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它》夏沉

3、第 3 章

　　[Side THREE-]

　　在接到任务时着实让阿斯兰重复了惊愕。

　　——这么一个小队，居然去攻击地球军据点？

　　伊扎克丢下文件忿忿地说：想让我们去送死啊？总部在干什么东西！——真是当我们有战无不胜的阿斯兰萨拉在啊？

　　阿斯兰敏感的读出了伊扎克的不怀好意，他只是有些麻木地应道。

　　谁都以为他是一切完美的。除了由于母亲在地球军袭击中丧生——这是他参军的理由。谁都这么自以为是的认为。

　　尼高尔脸上满是要哭的样子，——看来我们没办法准时回PLANT了诶，我还想去听演奏会……

　　自己哭过几次哪？阿斯兰开始在心里胡乱的调查。

　　一次跟基拉分开，自己躲在卧室里狠狠地哭了一场甚至惊动了隔壁家的大婶。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跟那家伙分开，也算是大事了吧。

　　再一次，‘可能’是母亲的残骸被找到，他看见‘母亲’面目全非，明知道这并不是母亲的尸骨，只是军方为了方便的搪塞之物，——但他还是哭了出来。

　　因为现实可能比这更加地残酷。瞬间的高温将人的血液沸腾，人像个滑稽且不讨喜欢的气球一样被顽皮小孩子拿针刺破，红色的蒸汽湿透了脚下已然开裂的土地。于是那片星空开始流泪，其哀莫言。

　　母亲。印象之中总是温存的，叫他阿斯兰。牵他的手回家，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糖。

　　——走吧，阿斯兰。回家了哦。母亲说。

　　——一起走吧，阿斯兰。回家了哦，再不回去妈妈会生气的。基拉说。

　　真好，那时候有人为自己忧心。帕特里克.萨拉，对于他而言，失去了独子似乎更加有利。是，他可以多么的坚强，多么的镇定，貌似强忍着悲痛指挥战局。

　　——多么伟大的议长阁下。阿斯兰扬起嘲讽的笑容，当初为什么要生下这个儿子，他真是有够精明。他阿斯兰就像跟选票讨价还价的筹码。

　　真像是一场恶梦。阿斯兰强打精神看着伊扎克的暴怒，旁边尼高尔出乎意料的没有发言，而是愣愣的看着手里貌似宣传单的纸。

　　阿斯兰。这次我们会不会死？尼高尔在阿斯兰接近是猛然提问，嘴角挂着让场景尴尬的微笑。

　　尼高尔……阿斯兰语塞，各种不同的话音梗塞在喉咙，活像一出滑稽戏。

　　以前我总是觉得，阿斯兰你怕死。可是我现在不想死，不愿意死，不能死。尼高尔狠狠地说着，捏皱了薄纸。——他们凭什么要我们去死？！我不想死啊！那么大的兵力悬殊就算是教科书上的奇迹也会死的啊！尼高尔像困兽一般绝望的抬起头，——我想回PLANT，我想听演奏会。然后自己开一场，请你们去听……

　　旁边伊扎克的暴怒也被寂静下来。尼高尔……伊扎克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喂你到底怎么了？

　　而后寂静复喧嚣。似乎能听见尼高尔尖声反驳和伊扎克的怒气冲天。

　　阿斯兰像局外人一样好奇的看着，身边疑似是供展览用的猩猩猿猴，只是颠来复去，也看不出争吵的所以然来。

　　只是换掉了他的角色，改为尼高尔与男一号伊扎克玖尔上演这出闹剧。

　　这个世界每天都是这样的闹剧，俗不可耐却又时时新奇。

　　他想起和母亲第一次一起去教堂礼拜时的情景。神父絮絮念叨着神爱世人，彩绘玻璃上圣母的微笑依旧完美且不可亵渎，每一个教堂里的人都在做她沧桑的旁观者。阿斯兰只记得最后神父用宠溺的眼神看着自己调皮的孙子，一面说着这么不乖的孩子真是淘气，一面又露出慈爱的微笑。

　　他看呆了神。只是忽而他感觉额头上一阵温热，母亲低声吻他的额头，说阿斯兰，去跟神父说再见。

　　他无比乐意的走上神坛，期待神父慈爱的微笑。神父却将他的期待置若罔闻，尴尬的咳嗽几声，说萨拉少爷，请走好。

　　而后他报复性的拿油性笔悄悄在教堂的门上画下一个凶恶的老头和一个丑陋又顽皮的小孩。

　　定居月球后，他曾经和母亲一起回到当初的教堂，——已经成为老旧的废墟，精神错乱的老神父看见他眯着眼笑，说你好啊，萨拉少爷。

　　老神父的孙子，死了。有人告诉他。

　　老神父哀戚的哭了起来，似乎悲痛难当。

　　后来，邻近的村子也发生了类似的案件。作案者竟然会是神经错乱的老神父。

　　他说，是那些孩子害得他孙子死掉。他在无比的满足感驱使下，杀死了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的祖父，也似老神父当初一般悲痛难当，神经错乱。阿斯兰听到这里只觉得毛骨悚然，抬头看母亲，母亲只是让沉默占据两人之间的空气。

　　——阿斯兰，不要恨任何人。母亲突然这么说。

　　他似懂非懂的点头，因为母亲的神色出乎意料的认真。

　　——不要恨任何人吗……？

　　不可能的。谁都可以被憎恨。连死人都是。

　　战争是憎恨的孩子。某个哲人似乎这么说过。

　　没有圣人，自然没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