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驸马她登基了》青山游侠

93、民变

　　皇帝俯视着满朝文武百官，面沉如水。

　　他冷眼看着满脸愤色的太子，神色轻松的秦王，事不关己等着看笑话的镇国，还有心思各异的朝臣，感觉今日胸口又开始发闷。

　　前些日子练习云鹤道长献上的抱一拳法，倒是很有成效，皇帝已许久没有感觉到如此心胸畅快，体态轻盈，因此，他对云鹤道长越来越信重。

　　祈雪之事，皇帝至今不知是何原因。若是云鹤道长是沽名钓誉之辈，他又如何能祈雪成功，若是云鹤道长真的是位仙师，为何会被雷击而死，难道是上天惩罚泄露天机之人？

　　皇帝自然不会认为是天弃大晋，那便只能是云鹤道长棋差一着，技不如人。

　　看来，他的儿子们一个个都能耐得很。

　　钦天监监正出列，大声道：“臣有事上奏！”

　　皇帝点了点头，大太监高声道：“准奏！”

　　“陛下，正如钦天监所料，之前大雪久久不下，正是因为妖星作祟，幸而有云鹤道长这般高人舍身成仁，以身献祭，方得瑞雪，如今瑞雪已然降下，可见苍天有好生之德，更体察陛下是仁德之君，化解了妖星煞气，真是可喜可贺！”

　　此话一出，原本眸光阴沉的皇帝有略有诧异地抬起眼皮看了看这位钦天监监正，显然，皇帝也没有想到监正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毕竟那日监正可是口口声声说要除去妖星方得瑞雪。

　　但不得不说，钦天监监正这番话令皇帝十分满意，毕竟祈雪之事，最终是太子吃亏，秦王占了便宜，他不想看到秦王一党穷追不舍，打压太子，破坏如今朝堂制衡之况。

　　钦天监监努力维持着肃穆的神色，他悄悄去瞧皇帝陛下的神色，见皇帝神色转缓，方稍稍放下了心。

　　谁也不曾料到祈雪之事最后是这么个结果，对于钦天监监正来说，虽然云鹤道长死了，但那场本不该落下的大雪，就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这两日他在家中焦头烂额，更令他恐慌的是，秦王殿下在祈雪之后便再也没有联络过他，即便是监正悄悄递上去的密信，也皆是石沉大海，他心里渐渐明白，他是被当做弃子了。

　　之前的妖星之说，已经让监正死死得罪了太子，还惹得陛下不快，如今被秦王放弃，钦天监监正万念俱灰，但念及一家老小的性命，他也绝不敢与秦王鱼死网破，只能希望，他一人被陛下治罪，不要拖累家中妻儿。

　　但就在他认命之时，窗外忽然飞来一只神鸟，极通灵性，那只鸟儿通体雪白，体态圆润，憨态可掬，它挤开窗子，展翅飞向监正，落在他的手臂上，将爪子里携着的密信丢在他手中，还在监正头上蹦跶了两下，似乎是在安慰他。

　　钦天监监正打开密信，沉吟许久，决定按照密信所说，今日在议政殿上当着皇帝与群臣说出了方才那段话，幸好，他赌赢了。

　　果然，皇帝对钦天监监正的态度缓和，甚至太子都没料到监正不仅没有趁机污蔑云鹤道长是妖星，反而认下了天降瑞雪，他对这个监正的敌意也消散许多。

　　反而是秦王对监正的话有几分不满。

　　他正要上奏，却听龙椅之上的皇帝轻咳数声，沉声道：“云鹤道长祈雪有功，他的身后事便交由太子安排，务必郑重，今日若无要事，便退朝吧。”

　　慕容辰的话几乎是被堵在了嗓子里，他知道父皇这是不再追究云鹤道长虚有其名了，慕容辰虽有些失望，但看到太子面上没有一丝喜色，他心中还是有几分得意。

　　父皇不追究又怎样，太子之前那般殷勤，又是献上长生之术，又是引荐世外高人，如今云鹤道长死在祭天台上，以慕容辰对父皇的了解，父皇肯定不会再信任云鹤道长所献的仙术，连带着太子，也失了圣心。

　　这一局，他已是大胜。

　　既然皇上发话，众朝臣自然恭送陛下，只是皇帝才刚刚起身，忽然听到殿外喧闹声骤起——“陛下！湖北八百里加急！”

　　议政殿中众人面面相觑，屏息静候皇帝审阅加急文书，几乎是大气都不敢喘。

　　果然，天子雷霆震怒，他狠狠将急报摔在地上，面色阴沉，如鹰隼一般盯着阶陛之下肃立的群臣，开口说道：“诸位爱卿，湖北民变了。”

　　群臣哗然，皆是气愤填膺。

　　“刁民！”
　　“反贼！”
　　“乌合之众！”
　　“株连九族！”

　　你一言我一语，一片乱糟糟中，不知有谁忽然说了一句：“湖北素来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为何突然出现民变？”

　　此言一出，方才几乎是沸腾的议政殿瞬间安静下来，仿佛到了冰窖一般，众人看着皇帝阴沉沉的神色，心中不免冒起寒气。

　　民变非同小可，总要有人担下这个责任，这可是抄家灭祖的罪责，大家都默默祈祷不要牵扯上自己。

　　此时，有大臣似是自言自语，小声说道：“今年湖北并未有过天灾，若说与往年有什么不同，似乎只有鱼鳞图册一事——”

