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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随着高拱和郭朴的被迫致仕,在世宗执政的五十五年里,被皇权压得喘不过气的言官们好似一举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在“大礼议”事件中被十六条人命震慑的御史、给事中们瞬间复活,盯着整个京师跃跃欲试,人人都想参一本权贵。好搏个流芳百世。而首辅徐阶因为杨继盛等人之死的心结,总是像只老母鸡一般,张着翅膀护着身后的言官们。

      有当朝首辅的庇护,言官们更加肆无忌惮、变本加厉。

      仅仅隆庆二年这几个月,当今天子便被言官们指着鼻子骂了不下二十回。

      中秋节他想摆宴,徐阶便上奏“先帝未撤几筵,不可宴乐”;后来他心血来潮,又命令宦官督导团营,于宫内练兵备武,徐阶便“力陈不可而止”。

      妃嫔们为争夺宠幸,命家人在民间四处搜索美人,御史们简直是被挖了祖坟一样,跳起脚来骂隆庆皇帝贪欢好色。虽然他确实有沉溺女色的势头,但他自认为自己是在为大周江山开枝散叶而辛勤耕耘,偏偏有苦说不得,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个恶名。连着三天,皇帝上朝的时候脸都是黑的。

      七月,宫中酷暑,娇嫩的年轻妃嫔们抱怨不止,其中新怀身孕、又正受盛宠的庄淑妃更是体弱难支,皇帝心疼不已,便生出了移驾南海子游玩避暑的想法。徐阶立刻上奏劝止,皇帝这次大概是忍无可忍了,一意孤行。徐阶当朝被驳,大概是一时心灰意冷,竟然提出致仕。皇帝骑虎难下,在内朝濮卢、冯保等人的煽风点火之下,干脆也允准,徐阶就此告老还乡、挂冠而去。

      徐阶前脚才走,也许是为了证明自己麾下贤才众多,皇帝立刻升赵贞吉入阁,提拔了一批对他比较顺从的新官员。到了隆庆三年,在太监陈洪、孟冲和李芳等人的谏言下,皇帝又顺水推舟的召回了“在家养病”的高拱,重为文渊阁大学士。

      而接到诏书的高拱,也对此表现出了极度的热情,甚至等不到雪化,不顾腊月的酷寒,从家乡日夜兼程赶往京师,以大学士兼掌吏部的身份重回皇宫。

      再转一年,司礼监濮卢急病,掌印太监腾出空位,按例该是秉笔太监冯保顶上,高拱却推荐了陈洪;几个月后,陈洪后因故触怒皇帝被贬,高拱又推荐了孟冲——显然是为了自己闲赋之时这两位的美言——故而冯保与高拱的梁子结得很深。

      高拱起复一事,令与其有旧隙的胡应嘉惊吓破胆而亡,曾弹劾他的欧阳一敬也在解官归田途中郁郁而死,可见此人刻薄之名昭著。而内阁之中,赵贞吉作为高拱、章涵的前辈,难免生出傲慢姿态,但论入阁时间,高拱在赵贞吉之前,加上二人分掌吏部、都察院,赵贞吉统领的是高拱最恨的言官,二人的矛盾日深,到后来连首辅李春芳也无法调和了。

      隆庆四年十月,奉御令,高拱与赵贞吉联手检查科道。高拱兼任吏部尚书,掌六科考评;赵贞吉作为都察院掌事人,统领十三道监察御史。检查之中,二人意见相悖,这几年积攒的不睦爆发,高拱手下给事中韩楫弹劾赵贞吉“有所私庇”,赵贞吉亦不甘示弱反过来弹劾高拱,高拱上疏辩论。二人本势均力敌,奈何高拱与皇帝交情匪浅、深受信重,更有司礼监掌印太监孟冲襄助,赵贞吉被迫留下一句“勿令久专大权,广树众党”,告老还乡。

