身，前往半山腰的百竹鼓楼。

　　远远便望见鼓楼张灯结彩，楼前的空地上摆满了桌席，其间已有人落座，不少人穿梭在桌椅之间，不停地忙碌着。
　　走近了些，迎面而来的便是斑竹榔头和几个苗人，热情地招呼着他们在席间落座。

　　斑竹榔头也陪他们坐下，絮絮叨叨地介绍着在场的其他人：“……最前面那一桌便是留给左祭司大人和那位汉人的……”

　　说着说着，斑竹榔头瞥向鼓楼一旁，眼前忽然一亮，他指了指远处一个身着长袍的中年男人，兴奋道：“你们看，那人便是左祭司大人邀请的汉人。”

　　元晗引闻声而望，却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正是他曾在夔州拜访过的先夔州县令，如今的通缉要犯，温建云。

　　几乎是一瞬间，元晗引拉着江欲雪别过了头，对她耳语道：“左祭司邀请的人是温建云，他认识我。我们先找个理由离开。”
　　江欲雪点点头，立刻捂着肚子闹着腹痛，跟斑竹榔头说过之后，便由元晗引搀扶着走进了鼓楼之中。

　　他们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元晗引快速说道：“没想到左祭司口中的友人竟然是温建云，那么与幕后反贼勾结的苗族中人也一定有九浔了。这里左祭司的地位最高，若是一会儿温建云认出了我，一定不会轻易放我离开。我们现在就先走吧。”

　　江欲雪点点头，她明白此事的急迫性，没有多言。

　　“来，我抱着你。”危急时刻，元晗引也没有扭捏，一把抱起了江欲雪，穿行在树林之间，一刻钟之后便来到了山下的马棚，二人翻身上马，拿出提前放置在此处的行囊，趁着夜色，匆忙向西南方的江阳城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