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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朝堂因果 ...

  •   南疆茶楼淹人一事很快就闹得沸沸扬扬,速度之快,几日便传到了京城。

      皇城朝政殿……

      恭顺帝手抵太阳穴,闭着眼睛,殿下大臣争吵不休,吵得他头疼。

      “南疆挨着凌峰江,挖条河道也要几日,怎的就没人知道!”礼部尚书常金怒斥着工部尚书,骂完便有些站不住脚往后退了几步,被人扶住了。

      工部尚书房孔祥怒不可遏,扭头吼道:“南疆哪年哪天不挖河道,江河渠道多了去了,就算被人看见了,也只当他挖了条渠沟罢了,谁会去报官!”

      常金:“就是你驭下不当,南疆的渠道要从江上引过来,必定是要登记造册的。这沟都挖到城里去了,闹出了人命你还要狡辩!”

      房孔祥被他气的手抖,眼尾的皱纹都生了出来。“常大人!你休要胡说!现下并不是要治谁罪的问题,而是要查清王德成为何这样做,你在这里吵有何意义!”

      “王德成原是南疆的府君,后因贪污罢了官职,他不是流放了嘛,怎的又回来?”翰林院大学士韩亭暮着了一袭红袍,玉冠固发,不过也才二十的年纪,却沉稳的紧。

      这句话总算问到了众人的心坎上,就连皇帝也终于睁开了眼睛,准备听着下文。

      都察院左都御史成风道:“王德成原先是发配到了黄州以东,那地方干旱严重,想来是自己跑了。”

      韩亭暮笑道:“南疆来报说,王德成如今可是有了靠山,好像是北境啊,莫不是北境王……”

      “北境?”

      “北境?”

      众人一头雾水。

      常金“咦”了一声,不赞同道:“北境如今是车行知在统辖,谁知道他在干什么,一个旱豹子去那狼待的地方,这不是找罪受嘛。况且,北境王在南疆戍守边防,现下才从江州回去,战马还不齐呢,他没空。”

      这话兵部尚书倒是赞同的点了点头。“不错,北境王的八万大军都交了出去,五年前来京的时候,这孩子还不要兵权呢,想来不会做这种事。南疆的来信只说有北境蛮子帮着那王德成,谁知道受了谁的意。”

      韩亭暮却道:“北境一向都是北境王统辖,如今他才有了战马,蛮子就开始躁动竟然混入了大徵土地。说不上来到底是谁的责任,可是魏争也脱不了干系。”

      成风道:“北境王应是没有时间干这件事的。”

      “哦?”恭顺帝终于说了话。

      大臣们纷纷又转了方向面朝皇帝,低头听声。

      成风行了一礼继续道:“北境常年冰封,清阙山的跑马场又是他最爱的地方,七日里有五日他都待在那,没有时间去那雪山的北边跟边牧游军勾结。”

      “你怎么知道?”韩亭暮反问道。

      成风:“微臣掌监察,大徵各地都分布着都察院的人,北境又怎能不监察。”

      韩亭暮冷哼一声,向陛下拱了一礼。“即便如此,那他的手下呢?难道没有时间。据下官所知,北境王也在事发地点。”

      “这确实不关北境王的事,当日他在客栈也是恰巧,还是他劈烂的茶楼,才没有让大祸酿成。”听了半晌的工部尚书房孔祥站了出来。

      “诶!你怎么现下又知道了,还说你不知道南疆的事?就是你督察不严!”常金一听他说话便又跳了出来。

      房孔祥身子一愣,扭头又跟常金掐起来:“常大人!我这是就事说事,你不要胡搅蛮缠!”

      “行,就事说事。南疆一向都是赵辰安在管制,他与王德成有仇,才刚一上任就揭穿了他的罪行。王德成被发配,现下回来显然是冲着他来的。”常金道。

      “但是南疆的江河渠道是你拨下去的人修建筑基的,你的人没有做好防范,赵辰安也没有做好他知府的工作,你们两都有罪!”常金又指着他的鼻子骂起来。

      “陛下,房大人有过呀,那赵辰安也要定罪的呀!”说着他就咚一声跪了下去。

      “常大人!”房孔祥气极了。

      “你若真要这样讲话,我这官不做也罢!”

      只听闻房孔祥猛的将象牙芴板往常金身上一砸,整个人都被他气得颤抖不已。

      常金见他如此也越发恼了,蹭的站了起来。“你休要拿这东西威胁我,还砸我!”

      常金抓起地上的芴板就朝房孔祥扔了过去。“我说的不是实话嘛!”

      房孔祥手忙脚乱的接住扔在他身上的芴板,常金便又扔过来了一个芴板弄得他不知所措。

      “还不许别人说实话了,你这官不做也罢。”常金扔他两下还不满意,脱下脚上的靴子就往房孔祥脸上扔。

      房孔祥被他的靴子扔了个猝不及防,当下就撸起了袖子:“你!”

      “诶!诶!诶!”

