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满念平生》润林

25、公主出嫁，不可奢靡

　　早春料峭，南书房内却热茶氤氲。（本文原创首发晋江）

　　皇帝收到了四公主对即将竣工的青龙渠的相关汇报，兴致盎然地同一众皇子及其伴读们分享了许久。随后，太子及四皇子等人对四公主主张并主持兴修水利、发展农业的举措亦是赞叹不已，十分骄傲这个妹妹的魄力与能力。

　　皇帝更是自豪，他见车赢今日也在场，便提问他：“你生就是漠北草原的孩子，若要让你安守一方土地，过那男耕女织的日子，不再赶着成群的牲畜游走，可还愿意？”

　　车赢刚才就好似不懂得四公主所做所为的重大意义一般呆坐一旁，如今听皇帝一问，自然知晓是皇帝自知四公主政绩，又听得了众位皇子于家国稳定、民族团结等深远含义的高谈阔论，于是，只藏拙般毕恭毕敬地回答：“回皇上，臣当然愿意。不愁吃穿、不用打仗，就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那，多美的事儿呢！”

　　众人捧腹，十皇子却想起了近日听闻的流言，张嘴就打趣他：“你小子还缺老婆孩儿？你也跟我们说说，你如今纳了几房媳妇？生了几个孩儿了？”

　　准驸马尚未成婚便有流言称其妻妾如云、子女俱全，而公主却还在闺阁之中待嫁，此事放到哪朝哪代都称得上惊世骇俗。（本文原创首发晋江）

　　车赢不敢抬头看皇帝的神情，却也不能出口反驳自己并无子女，因此更解释不清自己并无妻妾的事实，唯有麻利地跪倒在地、低首示弱。

　　太子见状，出言解围：“老十，不得无礼。车赢是漠北草原的贵族，在他们那儿，传宗接代是大事情，无须娶妻、有女人肚子便可。你如此这般，倒像是咱们男人当爹，非得先娶妻才行了！”

　　十三皇子也随和道：“十哥或也只是打趣罢了，毕竟，漠北草原上的习俗就是这样——即便是房中有生了孩子的女人，也未必就是妻子嘛！”

　　五皇子却憨直地反驳：“哎~那草原上娶妻也是跟纳妾不同的——能管家、能做主的都是妻子才行，那小妾、通房什么的才是捧着肚子只生娃的……”

　　九皇子见五皇子实诚地说了一串大实话，只得瞪了他一眼，撬过话头，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车赢也这么大人了，有个儿女什么的可太正常不过了，最多不过是屋里留了几个女人……算不得什么大事。”

　　自从车赢从战场上打了胜仗回京，宫中就陆续有些负面消息三不五时地传到皇帝耳朵里，一开始，还不过是惯常的贪财好色之类的传言。后来，连皇帝都听说——那登徒子多次骗了六公主出宫夜会；车赢更是早在十几岁时起，就养了好多女人，如今，孩子都满地跑了。（本文原创首发晋江）

　　人言可畏，真假难辨。但闲话就是这样越传越丰富的，然而，站在权利顶尖的皇帝、皇子们，谁又真地在意一个不受宠的公主的准夫婿，是不是个到处留情的“多情人”呢？

　　眼下，朝廷的需求迫切、目标明晰：皇帝急需一个来自漠北草原，血统纯正、又能彻底臣服于他的话事人去分摊北方边境的征战压力。

　　这个人最好毫无退路，却又真心认同他的统治与理念；这个人又要能征善战，但可以完全服从并听命于他；这个人还得熟知草原，又因此可以管得服、镇得住那一众百姓——最好，这个人的子孙后代也要如此。

　　而今，车赢正是不二人选。

　　见气氛紧张，皇帝并不顺着几个孩子的话继续，而是伸手扶起车赢，微笑着和善地问：“你有多久没见六公主了？”

　　车赢忐忑皇帝大概率知晓坊间与自己相关的沸沸扬扬的流言，但他又自知自己的身世背景与杀敌的作战力对皇帝的重要，因此，他也绝口不提及自己的绯闻，而是垂首恭顺地回答：“回皇上，很久了。”

　　皇帝笑道：“等你们成了婚，便好见面啦！”在场众人见皇帝对车赢的绯闻睁一眼闭一眼，便也不再你一句我一句的触碰那敏感的话题。

　　皇帝端起自己的热茶，轻抿一口，悠悠地说道：“车赢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一贯人品贵重，又同他父兄一样，忠心耿耿、勇谋双全。所以说，这六公主与他的婚事呀，务必要办的圆满。”

　　皇帝随口又问起六公主府兴建的如何了，太子见状回话道：“儿臣日前听闻，六公主府已经竣工了一段日子了，正在置办家具内饰、婚礼物件什么的，想必咱们车赢额附就要见到他的心上人咯！”

　　在场的人也都只顺着皇帝与太子的话称赞车赢与六公主的佳偶天成，没人敢提这六公主府仅为二进三重院的最低公主府规格，较眼下最得宠的四公主那四进五重的府邸相较甚远。

　　现场气氛回暖，皇帝笑眉笑眼地轻描淡写道：“日子真快啊！眼下，六公主、八公主、九公主都要嫁人了——我啊，老了，老了！”

　　大皇子却鲁莽地抢话：“皇阿玛，您如今春秋正盛，可别这么说啊！儿臣定当多为您分忧，也好为咱们的江山做贡献。您要是实在觉得辛苦，就好好休息别太累了！”