      同年,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少保陈以勤与高拱意见不合,辞官退隐。

      隆庆五年,南京给事中王祯上疏指责首辅李春芳“亲已老而求去不力,弟改职而非分希恩”,是为“不忠不孝”。李春芳上疏辩解,称自己“臣果忠实乎果欺诈乎,皇上圣明内蕴,无微不照,自然辨察”,但“忝居丞弼,既经丑诋,岂可复玷班行之首”,再次请求皇帝将之“即日放归田里”。隆庆皇帝下旨挽留,但李春芳连上四疏,皇帝也不胜其扰,最后下《赐大学士李春芳归田敕》,言“特从说请,用遂雅情”。

      中极殿大学士、首辅李春芳于是告老还乡。皇帝下旨,令高拱接任首揆,并取曾同为裕王府讲侍的殷士儋入阁。

      十一月,高拱心腹张四维被弹劾,高拱疑心是曾在裕王府就与他不睦的殷士儋指使,令给事中韩楫当庭相诘。

      殷士儋是嘉靖二十六年的进士,论资历只比高拱晚两科,被韩楫一个嘉靖四十四年的进士、小小的七品给事中逼问到脸上,实在是怒不可遏,将笏板摔在地上,道“若逐陈公,逐赵公,复逐李公,今又为四维逐我,若能常有此座耶?”,尔后竟然撸起袖子、当着隆庆皇帝、东宫太子和六部众臣的面,一拳给高拱揍了个满脸开花。

      前朝嘉靖皇帝在位时,因“大礼议”大获全胜,因此对文官从不客气,加上严嵩父子心狠手辣,动辄廷杖伺候,扒光了裤子按在殿前直接打。但隆庆皇帝性情温和,在裕王府时又一直受诸位讲读学士的教导,对儒臣们非常尊敬。就算有政见不合,几位阁臣也都是自请上书求去,面子做得十足。

      高拱上与皇帝有共患难之旧谊,下有二十四监之首的孟冲襄助,自身又任首辅,早已习惯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风光生活,冷不丁被殷士儋掀了桌子,一拳打了个斯文扫地,反应过来的时候几乎是气红了眼。殷士儋也不废话,上午回去,下午就把告老折子递进了内阁,高拱立刻以一种送瘟神的速度忙不迭把他一脚踢出了北平,只有交好的几个旧识敢去相送。

      至此,隆庆五年底,嘉靖年间沿袭下来的旧辅,除翊铮的老师章涵外,悉被高拱排斥一净,内阁再无人敢撄其锋。

      前朝纷争不休,后宫也再无宁日。

      一场秋雨一场寒,连着落了好几天,整个北平都被笼罩在寒意和落叶里,冯保告诉翊铮,皇帝这几天偶感不适,咳疾有些严重,翊铮于是递本入宫、请求觐见。毕竟是人子,礼节总还是要做到位的。

      还没走到养心殿,就在门口看见了翘首以盼的李贵妃和庄淑妃,各自带着一群宫婢和几个年轻的美人,在养心殿前相峙而站,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冯保觑一眼翊铮的脸色,立马出声道:“小爷奉召觐见——”

      庄淑妃于隆庆二年生了栖霞公主以后一直盛宠不衰,本来年轻气盛,当年入宫的时候容貌也曾艳惊四座过。皇帝大概是年纪大了,想换换口味,居然挺喜欢她这个骄纵任性的脾气,陈皇后又久病,庄淑妃这几年来没少给李贵妃上眼药。

      当年怀着栖霞公主的时候,太医说大概率是男胎,庄淑妃是连太子的面子也不买的,翊铮想着,不知道她这几年脾气收敛些没有。

      她走到殿前,本以为她和李贵妃起了争执,大概是正在气头上,只怕又要甩她一个白眼或者是什么,却没想到她见到翊铮,两眼瞳孔一缩,竟然立时止住了话头,拉着栖霞公主屈膝行礼:“栖霞,快给你兄长请安道万福!”

      翊铮惊讶之余,简直想抬头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但又想起今天是阴雨天,没太阳。但妹妹请安正常,庶母屈膝她可不敢大喇喇直接生受了,避开让了一个身位,彬彬有礼道:“娘娘侍奉父皇辛苦,不必如此多礼。”

      庄淑妃挂着一丝笑容,还想多说什么,她另一侧的李贵妃倒是笑吟吟先声夺人:“是啊,淑妃又要照顾公主又要侍奉皇爷,可真是太辛苦了,还不赶紧回去歇着?皇爷这里的汤水我来送就行,不牢你费心了!”

