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夜带刀》咸鱼味小糖包

28、第二十八章 反水

　　深夜，朱雪尘在黑暗中睁开眼，她支起身子轻轻推了谢星竹几下，见他没有反应，便摸索着穿好衣服悄悄下了床。
　　她动作轻巧，像只猫一样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朱雪尘蹑手蹑脚地走到壁橱前，双手抱起一只花瓶轻轻旋转了一下，壁橱悄无声息地向一旁滑开，露出后面黑漆漆的密道。
　　朱雪尘满腹心事站在密道前发了一会呆，像下定什么决心一般点燃一支蜡烛毅然钻了进去。
　　壁橱缓缓回归原位，谢星竹从床上坐起来，三两下套上衣服也钻了进去。
　　朱雪尘完全没有发现谢星竹跟在自己身后，轻车熟路地穿过密道，密道尽头是谢青峰的书房。
　　朱雪尘站在暗门后面，书房里隐隐传来谈话的声响，她略一犹豫便被人一把捂住嘴拖进了怀里。
　　朱雪尘吓得心跳加速，若不是被捂住嘴早已惊叫出声，惊慌失措间她用力踩向对方的脚，谢星竹倒吸一口凉气，在她耳边轻轻嘘了一声：“是我。”
　　朱雪尘动作一顿，认出是谢星竹才冷静下来，甫一放松又紧张起来，谢星竹竟是在跟踪自己！
　　谢星竹皱着眉一脸严肃，他将朱雪尘紧紧箍在怀里，侧耳去听书房里的动静。
　　只听谢青峰在发脾气：“凌凤晁这个狗东西！竟然要毁约！他损失惨重我就没有损失吗？!当初信誓旦旦的打包票不会失手，不会失手，结果就这？现在倒好，他直接跑了！”
　　迟三说道：“凌凤晁这是算准了咱们不敢声张，谢家与阎罗殿虽是同谋，但一向是咱们出钱他们出力，咱们得名他们得财，一旦东窗事发，凌凤晁完全可以推到咱们头上，说他们不过是见钱眼开，反正阎罗殿在江湖上一向没有好名声，吃亏的总归是咱们，主子还要再忍一忍才是。”
　　“忍忍忍忍忍，我都快忍成王八了！你说说，英雄宴已经没两天了，李朝云身边围地跟铁桶似的！他这个时候撂挑子，我怎么下手！”
　　“不如咱们一不做二不休，找几个死士……”
　　谢青峰迟疑片刻说道：“不能在府里动手……谢家的名声不能坏……”
　　“主子放心，迟三明白，就趁李朝云在外头闲逛的时候，先找几个流氓地痞闹上一场，再让死士们浑水摸鱼……”
　　谢星竹咬着后槽牙听了一会，又半拖半抱着朱雪尘通过密道回了房间。
　　他放开朱雪尘，语气冰冷：“你又骗我。”
　　朱雪尘坐在地上，神情恍惚：“我害怕……”
　　“怕什么？”谢星竹蹲下来，极力压下即将爆发的怒气，“怕你的好父亲会因此声名狼藉？还是怕他知道之后会打死你？”
　　“不、不是这样的！”朱雪尘慌乱地摇着头，一向柔顺的眼睛里满是惊恐，“我怕……我怕他不信我，他很厉害的，我怕他知道我是骗他的……我怕他会对你下手……”
　　“不会的，”谢星竹把她揽到怀里柔声安抚，“你也听到了，阎罗殿不帮他，他已经没有办法了，只要你听我的，他不会发现的。”
　　“真的？”
　　“真的，雪尘，你听着，只有他得到应有的惩罚，你才能摆脱他，若是李朝云死了，他就真的没有后顾之忧了，到时候就算他找人暗杀我暗杀宁儿，也不会有人相信是他做的。”谢星竹自嘲一笑，“毕竟他可是个大侠，是个好父亲。”
　　“不行，不行，”朱雪尘慌乱地抓紧谢星竹的衣襟，梦呓般喃喃自语，“你不能死，宁儿不能死……”
　　“我们一家三口都要好好的，”谢星竹扶住朱雪尘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你听我的，等事情结束我们一家三口就搬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搬走……对，搬走……”朱雪尘的眼神也逐渐坚定： “我要……怎么做？”
　　“你现在从密道去父亲的书房，跟他说，我已经知道他的秘密了……”