　　皇帝懒得理这个家伙，悠悠地说：“江山社稷，不可儿戏。如今，太子还需我好好培养，哪里到我休息的时候呢？原本，连年征战耗费钱粮就是个挺大的挑费，而今，百姓活力尚需调整、国库也有待充盈……又适逢几个公主一齐待嫁……”他略顿了顿，跟他身边的赵昌交代：“公主出嫁，不可奢靡。你呀，大事小情的仔细着点儿。”

　　按常理来讲，除极个别很受宠的公主，结婚时受赏赐的府邸、赏银、陪嫁十分丰厚外，一贯赐下去的公主府都是三进院的规模。还需再陪上万两白银、百两黄金，以及一些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土地奴仆什么的；但若遇上那不受宠的公主，府邸、赏银、陪嫁……里里外外都能再少一大节子。

　　眼下，八公主即将远嫁奔赴地广人稀的草原、九公主又要嫁去汉臣家中做“标杆”。显然，这两个公主身上都省不下什么银两来，唯有那指婚给车赢的六公主——夫君地位低下、自己又是个体弱不得宠的主儿、再加上她嫁漠北却留京……于是，那“不可奢靡”的两进三重院儿的六公主府就这么建了起来。如此说来，六公主那陪嫁所带财物，自然也能再比其他公主少许多。

　　一直侍奉在皇帝身边的太监赵昌恭顺地回话：“皇上，您儿女众多，又对孩子们个顶个儿的好……奴才定让几位公主的婚嫁琐事都办妥当~”（本文原创首发晋江）

　　翊坤宫的小厨房里，几个搬柴火的小太监嘀嘀咕咕地讨论着几位待嫁公主的陪嫁与夫家。

　　岁数稍长的那个拿腔拿调道：“人的命啊，天造定！就算都是投胎当了公主的，那日子也差的远着呢——这六公主的娘不受宠，自己也是个有名头没宠幸的镶边儿货。”

　　岁数稍小的一个追着问：“五哥，人家再怎么着也是公主呢，我听说这和硕公主出嫁，陪嫁的庄园都是一座半打底，再加上那金银珠宝什么的……那皇上还能委屈了自个儿闺女？”

　　旁边一个皮肤黑些的搭腔小声说：“哎！这就是小七叔见得少了，我五叔这都见过多少公主出嫁了，六公主这排面也忒寒酸了点儿——远的不说，就说当年那五公主也是嫁了人便住在了京里的，人那宅院、金银、奴仆……都是什么规格？你再看如今这六公主……”他捅咕捅咕岁数稍小的那个，轻声说：“哎呀，给人‘提鞋’都够呛！”

　　听到几个太监说六公主母女都不受宠的闲话，原本蹲在大锅边给梨花糕添柴火的幼鸽站了起来，她一个个盯着那几个粗使太监，嘴里头站岗放哨的全都没影儿了，多日来心里的憋屈便都随着连篇粗话撒了出来：“那皮/眼子滴里嘟噜地放的都是什么罗圈屁？一个个搬弄是非短命的鬼，胆大包天竟敢说皇家的事儿？如今，几位公主待嫁，宫中上下都欢欢喜喜地筹备着办喜事儿，可倒是让你们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狗东西逮着唠嗑儿的题儿了啊？再说这有的没的，就别怕姑奶奶我一个儿个儿揪了你们的舌头！”

　　那领头儿的小太监越过蒸锅的雾气儿，看清楚了是六公主房里的大丫鬟幼鸽，忙作揖哈腰嬉皮笑脸地回话：“哎呀，小的们眼拙，没看见幼鸽姐姐在这儿，我们这也就是替公主高兴——像她这样留在宫里留到这么大岁数的公主，可是不多见了，赶紧着嫁出去了了一桩心事也挺好？”

　　幼鸽手里攥着炉钩子就往这人嘴巴子上的方向杵：“还敢阴阳怪气是吧？我看你长嘴就是多余了！我今天非得治治你这胡话连篇的癔症！”

　　那几个小太监倒也抱团，这一个领头儿的好面子拐着弯儿的损六公主，人却早躲到了那两个小太监身后；而那最小的站了出来，用自己的膀子挡了幼鸽手里的炉钩子忙不迭地赔笑：“幼鸽姐姐消消气，我们几个再也不说小话儿了，再说了，咱们也都是盼着公主好嘛不是的？哎呦，你看这炉钩子虽说不是滚烫的，但这尖钩子刮了谁都得再费付膏药……咱们姐姐兄弟的，就别拿这东西打闹了~”

　　幼鸽将那炉钩子摔在地上：“呸！跟我称兄道弟，你们这几块搁地窖里二年也坏不了的大白薯也配？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随着那几个小太监跑远了，乌龄珠就迈步进了小厨房：“你看看你，怎么还在这儿哭起来了？明明是你厉害占了上风嘛？”

　　幼鸽用袖子抹干净了眼泪，并不拿正眼瞧乌龄珠：“要你管。”

　　乌龄珠也不恼，笑眯眯地说：“你偷偷躲到这儿抹泪，是为着那死了的蓝燕吧？”见幼鸽并不理会她，她便顾自说：“哎，蓝燕就毁在了太实诚上，她稀里糊涂地就认了那‘糊涂账’，莫名白白挨了顿板子——奈何又是那不经打的小姐身子……听说，那尔泰拉了她回宅子的路上，人就不行了……”

　　幼鸽听她说到此处，眼泪止不住的滚下来：“你这狼心狗肺的心，蓝燕姐姐那么好的人……你居然还能笑的出来？”

　　乌龄珠揭开锅盖，取出蒸好了的梨花糕：“哎呦，这不是公主让来看看梨花糕么？我半道哭一场再回去吗？你呀，哭够了也早点回来！”走到门口，她回头似有担心之意：“幼鸽，差不多得了，别让公主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