      她转过头去,见到李贵妃妆容精致,简直是容光焕发,望着我的眼神第一次有了热情,甚至是人母的脉脉温情:“翊铮——”

      翊铮被她这一声喊得浑身鸡皮疙瘩乱冒,立刻对冯保道:“大伴请为我通传,看父皇何时宣我进殿。”

      冯保冲着两位娘娘抱歉的笑了笑,迈步进去了。

      庄淑妃浑身不自在,找了个由头也走了。殿前只剩翊铮和李贵妃,她今天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意图过来牵翊铮的手,低声同她唠家常。

      翊铮一身不自在,退后一步,温声道:“娘娘有什么就直接在这里说吧。”

      李贵妃眼睛里闪着一种她看不明白的热切,但要说的话好似十分张不开嘴,胸脯起伏几次,左右看了看,最后低声说:“翊铮,你等会儿来我宫中,我有要事同你讲!”

      翊铮看着她,嘴角抽了抽,既没答应,也没不答应。李贵妃有些着急,但毕竟在养心殿前,不敢造次,跺了跺脚,不甘心的折返了。

      翊铮在冯保的带领下进门了。刚一进去,就闻到一股几乎把养心殿浸透的药味,她眉头顿时一蹙。

      她知道她父皇最近可能有些抱恙,但毕竟年纪不大,也就是四五十岁的年纪。而且他又一向不理朝政,饮食也清淡,心情也愉快,不应当病得这样重才是。但是闻闻这殿里的药味,都快把琉璃瓦给熏透了。

      她顿时就有些着急,行了礼就站起来,靠近了一些问:“父皇,这药味怎么这样重?您这是什么病症?”

      在皇帝眼里,她既是挑大梁的独子,又是贴心的女儿,皇帝心肠柔软,对她一直是很宽厚的,因此翊铮对父亲也没有寻常太子对父皇那样的毕恭毕敬,想到也就问了。

      但一向好脾气的皇帝,这次却显得不那么温和:“你这储君管得倒是宽,前脚贵妃才来问,你后脚又来了。”

      翊铮无端端被堵了一句话,莫名其妙的看着皇帝:“儿臣这也是忧心父皇的龙体。”

      皇帝自知失言,有些讪讪的,不由得双手交握了一下,语气软和了一点:“也没什么大病——”

      翊铮却从中听出了一些不对劲,竟然直接上手把皇帝的袖子拉开了,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密密麻麻的红疮,有一些已经被挑破了,在皇帝平整白皙的手腕上显得怵目惊心。翊铮顿时震怒,回头就瞪向冯保:“冯大伴,我父皇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心虚的猛然抽回了手,冯保却忙不迭跪了下来,磕着头道:“小爷恕罪,小爷恕罪!奴婢也是无能为力!是那些不知好歹的太医,非要给皇爷上些虎狼之药,说是壮阳补肾,对繁衍子嗣大有裨益!奴婢就是个阉人,也不懂这些,也不敢拦皇爷。现在吃药吃坏了,那些狗头太医也拿不出法子,只好每日用药膏将养着——”

      翊铮顿时大怒。既是气皇帝不珍惜自己的身体,随意服用用途不明的丹药——毕竟当年世宗的身体是怎么吃垮的,她可是和泓言真人出了大力的——又恨皇帝始终不肯放下一个繁衍男嗣的美梦,拼着流言纷纷、前朝指责、身体摧垮也要强行提枪上阵,一时之间恼怒非常,竟然忘记了一直以来的克制,就像一个平常的受了委屈的女儿那样,对自己的父亲嚷嚷:“父皇这是何意!非得这样火急火燎吗!”

      皇帝既心虚、又恼怒,在天子之位上被捧着哄着久了,也多少失去了当年在裕王府时隐忍恭谦的心境,拍案而起:“有你这么做人子的吗?都要骑到你老子头上来了!秦翊铮,你真是无法无天!”