　　半个时辰后，朱雪尘站在暗门外，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翌日一早，朱雪尘天还未亮便下了厨房，待谢星竹洗漱完毕，她笑吟吟地端来两碗熬得软烂的海鲜粥并几样小菜。
　　谢星竹低头喝一口粥，大米与鲜虾、扇贝、瑶柱已经融为一体，鲜香软烂的同时又层次分明口感丰富，他一气将那碗粥喝了个精光，心满意足问道：“今日怎么想起亲自下厨了？”
　　朱雪尘抿嘴笑笑，将另一碗粥推到谢星竹面前，又夹了一筷子凉拌笋丝递到他嘴边：“今早刚送来的鲜笋，你尝尝。”
　　谢星竹就着筷子吃了笋丝，果真清新爽口，然而一句“好吃”还未出喉他便头一晕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被关在自家的地牢里，双手双脚都戴着镣铐。
　　门口放着一把太师椅，谢青峰端坐在太师椅上，脸色在烛火照映下明明灭灭，见谢星竹醒来，冷冰冰地问道：“醒了？”
　　谢星竹对他视若无睹，目光穿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朱雪尘，失望与愤怒交织：“你又骗我。”
　　朱雪尘低垂着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谢青峰冷笑道：“见到父亲也不问安，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吗？”
　　“父亲？”谢星竹直直看向他，即是问他，也是问自己，“父亲？你配吗？”
　　谢青峰怒极反笑：“我不配？我找最好的师傅教你读书习武，给你锦衣玉食，给你名满天下，你说我不配？”他站起来，反复走了几步之后指着谢星竹的鼻子破口大骂，“白眼狼！跟你娘那个贱人一样！白眼狼！你出生的时候我怎么没让你们死一块！”
　　谢星竹微不可察的一抖：“我娘……究竟是怎么死的？”
　　谢青峰恶意满满：“你娘是生你的时候难产死的，是你这个野种克死了你娘。”
　　“野种……”谢星竹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真的不是你儿子吗？”
　　谢青峰看着谢星竹那张酷似亡妻的脸，愤怒与耻辱扭曲了他的脸：“旁人怀胎十月才诞下胎儿，你九个月就出生了，你说，你是不是我儿子？”
　　谢星竹难以置信：“就因为我提早出生你就怀疑我不是你儿子？”
　　“当然不是，她以为我不知道，在嫁给我之前她便有个青梅竹马的老相好！嫁给我之后她还不安于室，借着丫鬟的名义与他私下相会！”谢青峰面容扭曲，“想我谢青峰一世英名，竟被自己心爱的女人骗了！”
　　“你有何证据？还是你亲眼所见？”
　　“证据？还要什么证据？他们若无私情，何必在被我撞破之后撒谎那丫鬟才是奸夫的心上人！”谢青峰癫狂地笑了，“那个废物，到死还在狡辩与你娘并无瓜葛，妄想我饶他一条狗命！”
　　谢星竹只觉得荒唐可笑：“你疯了。”
　　“我没疯！我怎么会疯，我清醒得很，这世上什么都靠不住，只有权势、金钱才是真的，”谢青峰收敛住笑容，施舍般看着谢星竹，“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我对你也算尽心尽力，二十多年的父子之情，岂有一朝破灭的道理，你若是助我一臂之力，今后，你还是谢家的大少爷，聚贤山庄的少庄主，等我百年之后，这大好江山，便都是你的了。”
　　“好，我答应你。”
　　“哦？”谢青峰有些意外，反倒怀疑起他来，“这么爽快？不会又是想来将计就计这一套吧？”
　　谢星竹看谢青峰的眼神写满了无理取闹四个大字：“我若是不答应，你必定会暴跳如雷说我不识抬举，说不定还会用宁儿的命来威胁我，我答应了你又怀疑我别有用心，你究竟想要我如何做？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多此一举。”