      “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各位大人!”

      一时间整个大殿都吵嚷了起来,纷纷去拉架。

      武将最是心烦文臣掐架,一张嘴能把你说的找不着爹娘,现下终于见到文臣打架,恨不得搬条板凳来磕着瓜子看他们打。

      韩亭暮和右相两人连忙避开这些人,怎的如此沉不住气。

      殿下争吵不休,恭顺帝没听见任何一句他想听见的话。而朝中各大臣只顾自己利益,丝毫没将这朝堂放在眼里。

      “都闭嘴!”恭顺帝震怒,一把抢过马公公手上的折子扔到了殿下。

      皇帝龙颜大怒,朝臣赶紧住手,稀里哗啦的跪了一地。

      恭顺帝怒道:“都别做官了!都别做官了!朕这朝不上也罢!都回家种地去吧!”

      恭顺帝猛的踢开熏炉,甩开珠帘,怒气冲冲的走出了大殿。

      “陛下息怒啊!”

      “陛下息怒啊!”

      龙颜一怒震京城,朝臣无一人敢走,纷纷跪在了乾德殿。

      寒风瑟瑟,初阳还未回笼,众大臣密密麻麻的跪在外头,不敢搓手,也不敢让家中人送暖身子的东西来,硬生生跪在大理石地板上,冻得僵疼。

      皇城中一时间全被“乌云”覆盖,太监宫娥侍卫,能避则避,丝毫不敢靠近乾德殿,生怕被陛下的震怒株连九族。

      常金和房孔祥是事情发生的由头,大气不敢喘一声跪在最前头。

      天际将明,恭顺帝一直待在乾德殿一步也不出。

      直到一声茶盏破碎的声音,乾德殿的门被打开,随侍的仆人噼里啪啦的跪在檐下跪了一地,匍匐着身子,浑身都得像筛子。

      众大臣倒吸一口气,又连忙将头埋在了地上,祈祷着,有人能进去说服龙颜。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连马公公也被赶了出来,跪在殿前,不敢再说任何话了。

      “你说怎么办?”房孔祥埋着头,现下也顾不得刚刚和常金的争吵,只想着赶紧让陛下消了气才是。

      “我能有什么办法……”常金也有口说不出啊。

      偌大的皇城因着陛下的震怒,一下子就暗了下去,乌云压城,让人喘不过气来。

      南疆梧桐小巷……

      那日突然落水差点要了苏晏回的命,又因疾行回家肺腑寒气侵蚀,让他夜里就发起热来,浑身滚烫得如同一只火炉常久不退。

      房内站着樊东明摸脉,他梦魇无数那日遇见魏争却怎么也梦不回故乡。或许这是一种对他身心的折磨,也是对他的惩罚。

      樊东明身边只留了藏禾初一人,他跪坐在地上面前摆着一匝银针刀具,这全是给太子殿下的。

      藏禾初看着这些东西恐惧,目色里是说不出来的害怕,他不明白为何一场大火会让殿下伤成这样,就像是留了他一口气让他缠绵拖着不治而终。

      银针冰冷,苏允棠不再害怕了。他清楚的知道如果他怕了会让别人发现他的秘密,会成为自己最致命的弱点,他渴望不可求的血缘也会最终消散。他望着头顶的围账冷汗满布,如此苟活不知生命几许。

      连日大雨不断洗刷着宫墙,琉璃瓦通透明亮是皇城唯一的一座琉璃殿。灯火阑珊处,娟秀屏风后面印着两个人的影子。

      “外面雨小了一些,但更深露重,殿下多少还是再穿一件吧。”王清抚平苏晏回肩头的衣裳,从案牍上取下一块黛绿玉佩挂在腰封上。

      太子的朝服是四顾丁璐山求来的,封上山的香油钱可以拉两辆马车,能供边外六万士兵半年的粮食。当时这样的隆重,也是恭顺帝细心操持的。他对这个未出世的孩子给予无限的厚望,过了香火,又拜了菩萨,在民间传的沸沸扬扬。

      王清看着穿戴整齐的太子殿下,微弱的烛火折射在他的身上,玉冠加持看君浮生若梦。

      太子朝服区别于官宦的交领,它则是直领大襟,只此三件重叠。亵衣玉茗,着皎月之色,称之洁。中单衬袍,白露之承色,广袖溅以墨痕,吐绶蓝并于帝释青相随相依,雾雾蔼蔼,明朗入怀。

      外加宽袍藏青着色柔以苍青,云为之端,玉户帘中。袖腕拓姚黄,云疏卷角。对襟曜灵盘龙衔珠,黑底作衬直坠裙边。下至锦纹不同,是绣做团龙祥瑞,集尊贵与一身,细腻圆顺佑此生平安。腰间玉带由金线串联,挂一禁步,圆佩棠刻栩栩如生,金绿猫眼接一赤玉,颗颗相扣赐尔安康,尾端连朱殷流苏,一步一动,一步一响,声音缓急有度,难掩矜贵气度。

