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驸马她登基了》青山游侠

107、夜袭

　　距襄阳城外五十里的密林中，一只漆黑的鸽子扑棱者翅膀落在树下的男人肩头。

　　石景年捏住这只信鸽，见鸽子腿上果然绑着密信，他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

　　一旁的时景岁见大哥迟迟不取密信，忍不住催促道：“大哥，云娘姐好不容易混进了襄阳，咱们也在这林子里呆了三天了，现在云娘姐传了消息出来，你赶紧看看。”

　　见石景年还是没有动，时景岁忍不住想拿过来看。

　　却没想到大哥一把抓住他伸过去的手，用力之大，他感觉手腕都要折了。

　　时景岁茫然不解地看向自家大哥，却只能借着稀薄的月光，看到一双黑沉沉的眸子。

　　他心头忽然发憷，也不敢出声抱怨，只是低下头，小声嘟囔道：“这夜里的风可真冷。”

　　其实这夜风于自小风吹日晒忍饥挨冻的时景岁而言，根本算不得冷。

　　他们兄弟本是江陵豪商庄家的佃农之子，父母早亡，家中也无田地耕种，兄弟俩年幼时只好也到庄家做佃农。

　　虽然兄弟俩都有一把子气力，但长身体的男娃食量也是惊人，所以他们当了十几年佃农，家中也没有积攒多少粮食。

　　大哥石景年虽然模样平平，但老实肯干，体格健壮，家里虽然穷，但到底还是在二十八岁那年娶了村里另一户佃农的闺女，隔年这个嫂子就给大哥生了个大胖小子。

　　这样的好日子眨眼就过了四五年，嫂子也是勤恳能干，在家织布补贴家用，大哥和嫂子还说已经给他攒了些钱，明年就给他说门亲事。

　　可惜去年大雪，把地里过冬的麦子都冻死了，穷苦人家连暖身的棉衣和取暖的柴火都没有，每个村都有冻死的。

　　听说朝廷发了赈灾的粮食，可乡里的里长说，赈灾粮是按照土地发放的，佃农没有土地，不能领赈灾粮。

　　当时时景岁气得恨不得找那些当官的拼命，但是大哥给了他一巴掌，把他拦下来了。

　　大哥那时说，家里还存了粮食，忍忍，总能熬过这个灾年。

　　那时时景岁年轻，只觉得小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哥变了，变得一点都不像个男人。

　　夜风忽然大了些，时景岁也从过往中短暂清醒过来。

　　他暗自去瞧那站在树下的人，那人一动不动，几乎像是一个游荡的鬼魂。

　　时景岁心中忽然难过起来，他现在才知道，那时的大哥有妻有子，为了这个家，他只能忍气吞声。或许这个忍，才是大哥最男人的表现。

　　现在大哥不忍了，他们兄弟俩都参加了荆军，如今大哥都是荆军的二把手。

　　可是，石景岁却觉得，眼前的大哥越来越陌生。

　　或许，从大嫂和侄子死在庄家家奴手里的时候，大哥就变了。

　　时景年扯下信鸽腿上的密信，却是看也没看，揉成一团，随手丢进身边的树洞里。

　　他走出树影，站在林间的空旷处，大声道：“李将军有令，襄阳城守卫薄弱，正是攻城的好时机，兄弟们，今晚，随我一起，踏平襄阳城！”

　　“踏平襄阳城！！”

　　明昭睡觉素来警醒，即便因为连日的赶路有些疲乏，但听到远处隐隐传来的鼓声时，她倏而睁开双眼，眼中一片清明。

　　她迅速起身，那件雪色的圆领袍仍好好穿在身上。

　　明昭连鞋都没穿，直奔窗前，从领口取出一只骨哨，急促的哨声顷刻响便整个郡府。

　　这是羽林军独特的骨哨，路上刘锦程交给了明昭。

　　随后明昭回到内室，迅速却有沉稳地穿上木架上的银色甲胄，这本是明日她出征江陵时要穿的装束，今夜却正好。

　　待她手握月影剑跨出房门时，见到了匆匆赶来的容清雪。

　　此时远处的鼓声更加清楚，明昭耳力过人，更是听到了嘶吼呐喊声，二人远远望去，能看到城门方向火光一片。

　　不过片刻，羽林卫也尽数到了，这些羽林卫虽然在长安军营日日训练，但到底不如明昭内力深厚，武艺过人。

　　他们这些日子赶路本就困乏，好不容易到了襄阳，又得知明日便要赶去江陵，都恨不得今晚睡个天昏地暗，此时突然惊醒，正是子时睡意最浓之时，一个个看着没精打采。

　　但是看到一身戎装，目似寒星的钦差大人，他们心中一凛，强打起精神来。

　　明昭长话短说，运起内力，她的声音明明不大，却清楚地敲打在每个人耳中，“襄阳城西门出现攻城的乱军，襄阳守军驻扎在襄阳城东，传信过去再令其赶来，至少须半个时辰。”

　　她直接点将，道：“刘锦程率八十羽林卫随我支援西门，秦思元率十名锦衣卫到城东传我命令，命苏铭将军率七军守卫襄阳西门，萧运玖将军率三军守卫南门，钱唯永将军率五军奔赴北门，支援守军。虎符在此，违令者斩！”

　　“其余羽林卫去通知襄阳郡守郡尉等人，令其坐镇郡府，调度守军。”