      翊铮心头火气:“儿臣是为了自己吗?儿臣是痛心父皇!外朝党争不止,内朝相互攻讦,后妃之间也乌烟瘴气!父皇,您不愿意掺和朝政,儿臣也费心劳力这些年了;您只想安心享受,儿臣也尽力不让阁臣们扰您清静。儿臣这个太子做得还不够吗?儿臣还要如何啊!”

      皇帝又愧又气,但却实在无言以对,脸涨得通红,剧烈地喘着气,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翊铮还在说:“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儿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辛辛苦苦学了这么久、干了这么久,还是比不过□□二两肉吗?父皇,若如今兄长再活过来,或者立马生下一个弟弟,您是不是就要立刻废了儿臣?儿臣是不是就要像前朝那些废太子一样,接了旨自己去南苑圈禁一生,或者干脆一杯鸩酒药死,给您心爱的好大儿腾位置呢!”

      这话实在诛心,皇帝立刻就忍不了了,外套也不披,甩着袖子就往殿外冲。翊铮站在原地愣了两秒,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储副,肩膀上担着大周商会和工匠镇数十万人的身家性命,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立马清醒了。她赶紧跳起来往外跑,却见皇帝已经气呼呼的上了辇轿,正指挥着抬辇轿的力士往宫外冲。

      “父皇、父皇!儿臣不是那个意思!”翊铮跳着脚,也不顾形象风度了,就跟在后面赶。

      可她哪里追得上训练有素、腿脚生风的抬辇宫人?八个力士抬着辇轿,在皇帝一连声的催促下虎虎生风的往前冲,翊铮狼狈不堪的提着衣摆在后面跟,冯保拿着拂尘再在后面连滚带爬的撵,一行人就这么一路从养心殿冲到了文华殿,直到撞上了高拱和章涵并肩而行,北上欲出会极门的身影。

      高拱回头看见这只奇怪的队伍,翊铮实在是怕了这个以严厉冷酷、刨根问底闻名的高首辅,立刻就不敢跟了,一个急刹车停住,拉着“哎哟哎哟”的冯保就往殿门后面一钻。高拱只看见了扛着辇轿往外冲的力士,和辇上紧闭着嘴巴、一脸怒容的隆庆皇帝。

      “皇上不在养心殿,竟然要去文华殿吗?”高拱惊异的同章涵说,后者也是一头雾水,罕见的挂上了迷茫之色。

      立时又有两个内监飞快地赶过来,站在二人面前道:“皇爷宣召高相公、章相公!”

      二人忙急步赶了过去,到的时候,隆庆皇帝已然降下了辇轿,身边的力士、内监跪了一地,而皇帝脸上仍然怒气未消。高拱立刻上前见礼,还没开口,皇帝就一伸手拉了他的衣领,死死的往自己那边拽。

      高拱冷不丁被拉了个踉跄,差点绊在地上,却来不及整理仪容,而是关切问道:“皇上怎么大动肝火?这是要去哪里?”

      皇帝见到高拱,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不知想到了什么,胸脯剧烈的起伏了两下,憋了几息,竟然委屈十足:“无论去哪,总之我不回宫了!”

      高拱诧异的抬头,眉心那道深刻的纹路也平整了些许。他又惊异又觉得荒唐,道:“皇上不回宫,又要去哪里呢?还请皇上先回养心殿吧!”

      皇帝看了看他和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只做看不见听不见的章涵,沉思片刻,道:“你送我。”

      高拱立刻点头:“臣送皇上。”

      皇帝这才脸色转好,松开了拉着高拱衣领的手,转而拉着他的手,露出自己手腕上的疮痘给高拱看:“你看,我的疮疤连痂都没落。”

      高拱与孟冲交好,大概是知道皇帝的病症的,也没露出多少惊讶,只是摇了摇头。

      皇帝站在台阶上,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又变得愤怒:“我祖宗二百年天下以至今日,国有长君,社稷之福,怎么东宫就这么不懂事呢? ”

      这话就算是高拱也不敢接了,身为太子老师的章涵更加垂手立正,只当自己是个聋子哑巴。

      可是没想到,皇帝站在台阶上,一口气说了好几遍“太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怎么就不顾及我的一片苦心呢”。

      高拱猜想,应该是父子之间有什么争执了。但是如今的太子是独子,也确实是他们这几个讲读学士一路看着长大的,高拱不会说什么坏话,也没必要说,便只好调解道:“皇上万寿无疆,何为出此言?太子有不懂事之处,皇上慢慢教着也就是了。”

      皇帝闻言,不见情绪平复,居然更加生气,这一次他看着高拱,语气竟然委屈十足:“有人欺负我!”

