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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御书房里烧着上好的碎金碳,天祚帝穿着轻薄的胧绸黄袍,尝了一口李熙然送来的燕窝雪梨汤。
      “不错。”

      天祚帝的称赞让李熙然眉稍都带上了开心。
      “父皇喜欢的话,以后儿臣经常给您送。”

      天祚帝又喝了一口香润的燕窝雪梨汤,放下银勺,“不必了。你的心意,我知道了。这些事自然有御膳房操心。

      他从御桌上拿起一本字帖,”你是公主,总得在正事上用些心思。”
      李熙然轻轻靠近天祚帝,“只要能为父皇分忧,儿臣愿肝脑涂地。”

      李熙然半蹲半站在天祚帝身旁,长发乌黑发亮,双眸中是全然的敬仰和信任。

      天祚帝笑着抬手抚了抚李熙然的头顶,“你看吴浃怎么样?”

      李熙然愣了一瞬,低头看向沉红的御案,眼里的目光变得暗淡,“父皇。”

      天祚帝单手扶起李熙然,“你母后告诉我,你喜欢尹意重,但吴浃是左元帅,他更适合你。”

      李熙然心中冷笑,太子娶镇国大将军之女徐静月是为了将徐家兵权收入囊中,那父皇要她嫁给吴浃呢?

      吴浃已经三十多岁了,一脸浓密的胡须,贪财好色,怎么配做她的驸马!
      不过又是一桩交易,父皇心中只有天下权势,哪里有她的位置!

      垂下高贵的头颅,李熙然全身都是恭顺。暂时得不到想要的男人有什么关系,有了更高的权势,尹意重迟早是她的。

      天祚帝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意,李熙然作为长公主,从小就知道分寸和进退,这才是大宣公主该有的样子。

      “好了,等钦天监看好日子,你母后会告诉你。你安心待嫁,父皇绝不会亏待你。”
      “一切听父皇安排。”李熙然的宽大衣袖下,大拇指狠狠掐着食指,一阵刺痛刺入心中,她不痛快,别人也别想痛快。

      “父皇,还有一事,儿臣不知当不当讲。”
      天祚帝抬起眼皮,眼下的皱褶更显得肿胀,“说吧。”

      “昨日儿臣在御花园散步,无意中看见那个胤国质子在摘花。太监们发现的时候,二皇妹把他拉到了假山里藏了起来,两人好一会儿才出来。”

      天祚帝的目光划过李熙然的脸,扶着御椅的手搭在了御案上,一言不发。

      李熙然悄悄看了一眼天祚帝,又道,“二皇妹和胤国质子走得有些近,儿臣有些担心。”

      天祚帝抬了抬眉,冷冷看了李熙然一眼,“好,我知道了。你先退下。”
      “父皇!”

      大太监吕宝来看了一眼已经低头翻起书帖的天祚帝,立即走了上去,“长公主,请。”

      李熙然咬了咬唇,她只是想看李清妙受到惩罚,可父皇显然没有管教她的打算,这也太不公平了。

      她带着一身不甘与怒气,挑开御书房的冬帘出去了。

      “宝来,吩咐礼部,四日后的春祭带上顾长潜。”天祚帝的字早已写得炉火纯青,他平淡地吩咐道。

      “是。”吕宝来走出御书房,有条不紊地将天祚帝的旨意吩咐下去。

      春分祭祖是宣国最重要的传统之一,连皇室也不例外。

      每年天祚帝都会带着后妃、皇室子孙、众大臣前往城郊祭天台,告慰皇天后土、列祖列宗,乞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绵长的祭祖队伍里,坐在皇室最后一架马车中的崔如林掀开纱帘,来到这这世界短短半月,她始终如同井底之蛙一样,被困在一方小小的皇宫中。

      今天看见隆冬积雪堆积在土道两旁,细瘦的麦苗将绿意染满平坦的大地,她才感觉畅快了一些,心中那些隐隐的难受也减淡了几分。

      崔如林正欲松开挑着纱帘的手,她却被马车两侧队伍中的一个人影吸引了。
      是顾长潜!

      他穿着与平日截然不同的黑色金丝纹衣,侧脸冻得发白。
      他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穿得那么单薄?