　　虽然众人还是不敢出头，但有小声议论纷纷传来，“是啊，今年实施鱼鳞图册，似乎在湖北格外艰难，今岁在湖北所受税银较往年几乎翻了一倍，或许正是百姓不堪重负，方激起民变。”

　　朝臣畏惧镇国公主权势，不敢公然指责镇国公主驸马，况且此刻形势尚不明朗，虽有几处小小的声音传来，但在场的都是老狐狸，并不搭腔。

　　慕容辰却不会再等待，刚刚赢了太子一筹，他此刻正是志得意满，满心筹踌。况且慕容焰因湖北未献岁贺之事，早就对明昭不满。

　　如今现成的把柄送来，慕容辰当机立断，义正严词道：“此次实施鱼鳞图册，给朝廷多了几百万税银，是功，但是鱼鳞图册对百姓极尽苛刻，如此压榨百姓，绝非良策，而是苛政，苛政猛于虎，如今湖北民变，便是过！”

　　慕容辰瞧了瞧皇帝的神色，见他没有出声，心中便知父皇已然认同他说的话，便继续道：“不过现在当务之急也并非追究明侍郎的罪责，而是迅速出兵，平定湖北之民变，萧将军本就是湖北人氏，对当地地形风俗都十分了解，儿臣斗胆效仿先贤，举贤而不避亲，推举萧将军领兵出征。待湖北之变平定，有功则奖，有过则罚。”

　　此话一出，便有数位大臣纷纷表示赞同，明昭不用去看，便知道皆是秦王的党羽。现下太子一党气势萎靡，素来爱和秦王一党唱反调的大臣们也安静如鹌鹑。

　　明昭并未着急辩解，而是耐心等待这阵附议声渐渐消散，在皇帝开口之前，她手执玉圭，大步上前。

　　“陛下，臣有本要奏！”

　　皇帝面色不善，盯着明昭，极有压迫感，整个议政殿鸦雀无声。

　　直到大太监高声道：“准奏——”

　　“今岁鱼鳞图册在大晋两京一十三省顺利施行，然而各省进度大不相同，例如江南等地，物产丰富商贸发达，因此地方豪强更多积聚于商贸交易，并未大范围兼并土地，因此百姓安居乐业，较为富庶，此地鱼鳞图册的施行极为顺利。”

　　众人见明昭开口，皆是认为明侍郎是要为自己辩解，他们虽然心中也认为湖北民变或多或少会与鱼鳞图册施行有关，但毕竟明侍郎背靠镇国殿下，若是极力辩解，或许不会获罪。

　　可是，谁也没想到明昭丝毫不着急，而是不知所谓地汇报起了公事。

　　唯有慕容辰察觉到一丝不对，但眼下明昭不疾不徐汇报朝政，若是他急于打断，反倒是落了下风，于是慕容辰也只能继续听明昭说下去。

　　“诸位同僚皆是人中俊杰，应当知晓，为何税赋比例不改，仅仅施行鱼鳞图册便能增加税收，该因豪强大户趁着水灾旱灾之时，低价兼并土地，无数百姓迫于生计失去农田，只得在大户的农庄做佃户为生，而大晋青苗税与人丁税并收，因此豪强为少交赋税，与地方官员勾结，隐匿田地不报，长此以往，大晋损失税银无数，尽归硕鼠。因此，施行鱼鳞图册，查出大户隐匿的土地，征收税赋，方能令今岁税收增加百万。”

　　“明侍郎！”慕容辰忽然打断，道：“本王已经说过，鱼鳞图册增加税收有功，但是如今当务之急是处理鱼鳞图册引发的民变，明侍郎若要论功行赏，实在不必急于一时。”

　　明昭不疾不徐，拱手道：“殿下此言差矣，民变之事并非是鱼鳞图册引发。处理民变乃是当务之急，现在更紧急的是弄清楚民变起因，方能对症下药。
　　臣本不愿耽误军机大事，只是方才听到秦王殿下所言，方知殿下对鱼鳞图册一窍不通，既然一窍不通，又匆忙将民变之因归咎于鱼鳞图册，臣心中忧虑，只得特意为秦王殿下讲解明白鱼鳞图册的内在原理，殿下请耐心，臣要上奏的是关乎军机的大事。”

　　“既然有江南这般顺利施行的地区，自然也有施行受阻的地区，以湖北为最。湖北商贸并不通达，百姓以农耕为生，荆楚大地土地肥沃，豪强大户纷纷盯上了田地，兼并之风盛行，也因此湖北作为产粮大省，税赋一直垫底，此次鱼鳞图册扫清积弊，征收赋税，充实国库。

　　同时，湖北的豪强大户多年来背靠皇亲国戚，行事嚣张跋扈，竟敢私自向佃户加收税赋，百姓不堪忍受，与豪强频频发生冲突，故此激起民变。”

　　“陛下！”明昭沉声道：“湖北民变的根源在于地方豪强大户兼并土地，鱼肉百姓。处置湖北民变，关键便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