      高拱惊讶,但瞬间他也震怒了——自世宗崩殂以后,还从没有人让这位天子再吃过这么大的憋屈!

      高拱一直是隆庆皇帝最信任的老师,早在裕王府担任讲读学士之时,就把自己的前程荣辱和裕王绑在了一起。他生性自负孤傲,又偏有个护短的毛病,当初能为了张四维驱逐殷士儋,如今见皇帝一脸委屈,简直瞬间就比皇帝本人更愤怒:“是什么人这样无礼!欺君罔上,祖宗自有重法。皇上告诉臣,臣依法处置就是。皇上重病新愈,何必如此动怒呢?只怕会伤了身体。”

      皇帝满腹委屈,自觉自己为祖宗开枝散叶、一片诚心,如今不仅没得个儿子,还落了一身病,更加被心爱的女儿一顿面斥。虽然知道她是委屈,也是珍重自己的身体,可是到底是过不去心里这个坎,恼怒不已,又不舍得责备翊铮,这才气得上了御辇一路狂奔。可现下面对倚重的老师高拱,也实在没办法言说原委,只好闭紧了嘴,愤愤不平的沉默。

      高拱无法,但偏偏他也是个暴躁性子。在朝堂上吵架辩驳还成,安慰宽解那是完全不专业的,便只好陪着皇帝一起沉默。期间他数次向章涵使眼色,希望这位以善解人意、体贴宽和的同僚能帮忙说两句,但今日的章涵格外的没眼力见,就是木呆呆的站在路边上,誓要将沉默进行到底。

      高拱无法,只好任皇帝牵着他的手,两个人一并走进了皇极门,到了丹墀御阶之下,皇帝传了茶水,高拱和章涵谢过,却见内监们抬了个椅子来,端端正正放在北边,皇帝却眼风都不扫一个,当作没看见。内监们立马又抬了椅子放在南边,皇帝瞥了一眼,这才拉着高拱的袖子坐了。

      高拱无法,只能任皇帝抓着。

      片刻后茶水到了,皇帝还是不放手,用左手端了茶,百无聊赖的喝了几口,叹了口气,似乎是慢慢平静下来了,把茶盏随手递给了内监,才看着高拱说:“我心里好受多了。”

      高拱刚想说什么,皇帝又站了起来,又牵着他从东角门慢慢溜达进去了。高拱无奈,屡屡回头去看章涵,章涵始终像个泥塑的木偶一般,默不作声的跟在他二人身后。

      直到走到乾清宫门口,作为外臣,高拱自觉不能再往前走了,停了下来,皇帝却依旧不放开他的手,道:“送我。”

      得了旨意,高拱和章涵这才跟着进去了。

      人群数百步之处,翊铮在廊柱后一路闪闪躲躲,冯保看着她堂堂太子,既别扭又可怜,一直跟到了乾清宫门口,实在是无法往前走了,只好劝道:“小爷是皇爷的亲儿子,父子哪有隔夜仇?小爷去和皇爷认个错吧,大不了痛痛快快领一顿骂,也就完事了。”

      翊铮看了一眼冯保,心想,我要真是他儿子就好了,那我先在肯定就进去领一顿骂了事了。可是我不是他儿子,我能怎么办?

      冯保不知她心中所想,还是眼巴巴的在等她回复。

      翊铮摇了摇手:“我先回去了,大伴先别告诉父皇我今日一路跟随之事,就说我半路去找李贵妃说话了。”

      冯保无法,点头应诺。

      我该去见见李贵妃了,翊铮想。这宫中,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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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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