　　众人齐声应道：“谨遵大人之令！”

　　明昭带着一众羽林卫骑马奔驰于襄阳长街，漆黑长夜，前路晦暗不明，唯有月光下粼粼的甲胄和长风卷起的披风，才能让一两个晚归的醉汉看到这一队驰骋的将士。

　　即便军情紧急，明昭心中却十分冷静，还在心中逐条思索。

　　李云娘传出城的密信她已经看过，李云娘在信中说的是明日守军赴江陵，静待城中守军薄弱后再行偷袭。

　　明昭认可这个决定，若她是李云娘，她绝不会今晚进攻，况且李云娘身为荆军主帅，从娘子军到荆军，从零陵到江陵，她冲锋陷阵以一当十，用兵如神常常出其不意。

　　若是攻城之战她在城中，自然无法指挥荆军。因此，今夜攻城，绝非李云娘之令。

　　明昭唇角浅浅李处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荆军的二把手，看来很有主意呢。

　　明昭命暗中跟随的墨影卫追踪信鸽的方向，得知飞去了城西，她原本计划是明日出征，出其不意突袭城西密林，没想到荆军快人一步，今晚便攻城。

　　身边的墨影卫已被她全数派去抓捕李云娘，她的命令是活捉，墨影卫被慕容焰这家伙调教得不错，说好听点是机灵善于随机应变，说难听点就是手段脏，交给他们，明昭很是放心。

　　她心中盘算着利用荆军内部的矛盾大作文章，一边总觉得似乎遗落了什么。

　　但是既然没有想起来，说明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明昭便抛之脑后，全速赶往东门。

　　郡府中，慕容辰还在塌上睡觉，他与羽林卫几乎是相看相厌，与明昭更是水火不容。

　　因此羽林卫随明昭出去时，谁也没有想起喊醒这位秦王殿下。秦王既没有明昭过人的听力，又没有羽林卫骨哨的训练，他一直没醒，直到郡尉萧律派人来寻，才茫茫然睁眼。

　　明昭若是想到她疏漏的正是这位秦王殿下，她一定嗤笑一声，心中暗道，想起来与没想起来，当真不甚要紧。

　　一队飞骑来到城门下。

　　守军在襄阳城平定安稳多年，何曾遇见过敌军攻城，一个个慌得六神无主，竟连信号弹都找不到，只能拼命击鼓。

　　幸好襄阳城墙厚重，城门坚固，守军才能勉强抵御。如今见城中远远奔来一队气势逼人的骑兵，一看便知不是襄阳守军，一个个更是吓得要死，以为是敌军攻破襄阳了。

　　直到明昭等人来到城下，火光照亮了他们的面容，守军才认出他们身着大晋皇家甲胄，那守门将更是认出明昭正是白日里刚到襄阳上任的荆州刺史！

　　只是白日里明昭瞧着是个俊秀的文官，夜里骑在高头大马上，身披银甲，腰佩长剑，容色冰冷，竟好似玉面修罗。

　　守门将压下心中的惶恐后，巨大的惊喜感便漫上了心头，刺史大人带着援军来了！

　　他一边奔下城墙迎接明昭，一边大声对守将们喊道：“刺史大人带着援军来了！”
　　“弟兄们，这是我们的钦差大人，荆州刺史！”

　　他的狂喜蔓延到这些茫然惊惶的守军身上，他们没想到，刺史大人竟然亲自过来了！

　　顿时士气大振。

　　明昭深知士气的重要，她一改方才因军情紧急长话短说的冷肃，目光坚定，朗声道：“诸位将士们辛苦！我明昭乃朝廷亲封的钦差大臣，荆州刺史，敌军夜袭攻城，我带以一敌百的羽林卫勇士率先赶来支援，襄阳守军已动身赶来，区区乱民，不成气候，大家各司其职，收好城门，本官誓与襄阳同在！”

　　灯火煌煌中，立于众人之前的这个身影格外挺拔，她的话令将士们豪气顿生，纷纷奋勇上前，守城御敌。

　　此时正是荆军进攻猛烈之时，明昭登上城墙，远远望去，从城下绵延到远处密林，皆是荆军，竟不知其中有几万人，难怪那些守门官兵方才一个个惊慌失措。

　　她迅速下令：“刘校尉带二十羽林卫加固城门，其余人等随我在城墙击退敌军。”

　　众人遵令。

　　有了羽林卫相助，守军士气大振，状态好转许多，明昭让守城将过来回话，她道：“护城河吊桥为何还未收起，城门外皮可有包覆铁皮，可能抵御火攻。”

　　守城将舔舔嘴唇，挤出讨好笑脸，小声回道：“护城河吊桥平时日落关城门后都是收起来的，更何况郡守已经下令封城多日，只是今晚那乱军突然攻城，将士们都尚在睡梦之中。
　　待登上城门一看，发现拉起吊桥的杆子被火烧断了，吊桥已经落了下来，现在没有杆子，我们没办法在城内将吊桥收起来。至于城门，是用上好的铁皮厚厚包裹的，火烧不坏。”

　　明昭手中月影剑已经出鞘，她的目光扫过已逼近城墙之下，正奋力攀爬的荆军，还有抬着圆木冲撞城门的荆军，最后落在隐于众人之中的那个男人身上。

　　正巧，石景年正抬眸看向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