      苏允棠脸色淡淡,转身过来时看见王清眼中的倒影,冷流疏风吹得他心际顿涩,星轶璀璨的时候他也为曾喜悦过。可他生来有错,等来的并不是期盼,而是死亡,带着无穷尽的恐惧,要挟,恶言,憎恶。

      太子服他还能穿多久?他那刚出世的皇弟应是有福的。

      掖庭烛火熄灭,一行东宫诸人随着太子去了景泰宫。

      许是去的早了,皇后宫中灯火还未亮,苏允棠站在大殿中央等着他的母亲。柱边的帘子随风曳动,门外落了雨,宫人们并没有关门。

      他看的很清楚,这里的人并不喜欢他,来了只是悄悄的等,他不多言,已经习惯了这样,母亲遥不可触。

      殿中骤闻婴孩儿啼哭,清脆的惊醒夜空。苏晏回终于有了动静,他的视线循着帘子望过去,一声一声的揪着他的心。听宫人说,他的这个弟弟被赐了期字,苏晏期,字允怜。小小的一团,该是很软的。

      那是怎样的一个孩子呢?是不是和母亲长的像,还是和父亲一样?会不会也识得他这个哥哥?会不会喜欢他?苏晏回的双手捏了起来,垂眸抿着唇,祈盼,期待占据了的内心,他挪脚往一旁探了过去。

      幽光浮动,高窗的檐下,帘卷浮风。一根泠泠的针在黑夜里熠熠刺眼,一只罪恶的手将那根针一点一点没入婴孩儿的头中,床边披头散发的女人毫不留情的下着手,婴儿挣扎着哭泣,小小的手扯着一截袖子像是求助,撕心裂肺的哭嚷。苏允棠睁大了眼睛,眼前的这一幕他怎敢忘!

      十六年前,同是这样的雨夜,母亲也是这样拿着剧毒的针刺入了他的心脏!苏允棠吓得狠了,胸口处过度紧张而牵动着心脉,针刺一般的惊痛。回想起幼时的每一天,药罐子是别人叫的,三不五时都要疼上几场。他傻傻的等啊,等,等到不喝药了,等到能和皇兄皇姐一同习文练武,他还在想会不会来看他。

      而他的父皇母后从始至今都未关心过他的身体,是否因此留下了什么,是否会死。是无数条夺命的红痕,从心脏处蔓延留下的罪证,是他们后悔未能一生下来就赐死的孩子。他怕这个弟弟会像他一样坐在高位等着怜悯,他一把揪紧胸前的衣裳,猛的推翻了风屏。

      “你怎敢.......”苏允棠颤抖着双手步步靠近,这是他的弟弟,亲弟弟!他赤红着眼睛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为何?”

      夏端熹拔了针起来,挥开婴儿的手,她的目光凶狠毒辣,她看着苏允棠那张脸,像极了他的父亲。

      “你该死的。”

      雨来了,很是急。苏晏回快步过去想要抱起弟弟,可是不知何时来了带刀侍卫挡了他的去路。

      一人擒着他,重重将他踢跪在皇后的面前,夏端熹笑着过来,说:“这药,原是你皇弟的,你也尝尝吧。”

      “他是你的孩子!”苏允棠根本没想过要在景泰宫动手,他也不敢对这位母亲做出任何不利的事,他奋力反抗着,牙龈间的苦涩灌入了肺腑,碗落倒地,夏端熹走了过来。

      夏端熹笑得痴狂,几近疯癫。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早死了。”她环视着哀鸣的夜空,宫中的束缚要将她压碎,她猛的转头大声道:“棠儿你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

      苏允棠咳嗽着要将药抠出来,心跳太快了,他会死。

      “我早说过!只要你活着一日我就有无穷无尽的苦难!皇帝留你.......太上皇也留你.......”

      “母亲。”苏允棠爬起来,跪在地上无可奈何。他望着夏端熹,用尽了所有,拼足了力气也换不来一眼,到最后只能讷讷的跪着撕扯着他的身体。

      夏端熹背对着苏允棠,缓缓闭了眼,紧蹙的眉头再也挥之不去。她讨厌这样的称呼,厌恶一切。

      罢了......苏允棠的恹恹祈求没有得到回应,泪珠断了线砸在手背上。

      “是因为我么。”

      “........”

      苏允棠的身体快速起热,一阵一阵的薄汗溢了出来,毒已发作。他劝服自己要戒骄戒躁,更要心平。而近在咫尺的弟弟也不哭了。他仰头叹了口气,那样破碎的神情刺痛着暮色,他缓道:“在此之前,孩儿以为,母亲也是疼孩儿的,父亲亦是。”

      “孩儿不知,到底哪里惹得母亲如此痛恨。”

      “......”

      皇后不说话,是默认了这样的恨,连绵不觉的将苏晏回拖进了深渊。

      苏晏回也笑了,低头理了理衣裳,泪花一片逐渐狠了心肠。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朝堂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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