　　“好，好，好，”谢青峰亲自解开谢星竹手脚上的镣铐，“事成之后，为父给你记个头功！”
　　谢星竹说道：“事成之后，我要带着宁儿离开谢家。”
　　谢青峰稍一犹豫便答应下来：“好，事成之后，我便让你们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地离开。”
　　“你想让我做什么？杀了李朝云？”
　　“正是，还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直接杀了她有什么意思，不如让她亲眼看着你在英雄宴上名扬天下，况且她手里的东西不拿到手你能安心？”
　　“你的意思是？”
　　“英雄宴诸事繁多，她暂且不见也不会有人在意，就由我做局将她关进地牢，等到英雄宴结束再慢慢拷问。”
　　“好！好！好主意！”谢青峰畅快地拍着谢星竹的肩膀，“你我父子二人联手，何愁不在江湖上有一席之地呀？”
　　谢星竹走出地牢，阳光有些刺眼，他在阳光下站立片刻，待阳光驱散了身上的寒意才回房换了一身衣裳，又吩咐下人：“去请几位少侠，就说我有事相谈。”
　　李朝云几人很快就来了，谢星竹一一送上茶水：“怎么不见燕小兄弟？”
　　谢灵溪说道：“哥你还不知道吧，昨日我们又被袭击了，飞飞小兄弟受了伤。”
　　谢星竹一惊：“伤势如何？”
　　陆知命语气淡淡：“轻伤，死不了。”
　　戚十方打岔道：“好茶，是今年的明前龙井吧？”
　　“是，戚兄好眼力，是狮峰那边的门派送来的贺礼，我平时不大喝茶，便拿来借花献佛了。”
　　戚十方说道：“这可是贡茶，一般人家可喝不到，都尝尝。”
　　李朝云只喝了一口便放下了：“谢大哥，你找我们来是有何事要商量？”
　　谢星竹端起茶盏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不着急，先喝茶，这茶凉了滋味就不好了。”
　　谢灵溪心生疑窦，放着正事不理坐着喝茶倒不像是谢星竹的性子。
　　她对着谢星竹一番打量，谢星竹坦坦荡荡，一时也看不出有何不妥。
　　一盏茶用罢，戚十方几人先后摇晃着身子倒下了。
　　谢星竹长舒一口气，和早已等候在门外的谢图南一起将他们绑进密道，准备待到夜深人静时再将他们挪去地牢。
　　这期间，谢图南频频看向谢星竹，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问道：“做坏人的感觉如何？如今你与我又有什么不同？”
　　谢星竹答非所问：“我早知你仰慕雪尘，若是我出了意外，你能不能替我好生照顾雪尘母子？”
　　谢图南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你早就知道？
　　“是。”
　　“那你还放任我在谢家做事？”
　　“你只是仰慕她，又并未做什么。花朵美丽，每个人都有欣赏她的权利。”谢星竹再次问道，“若是我出了意外，能不能将她们母子托付给你？”
　　谢图南心生警觉：“你想做什么？”
　　“不是我想做什么，我只是觉得父亲不会轻易放过我。”
　　谢图南神情郑重：“好，我答应你，你若是死了，我便带她们母子远走高飞。”
　　两人击掌为誓，此后再也没有说过话。
　　做完这一切，谢星竹又去了燕飞飞屋里。
　　叶翩翩正在给他讲笑话，两人笑得前仰后合，气氛很是融洽。
　　见谢星竹欲言又止似是有事相谈，叶翩翩识相地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谢星竹笑容和煦，宛如一个贴心的老大哥：“飞飞小兄弟，你的伤如何了？”
　　燕飞飞傻乎乎地挠了挠头：“还有点痛。”
　　“方才我与陆师叔商量过了，他们会带着李姑娘先出城避一避，等到英雄宴那日再回来打他个措手不及，只是你还带着伤不宜犯险，今夜我偷偷送你出去，免得我父亲拿你做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