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枚铜钱世上行》十三青山

2、初入京都

　　自收到来自京都的邀约后，楚翎没有在豫州过多停留。
　　他打点了一下行李，驾着一匹快马绝尘离去。不过三日，便已穿过晋州，来到了京都门前。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京都，距离上一次已有两年之久。
　　两年前他来京都寻人，讨了一壶酒吃，留了一夜就走了。如今再来，已时过境迁，那人的心思，他已经猜不到了。
　　无论什么刀山火海，他楚翎想跳也就跳了。
　　京都喧嚣非常，车马川流不息，越过拥挤的人流，他走上了记忆中的路线。
　　和昔日相比，这座府邸已经大变，单是从外头看着要比以前气派多了。
　　这两年，应是发生了许多好事。
　　楚翎向来不走寻常路，他纵身一跃，消无声息的翻过院墙。
　　他在院中游荡了一会，终于来到了卧房。
　　门口站着一位老伯，花白的头发，一撮胡须捻在手中，眯着眼打量着来人。
　　“你是……”
　　楚翎一展笑颜，上前拉过他的手说“黄伯，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小翎啊。”
　　黄伯恍然大悟，指着他笑骂“你个小没良心的！还知道回来，几年没来了？有两年了吧。我能认不出你，还不是因为你来得太频繁了。”
　　楚翎挠挠头“我这不是怕耽误归舒的政务嘛。而且现在，我不是来了嘛。”
　　黄伯心里高兴，不再为难他。
　　他接过楚翎身上的包袱，推了他一把说“快进去吧，公子在里面等着你呢。”
　　楚翎回以微笑，推开了房门。
　　满屋子的药味扑面而来，他看向床榻，贺之遥披衣而坐，下身捂在被子里。
　　“犹清。”
　　贺之遥闻声开口，上下扫了他一眼“许久不见，更加健硕了。”
　　可楚翎没有回答他。
　　贺之遥自小体弱，平日里看着就虚乏无力，而今面色苍白，俨然一副病中的状态。
　　楚翎的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
　　他走上前来，没好气地说“你倒是更加虚弱了。”
　　贺之遥知他是个性情中人，也不说什么，只一笑而过。
　　“你风尘仆仆赶来，我却不能起身迎接，实在惭愧。”
　　楚翎最看不惯他这种文人雅客的寒暄了，直接了当的说“惭愧就保护好自己，你这样算哪般？”
　　贺之遥颔首“上朝路上不小心吹了风，感染了风寒，下次会注意的。犹清，坐。”
　　楚翎坐到了床边放置的太师椅上，看见桌子上有一盘糕点，想也没想就拿了一个掷入口中。
　　贺之遥笑笑，心想，无论过多少年，楚翎一直都是那个爱吃甜食的楚翎。
　　楚翎吃着，贺之遥看着，谁也没说话，老友重逢的温馨氛围将二人包围。
　　“你这次，找我来，想让我帮你什么？”楚翎边嚼边说，打破了先前的氛围。
　　贺之遥敛了敛笑容，正色道“现如今少帝与太后争权，文武百官分而立之。我本想做个的中立者，但是太难了。”
　　楚翎不懂这些朝堂中的个中缘由，问道“为什么？”
　　贺之遥苦笑“早些年我蒙丞相大人提拔，这份恩情我一直感念在心。可丞相夫人乃是当今太后的胞姐，他的态度显而易见。倘若我一味选择中立，怕是会成为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搞不好还没落下个‘忘恩负义’的骂名。”
　　楚翎点头，明白过来。
　　“那你要我怎么帮你。”
　　贺之遥“明面上，我会向丞相大人表明态度，并引荐你。”
　　“引荐我？”楚翎不解地问。
　　贺之遥点头“现下京中权贵纷纷召集江湖高手，一方面是来助长自身的势力，另一方面则是想借这些人的武力行一些事。”
　　楚翎“噢”了一声。
　　贺之遥“丞相府也在召集，我记得你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威名的，我为他们送来这么份‘大礼’，他们应当不会刁难我了。这样一来，明面上我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那我呢？你是想让我去丞相府帮你搜集情报吗？”楚翎问。
　　贺之遥点头，严肃地说“没错。我要站在两方之间，看他们争斗，适时而动，走到最后。”
　　楚翎点头不作声。
　　尽管如此，他与贺之遥的态度其实有些出入。随着少帝成长，他会一步步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权力，太后落败是早晚的事。
　　除非，太后另有打算。
　　比如，找一个完完全全由自己控制的傀儡皇帝。
　　若是如此，朝政便会完全掌控在她的手中，朝堂上下皆俯首称臣。她会为了自身权力，控制皇室血脉，到那时文武百官，野心者蠢蠢欲动，忠诚者惶惶不安，政局动荡，天下大乱。
　　太后其心可诛。
　　楚翎并不想参与这京都风雨，可若是牵连自身，牵连天下百姓，他便挺身而出，做这乱世的一股阻力。
　　“好，我答应你。”楚翎说。
　　贺之遥闻言像是送了一口气“还以为你会拒绝。”
　　楚翎淡淡一笑。
　　“不会，我答应过你的，如有所求，定全力以赴。”
　　这是多年前，他给贺之遥的承诺。
　　贺之遥浅浅一笑，再无意硬撑，面上略显疲惫。
　　不待他说，楚翎便自行上前，扶着他躺下“说了这么久，你也累了，休息会儿吧。”
　　贺之遥点头。
　　楚翎给他掖了掖被子，便拂袖离去了。
　　他一开门，对上了一旁看门的黄伯，他杏眼微眯“喝点？”
　　黄伯扒拉上他的肩，由于身高的差距，楚翎得俯身下去。
　　黄伯揉了揉了他的头，说“你个小崽子，这么些年没来找我，一见面就敢提喝酒？”
　　楚翎赶忙伸手拯救自己的头发，心中哀嚎，我这刚束好的头发！
　　嘴上却说“错了错了，黄伯，你先放过我的头发吧。”
　　黄伯也没心思管他的头发，撒手后楚翎一下就弹起来了。
　　“多谢黄伯，现在可以跟我喝点了吧？”楚翎顽皮的笑着。
　　黄伯则宠溺地看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地开口“真拿你没办法。那就喝点，你可得好好跟我讲讲，你的江湖经历。”
　　楚翎见他答应，挽着他的手嘻嘻笑笑的离开了门前。

　　京都的大雪停了一天，檐上还堆着雪，不知何时会融化。
　　黄伯拿这点新雪煮酒，别有一番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