      这一路行去数十里,跟在顾长潜身后的太监都穿着厚厚的棉袍,只有他穿着华丽单薄的黑衣,像一个与整只队伍格格不入的人。

      众目睽睽之下,崔如林毫无办法,她始终不懂为何大宣皇室这样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明明这样除了增加顾长潜内心的仇恨之外,根本毫无意义。

      她越发不喜欢宣国皇室,不喜欢所谓高贵的身份和低贱的命运。

      崔如林缓缓放下纱帘,看不见顾长潜的身影,也只不过是掩耳盗铃,这座小小的轿子之内,坐着的何尝不是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她。

      祭天台外的行宫三日前就用天祚帝专用的碎金碳熏暖了,礼部的官员也早就备好素宴,只等皇上一行到达。

      一到行宫,天祚帝就赐宴众人,一路车马劳顿的皇子皇女总算能吃上一口热乎饭菜了。

      崔如林的位置在大殿后侧,而百官只能在行宫外的广场上吃一顿冷食。

      她不动声色地四下张望,顾长潜的位置几乎在行宫门口,他既不属于百官,也不属于宣国皇室,夹在两者之间,面前的饭菜明显被穿堂的风吹得冰凉。

      “你怎么坐在这里?”刚刚听完礼部汇报的李临渊一进行宫大殿,脸色就勃然而变。
      “还不滚下去!”

      李临渊近日正在礼部轮值,天祚帝将春祭交给他办,是对他的器重。他虽不耐烦礼部腐儒的拖拖拉拉,但没料到他们居然将顾长潜这个晦气的东西也弄到了春祭名单里。

      这叫他怎么向父皇交代,简直是拆他的台,让父皇觉得他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这是阴谋,一定是有人要害他!

      是谁?能是谁?肯定又是他那“英明神武”的太子大哥,不过比他早出生几天,借着运气打赢了一场必胜的仗,已经抖了好几年了,没想到居然阴毒至此,父皇稍稍对他器重一点,大哥就坐不住了。

      被李临渊呵斥着,顾长潜站了起来。还没等他离开座位,李临渊就将他一把从座位旁扯了出来。

      天祚帝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他的二儿子在大殿门口暴跳如雷。

      吕宝来招来身边候着的小太监,暗暗吩咐几句。
      小太监附耳给李临渊传话,李临渊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松开扯着顾长潜的手,大步走近天祚帝的御座,“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父皇,祭祖事关农事,儿臣以为顾长潜参加不妥。”

      李临渊这人性格暴躁,原书中处处给李沧穹使绊子,只可惜脑子不行,常常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现在这话崔如林十分赞同,敌国质子的身份,显然与宣国皇室祭祖毫不相干。

      “为何?”天祚帝加了一粒花生放进嘴里,低头看着下面跪着的李临渊。

      “战败之国,低贱质子,乃不祥之人。”李临渊跪得笔直,回答地理直气壮。

      “二皇兄此言差矣。”沉默寡言的三皇子李方硕站了起来。

      李临渊盯着李方硕挤在一起老鼠似的五官,眼里都是被打断的怒火,“不知三弟有何高见?”

      李方硕抬头看向御座上高高在上的天祚帝,“四年前,太子率兵在南境大胜胤国,胤国入献岁币,送来质子,此千秋伟业理当告知先祖。只是胤国运来的太湖石,今年方才建成御花园里的艮辰。艮辰既成,彰显天威,因此今年顾长潜理当跪拜我大宣先祖,已示胤国臣服。”

      李临渊气得粗眉高扬,又是李沧穹,只是打了一场胜仗,就变成了大宣战神。就连父皇,也专门将那破烂太湖石赐名艮辰,如今还要昭告先祖。而他呢,不过是晚生了几日,就变得无论做什么,都得将机会让给李沧穹。

      如果,四年前是他领兵,那今日坐在父皇身边第一位的,就不会是李沧穹了。

      崔如林看着李临渊的身体僵硬的站了起来,脸色难看的回到李沧穹对面的位置。

      她甚至不敢回头看顾长潜此时的表情,这哪里是羞辱,这简直是把顾长潜整个人和胤国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无论她如何弥补李清妙犯下的错误,此刻她都觉得顾长潜不会心软,没有人能忍受自己的国家被他国羞辱。

      然而,她的身后寂静无声,顾长潜甚至没有发出一声抗议,仿佛早就被四年的折辱磨平了脊梁。

      这也太能忍耐了,如果不是上帝视角,崔如林绝对无法想象,如今这个一声不吭的软弱质子,将来会变成系统嘴里的灭世之人。

      她终究有些不忍,悄悄转过头去,看向大殿门口。

      顾长潜平静地坐着,仿佛大宣皇子们的短暂争执与他毫无关系。
      她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

      正当她要转回头,顾长潜的视线与她相接。

      一瞬间,崔如林仿佛感受到了顾长潜那无言沉默背后的暗流涌动,然后那些暗流之下的情绪迅速消失殆尽,任她探究,也再无痕迹。

      “一叩首——”

      伴随着礼官唱礼,崔如林对着李氏先祖结结实实的磕了五个头。

      磕头有什么用,李氏先祖要是知道他的后代是如何折辱一个会杀掉未来储君的少年的,恐怕棺材板子都会按不住了。

      祭坛上,天祚帝敬献三牲五谷之后,虔诚的给青铜香炉里插上永寿昌明香。

      随后,顾长潜被带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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